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婚宴(三)
「林崇不想在這裡看見我,甚至到了會讓我死的地步。其中的原因,你知道。」
余成說的篤定,他盯著陳學良的眼睛,當它們推出浮在表面上的那些純良之後,終於露出了野獸的兇相。
這才是陳學良,他認識的陳學良。
這傢伙從來都沒有變過,還是和當初認識的那樣,讓人生厭。
余成的手不自覺的滑動到自己的腰帶上。
陳學良從西裝褲里取出根煙來,給自己點上,他眯著眼睛瞧余成。
「我有時是真的很討厭你這種敏銳的直覺,你是女人嗎?對情緒這麼敏感?」
他吸了沒兩口,又煩躁地摁滅。
「我是真希望我們是朋友。」
三年前徹底和自己以前的圈子說拜拜之後,才發現,同時說拜拜的竟然還有自己以前那些廝混的友人,牆倒眾人推,他這邊還沒在陳家出局呢,那邊已經不少人眼明手快的和自己劃清了界限。
往後隨著林崇的時間越久,越恨不得給每個靠過來的人,都做一下心臟手術,看看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
後來借著楚西文逃開林崇身邊,沒想到會遇見余成這個曾拔刀相向的故人。當然,這次他們的碰面也不太愉快,自己差一點就接上當年的後果了。
不過,這一刀反而讓他確定了一件事兒,這個人走過來,想讓他死。
沒有採取任何林崇推崇的隱私手段。
不顧後果地想讓他死。
愚蠢、單純!
可以相交……
瞬間認清楚這一點的陳學良,第一時間就想和對方確定餘生無悔的友誼,雖然風險略大,但知根知底的,防著點就好了。
也是當初第一次遇見這麼特立獨行的豬,一時大意外加自信自己對對方的了解,才沒有第一時間將對方近幾年的境遇查了底朝天。等後來查母親車禍真相,除父親外,再牽扯出林崇插手的痕迹的時候,已經遲了。
他面無表情,狠狠地捻了捻手上的煙芯。
今早的那個電話,再次翻出了一些細節。
他說的被證實,不僅指的是他父親的確是造成母親車禍的罪魁禍首,還指的他舅舅——林崇,也參與了這件事情。
還有另外一點小事兒,他父親和車禍有關的消息,竟然是林崇那邊放出來的。
這劇情狗血地令人想笑,可惜他已經笑不出來了。
是什麼促成了他們兩個的合作,一個謀殺了自己的姐姐、另一個謀殺了自己妻子,他們兩個之間的協議是什麼時候達成的?
陳學良思來想去,只想到了在母親車禍前,自己被余成砍傷那次,篡改診斷報告想要報復余成的時候,林崇帶著一臉微笑地拜訪,在書房和自己的父親談了很久的話。
當他們兩從房間出來之後,父親一臉沉重,林崇仍舊是那種讓人想砍死他的笑意。
緊接著自己和余成和解、母親車禍、私生子入住、林崇成為自己真正意義上的監護人等一系列事情密集發生。
是不是那次,他們兩個在書房中,談的其實就是要母親的命這樣的事情?
他一邊嘲諷自己多疑一邊將調查方向對準這個方向。
真見鬼這個方向竟然是對的。
一個意向不到的人物浮出了水面。
余成的老師——梁辰。
就是在自己和余成爆發矛盾的前一天,調查出梁辰曾經在橋上攔截了余成,並稱雙方為祖孫關係,余成隨後承認。
當他們的人在調取監控后,發現余成先是帶著包和老人消失在監控範圍內,隨後再次出現的時候,包和老人全都消失不見。
手底下的人在地圖上畫出他們唯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河堤。
再聯繫上第二天梁辰出現在早間新聞,雖說胡言亂語宛若神經病一樣發表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言論,但是記者所講,在河堤施工架上發現——這一情況給陳學良留了印象。
老人摔下河堤,余成卻沒有呼救。
大膽推測,老人很可能是余成推下去的。
而余成被自己欺壓了那麼久,為何偏選在那天反抗,砍了自己兩刀——是否是因為他前一天已經犯下了一次罪無可恕的行徑,所以破罐子破摔,乾脆雙殺??
就拿余成與自己不見三年,再見就拿刀和自己聊人生,他相信:余成絕對是能幹出這種事情的人。
余成和梁辰的相遇絕對稱不上愉快,甚至應該是恨之入骨才對。
可三年後重逢,余成對梁辰的恭敬和愛戴絕不是假裝出來的,而且,余成那種性格的人,甚至為了梁辰來請自己幫忙。
無論從哪方面來講,梁辰對於余成來講,都是母庸置疑的重要。
是什麼讓雙方之間的關係一晚上瞬間逆轉?
陳學良讓人注意梁辰和余成第二次相交的時間,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是余成被保釋無罪的那天,是梁辰以奶奶的身份帶他走的。
為什麼梁辰會知道余成保釋的時間,梁辰為什麼能篤定這件事絕對會和解?
陳學良自認當年的自己絕對是個無理取鬧的垃圾貨色,梁辰自己的悲劇又是陳家啊的姻親——林家一手造成的,但凡她長點腦子,她都能想到余成是個什麼樣的結局……
除非……
梁辰有別的渠道能確定,陳家絕對會和解。
陳家和解,又是林崇一手引導的。
陳學良將所有關節都聯繫在一起,只能得出一種可能:林崇摻和進這件事情,是因為梁辰。雖然不知道,梁辰和林崇之間究竟達成了什麼樣的協議,讓林崇願意幫余成從這件事中脫身,也不知道,梁辰究竟為什麼執意走進余成的人生,甚至不惜向自己的仇人尋求幫助……
那個老人的風骨,在漫長的五年的法庭生涯中,已經展現的淋漓盡致了。
梁辰對余成的恩,在余成心中的地位,與林崇、以及他所代表的林家、陳家之間的糾葛,都不允許他和余成緩和關係。
他和余成之間,到這裡或許就是終點了。
陳學良又點了根煙。
他說:「我是真希望我們能是朋友。」
他的眸光很深,囂張自負、毫不在乎。
「不過,看起來似乎不太可能了。」
「你猜對了。我的確知道一些事情,關於梁辰,也關於,林崇今天的計劃。」
而這個計劃中,是絕對不允許你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