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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子染了風寒

  顧生幾人在山林里走了兩天,殊不知百興國已經傳遍幾人懸賞消息。

  夜,仲潯同公良逸通訊,隨口提起百興國正勞民傷財追捕幾個男人和一個七歲小孩兒,繼而問:

  「薄叔如何了,想起什麼了嗎?」

  公良逸:

  「他還不知自己的名字,不像是能想起什麼。」

  仲潯:

  「你可以講他身上發生過的事,也許能想起來!」

  「他自認為是另一人,從何講起。」

  仲潯默。

  他同薄叔同入日新學堂,也算是自幼便交好,但自陌玉入學,在天界比試上一舉得了墨玉,甚至後來小小年紀便得了一方天軍的統領權,他便一直跟在陌玉身旁問東問西,日漸做了好友,顧不上維持同薄叔的交情,而薄叔與陌玉更談不上有何交情……

  想到他方才提的,那被追捕的七歲孩童,很可能說的是河呦呦。

  公良逸:

  「百興國正追捕的人,很可能是我們在長安救下的男孩兒,如今還在我們身邊。」

  「男孩兒?

  你們這一路還帶著孩子?」

  想到自己的關注點不應在此,仲潯:

  「據說百興還派了軍隊鎮守邊關,一旦發現疑似你們幾人出境,便就地處決,只有男孩兒要活的。」

  「你知道為何這男孩兒值得動如此大力嗎?」

  仲潯搖頭:

  「若我在天界還可用命薄書一查。

  百興國此次動靜頗大,就是一國皇子也值不得如此耗財去尋,更別說,聽說只是一民戶男孩兒,沒什麼特別之處。」

  「如此更有問題。」

  仲潯:

  「如今連邊境都封鎖嚴查,更別說人群集市裡,難想你們如何能安然離開百興。

  若是用法術……

  可你卻不能給他人用法術……」

  次日,眾人已走出森林。

  幾人在一郊外茶館喝茶,公良逸提起,好友來信,河呦呦可能正被通緝。

  顧生拿出地圖圈點。

  「若儘力繞開人群,如何?」

  秦阿珂指了幾個城鎮:

  「無論怎麼繞,也需要通過這幾處,若如公良逸所說,我們……恐怕連第一個城都過不去。」

  劉一能撇撇嘴:

  「公良逸,你說的也忒懸乎!

  想想看,這小孩兒不過平民家的孩子,值得朝廷花大代價搜尋?

  就連皇親國戚或是前朝遺孤,都不至於如此大動干戈吧!

  你該不會是唬我們的吧!?」

  公良逸挑眉,顧生:

  「保險起見,最好還是想個摺子。」

  河呦呦聳拉著腦袋,聽懂了一星半點,看眾人苦想,想不出法子,也知道天網恢恢,實在難逃,便道:

  「要不……還是將我送官吧,不然會連累你們。」

  劉一能早聽說他們救這男孩兒的過程,一路走來頗不容易,便沖河呦呦揮揮拳頭:

  「大家拚命帶你到這兒,筠山近在眼前,你怎麼能說這話!」

  河呦呦住了嘴。

  小二端了兩盤小菜,看了眼桌上的地圖,上面有條線路,向南而行,笑問:

  「幾位這是在趕遠路啊。」

  顧生迅速收了地圖,輕笑:

  「一路遊玩,大致規劃了下。」

  小二笑退。

  這兒地勢偏僻,周圍無人,小二也是掌柜,一個人在此處經營,接待從山林而出的人,大部分旅人下一站都奔筠山而去,因此見怪不怪。

  秦阿珂:

  「先吃菜,別太緊張,嚇到小孩兒。」

  劉一能嘟囔:

  「切,這小孩兒能被通緝,想必來頭不小呢。

  萬一真是個前朝遺孤,我們可都得掉腦袋!」

  秦阿珂正色:

  「劉一能!」

  劉一能撇撇嘴,拿起筷子,往嘴裡海塞,顧生捧著一杯熱茶抿著。

  將那孩子劫下是她所做,卻沒想到會同行眾人帶來大麻煩,他們本就是秘密南下,此刻也不知惹了多大的禍。

  但將小孩兒救下,倒不曾後悔,無論河呦呦是眾人猜測的皇親國戚還是前朝遺孤,到了四皇子手下,必不會有好下場,能花費如此代價搜尋,目的如何能簡單。

  幾人默默吃了會兒,公良逸:

  「有一法子。」

  劉一能接:

  「快說。」

  「你我可喬裝打扮,只要同畫像不符,人數也不符,倒好掩人耳目。」

  劉一能低聲嘟囔:

  「你當守衛是瞎的啊。」

  顧生也想過這法子,但普通喬裝,很容易被識破,尤其現在行人稀少,他們一行浩浩蕩蕩,很難走通。

  眾人又默了會兒,劉一能:

  「可以這樣!」

  繼而盯著河呦呦,笑的張揚:

  「嘿嘿!

  既然懸賞的是個七歲男孩兒,那把他妝成女孩,不就好了!」

  顧生輕笑,這主意好說不好聽,但確實靠點譜。

  眾人看向河呦呦,河呦呦撇嘴抱臂:

  「不要!」

  過了會兒,小傢伙扒拉兩口菜,在劉一能哀怨的目光注視許久后,嘆了口氣,扯扯顧生:

  「若把我妝成女孩,你可以同我一起嗎?」

  劉一能聽了,愜喜。

  這太好辦!

  顧生不就是女孩兒嘛!

  顧生見他如此說,便問:

  「我妝成女子容易,但你……確定你可以么?」

  河呦呦嘟嘴,覺得自己被小瞧了,顧生一大男人都說沒問題,那自己當然不能落後。

  嘴唇蠕動,發了一聲輕「嗯」。

  劉一能拍手:

  「好!就這麼決定了!」

  顧生本帶有自己的裙裝髮飾,小二聽二人想換個衣服,便帶他們去一屋子。

  河呦呦長發散開,墨發傾瀉耳後,顧生才發覺這小孩兒容貌倒是小巧精緻,說是女孩兒也不會有人懷疑,將衣服遞給他,自己則去裡屋換。

  過了會兒,河呦呦被衣服帶子難住了,沖裡屋喚了聲。

  顧生從屋裡出來,一身白色襦裙,發上步搖輕晃,雖十七八歲模樣,卻明媚奪目,不輸星辰。

  河呦呦看了,低了頭。

  顧生走到面前,微施靈術,河呦呦胸前悄悄多了塊布料,衣服也更合身。

  再一看,除了一張隱約看出男子般英氣的臉,其他同女孩兒無什麼區別。

  用唇脂眉粉給河呦呦上妝,小孩兒一直彆扭地緊閉雙眼,過了會兒才睜開,看了眼顧生,又別過頭,嘟囔一聲:

  「你……挺好看……」

  又意識到這話形容男子不妥,卻見顧生笑開了。

  這一霎間,想到清雲流水,朱翠琉璃,怕也不及眼前人笑容之美。

  河呦呦更彆扭地低了頭,本想捉弄他陪著一起女裝出醜,沒想到顧生這傢伙女裝也太美!

  唉,失算!

  門口,劉一能正往裡窺探。

  本想來看兩人忙的如何,卻見顧生為河呦呦上妝,一身白衣瀲灧,清秀奪人,只覺心頭劇跳。

  那日見這女孩兒一身灰色素衣,遮掩風華,竟沒想到,穿上白衣襦裙,如此美煞。

  秦阿珂與公良逸也隨後來。

  顧生已為河呦呦畫好妝,便帶著他走出。

  看了河呦呦,劉一能驚呼:

  「乖乖!

  說你是個女孩誰能不信啊!」

  河呦呦彆扭,抿著紅唇一言不發。

  小二走來,劉一能止了一堆想說的話,悄悄對顧生豎了個大拇指。

  見了兩人,小二驚訝:

  「這怎麼……兩個男人進去,出來一對女孩兒……」

  劉一能攬過那小二,大咧咧地勾著他的脖子:

  「嗐!

  這兩人本是女兒身,這不為了行走山林方便才……」

  兩人走遠,秦阿珂眯著眼睛打量顧生:

  「這裙子不錯,差點認不出來。」

  顧生默想,這白裙是她一時興起施法術變出的,但說是一時興起。

  想起那日見青菀仙子時,她也是一身白衣,步搖清脆,站在玉橫旁邊,恰讓她想起「天作之合」。

  眾人走前。

  小二同劉一能攀談甚歡,還送了眾人兩包茶葉,站在門外送客。

  劉一能擺擺手:

  「下回來,再上你這兒吃茶!」

  眾人南行一段路,走上大路,到了一鎮子前,河呦呦掙脫劉一能的手,拉著顧生,問:

  「要是被識破了怎麼辦?」

  顧生拍拍他的肩膀:

  「若識破了,大不了如長安那次跑路嘍!」

  說完向他吐吐舌頭。

  河呦呦笑,倒不緊張了。

  到了關口,兩守衛看了幾人文碟,圍著幾人打量。

  上面說了,若有多人同行,必須嚴加搜查,尤其帶一孩子的。

  用手抬起河呦呦的下巴,那守衛盯著仔細看。

  河呦呦握住拳頭,咽了口唾沫。

  另一守衛問:

  「今年幾歲?」

  河呦呦:

  「十……十歲。」

  「十歲……

  你緊張什麼?」

  顧生攬過河呦呦,手放在他肩上,穩住他隱約發抖的身子。

  「家妹沒出過遠門,我們一行去西探親,經過這兒,小孩兒沒見過官兒,怕生。」

  另一守衛打趣:

  「嘿!

  看把小姑娘嚇得!

  這麼水靈的小姑娘,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說完看了眼顧生,眼裡帶著濃厚的興趣,說著,悄悄伸手到顧生腰跡,想趁機揩油。

  顧生沒留意,只覺得腰間一重,附上一隻大手,剛要掙脫,卻聽耳邊傳來溫潤嗓音:

  「內子今日染了風寒,怕過給各位……」

  公良逸遞給那守衛幾枚銀子,守衛一掂量,對視兩眼,紛紛讓了開,那想揩油的守衛見了錢已喜得不行,連連笑著放行。

  「那就不耽誤你二人時間了,去吧去吧。」

  公良逸攬著顧生而入,河呦呦緊跟上,守衛攔住後面兩人,劉一能大呼:

  「喂!

  我們是一起的!」

  那守衛拿著刀一晃,劉一能噤了聲,乖乖地接受盤查。

  秦阿珂早將算命旗幟扔了,改頭換面,守衛沒從包里搜出什麼,便放行。

  過了關口,公良逸鬆了手,顧生忙站開幾步。

  河呦呦抬頭看:

  「喂。」

  顧生心不在焉:

  「嗯?」

  河呦呦湊過來:

  「你臉紅什麼?」

  顧生「啊」了一聲:

  「沒有!」

  「哈,我開玩笑的嘛。」

  幾人到了一旅店,幾個男人租了一間通鋪,河呦呦是女孩兒樣子,不適合同幾人住,便如願以償和顧生同住。

  晚飯後,幾位官兵圍坐吃茶,就在顧生身旁一桌,正談論通緝一事,幾人才確定被通緝之人正是自己一行,慶幸公良逸消息及時,不然恐怕此刻幾人就是在牢房度過了。

  幾人默默吃飯,不多發一言,那白日的守衛之一走時見了幾位,便坐過來聊。

  問到顧生和公良逸兩人如何認識,如何結為連理,這小孩是不是兩人孩子,顧生默,腦子暈暈的,轉不過來。

  什麼結為連理啊……

  旁邊這人……

  分明是她的師父啊……

  她方才被公良逸摟著時,碰到他腰間佩玉,竟通過玉之靈看到自己下凡前在玉橫屋裡的烏龍一幕,也才想起來為何覺得這公良逸長的熟悉。

  那日在纖機閣通夫子的玉時,見一玉靈所見,是玉橫仙君在凡間模樣,便正是此模樣,難怪初次見面便覺得他長相熟悉。

  顧生咬唇。

  這下好了!

  自己下凡被抓了正著,還被這未來師父貼身看著,可免不了回去受責,保不齊玉橫仙君不喜,不認她做徒弟了,那可……

  顧生暗暗決定,往後哪怕狗腿一點,也絕不可吃罪師父,一定要像供養佛祖一般虔誠。

  可這未來師父若是攔著她的腰說一些她都聽不懂的「過往」呢?

  怎麼破!

  「內子同我遇的早,那時我十七,她才九歲……」

  公良逸抿一口茶。

  十七歲?

  九歲?

  眾人殷切看,想聽後續。

  公良逸繼續:

  「……

  當時雙方父母皆不同意,因我二人年齡相差懸殊……

  後來她為了我,放棄家族,稼與我,我便承諾她……

  此生不相負。」

  顧生嗆了一口茶,眾人以為她害羞,便揶揄看。

  那守衛已感動哭了,幹了一杯酒:

  「如此良緣,羨煞我也!」

  顧生默念,作為官兵這麼容易被騙不太好吧……

  正想著,誤把酒杯當茶杯,拿起來一飲而盡,火辣辣的滋味在唇齒間瀰漫,意外地想,葡萄加酒,豈不是貨真價實的……葡萄酒。

  看向旁邊男人,公良逸絲毫沒有正在編謊話的覺悟,吃一口茶,見顧生看過來,莞爾,看在眾人眼裡,甚是寵溺。

  河呦呦攪著手指,說了句「我吃飽了」,便要走,拉著顧生:

  「我困了,去睡吧。」

  那官兵張猛顯然還沒聽過癮,但見眾人疲憊,時間也晚了,便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時候不早了,我也告辭。」

  劉一能拉著秦阿珂去通鋪睡,公良逸也一同過去,顧生牽著河呦呦上樓。

  張猛目送幾人,劉一能推一推公良逸:

  「喂,人看著呢,你得去找你`媳婦』睡啊。」

  說完,劉一能攬著秦阿珂大步離去,絲毫不給公良逸跟上的機會。

  顧生一生吃齋,也未喝過酒,這還是頭一遭,沒想這酒後勁兒挺大,才不一會兒便紅了臉,身子燥熱,想著快去屋子裡躺下睡,便著急走。

  河呦呦察覺她不太對,抬頭見她臉頰通紅,步子沉重,走在陡峭台階上竟搖搖欲墜,可他身子頗小,若她要倒,他也扶不住。

  顧生揉揉腦袋。

  「欸!

  怎麼這麼多台階……」

  河呦呦苦,還頭一回見大男人一杯酒剛下肚便暈。

  正想是不是該讓剛走的幾人回來護送顧生上樓,眼前閃過一黑影,竟是顧生往後倒了,渾然不覺背後是十幾層階梯。

  河呦呦去拉,小手小胳膊,拉也不住。

  顧生覺得耳邊風聲呼嘯,身子重心顛倒,還以為自己是飛了起來。

  過了會兒,落入一結實懷抱,是公良逸,顧生已經沒幾分意識,難得想,剛才應該是倒在了床上,可是這床怎麼這麼硬,還挺硌腰。

  便伸手捏了捏,摸索,公良逸抓住她亂動的手,將她扛起來上樓。

  想起人沒摔到,河呦呦慶幸,又想,為何自己這麼小。

  這麼小……怎麼保護恩人。

  張猛見兩人如膠似漆,又想到自己家那大自己七八歲的「凶婆娘」,不禁淚流,揮揮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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