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論尷尬

  余成也沒想到有一天搜索自己的關鍵詞,會是「菜刀」。

  他本就沒什麼表情的臉出現了字面意義上的空白,下意識的將手指間的刀片胡亂塞進了褲兜中。

  等等,不對呀!

  我本來就是來砍他的,幹嘛把武器裝回去?!

  余成:……

  陳學良將他左右手仔細檢查,確定沒有任何能危及到自己生命安全的可疑物品,舒了口氣,又從煙盒中抽出一根煙,瞥見余成看他。

  帥氣地一個翻手甩出另外一根,遞到余成面前,示意性地歪歪頭。

  余成將煙盒推回去,靠在牆上想:他兩是這種能互相遞煙的關係嗎?!

  他撇頭打量陳學良的神色,青年的長相其實和當年你並沒有發生什麼太明顯的變化,桀驁不遜仍舊寫在臉上,垂下眼皮抽煙時整個人都透露著囂張,和過去一樣散發著讓人厭惡的高高在上。

  不過還是有區別的,可能是真的當了幾天的好學生,裝乖裝成了習慣,衣服遠不如過去穿的囂張。

  余成回憶了一下這傢伙過去時常串扣的襯衫,和永遠像清末男人辮子一樣盤在脖子上的領帶,沉默了許久才強行將這些歸進囂張這一氣質中。

  就本意而言,余成覺得這樣的形象更像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傻逼……

  反派和男主在一條昏暗的小巷子里,一個看地抽煙,一個抬頭望天,尷尬在他們周圍蔓延。

  估計兩人誰也不明白,現在的情況是怎麼回事。

  與此同時,雙方似乎陷入了一種「對方怎麼還不走,留在這裡數太陽嗎」的迷惑氛圍。

  一般而言,這樣的場景通常是每段尬聊的開始。

  隔著屏幕,易勝都替他兩尷尬。

  終於,陳學良開口了。

  他吐了口煙,遲疑地開口:「這些年,你過得怎麼樣?」

  陳學良:……

  這糟糕的台詞!!

  余成動著像年久老化失修的脖子,咔咔地轉頭看他,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面面相覷。

  「還行。」余成僵硬地將這兩個字吐出。

  氣氛再次陷入沉默。

  陳學良:……

  你他媽沒什麼想和老子說的,你倒是走啊,你知不知道你賭在巷子外邊,老子出不去啊?!!

  他經過艱難的思想鬥爭,決定再次牽起個話頭:「我認出你的時候,還以為你又拿了刀想砍我呢。」他說著這話,強行撐住僵著的臉,沖余成露出了類似於促狹的表情。

  余成看他一眼,將手伸進口袋裡,把刀片夾出來給他看。

  「本來是這樣打算的。」

  陳學良:……

  他乾笑兩聲:「這樣啊,那還真巧哎。」

  他呆了兩秒,又補充道:「那還真感謝你最後改了主意啊。」

  余成看他兩眼,那句「我現在也還想砍你」還是被咽了回去,砍人的機會以後還有,但比現在更尷尬的氛圍,他不想經歷。

  陳學良抬頭看他,就看見了他複雜異常的眼神。

  陳學良:……不要拿那種看二傻子的眼神看老子!!

  他猛吸了幾口煙,將煙頭在牆上摁滅,正想開口說話,就聽見余成的聲音:「你這屬於破壞公物,不道德。」

  陳學良:……

  他一回頭,就瞧見余成仍舊保持著抬頭望天的動作,眉宇間的風輕雲淡似乎是想表明,什麼都發生過。

  余成強自鎮定,畢竟有時候毀滅自我形象的,真不是絕境,而是尷尬。

  剛剛那究竟是什麼糟糕的台詞!!

  陳學良再次抽出根煙含在嘴裡,余成默默地向他伸出了手。

  余成只是將煙含在嘴中,拒絕了陳學良遞來的火,他又不會抽,只是單純地覺得此情此景,若沒根煙,是真的扛不過去。

  但每一次尷尬都是需要勇士去打破的。

  陳學良第三次開口,試圖將這樣的氛圍打破。

  看得另一個空間的易勝都替他們捉急,這就是男主和反派天生的氣場不合嗎?!!每一開口都是一句話終結者,這兩直男——究竟是怎麼能為女主打起來??

  難道,最終決勝的關鍵不是女主愛上誰,而是誰能恁死對方?

  這他媽的,命運之女慘成戰勝品的劇情?!

  易勝腦海中已經自行浮現了江湖舞王的名場面……

  【……】

  神他媽的江湖舞王!

  易勝眼睛緊盯著這史詩級的名場面看,生怕他兩一言不合地鬥起舞來。

  陳學良手動了!他只是抽了口煙。

  陳學良腳也動了!他只是站麻了想換隻腳。

  陳學良……陳學良他開口說話了,什麼嘛——只是開口說話啊。

  命運之子忍住一瞬間躥上脊背的寒意,開口:「當初的事情,對不起。」

  余成原本渙散的瞳孔猛地聚焦,迅速扭頭看向陳學良。

  陳學良沉默著將手裡的煙抽完,再次開口:「我當初不懂事兒。」

  余成眼眶有些發紅,不是被浪子回頭感動的,而是被罪魁禍首一句輕飄飄的「不懂事兒」氣的。

  他猛地竄過去,將陳學良一把摁在地上,手卡在陳學良的脖子上,臉湊近死盯著陳學良的眼睛,語氣近乎是咬著牙擠出來的:「你他媽,什麼意思?」

  他的鼻尖碰著陳學良的鼻尖,距離近到陳學良瞳孔都開始渙散。

  「你的不懂事,就應該我承擔後果嗎?!」

  陳學良艱難地咽了兩口唾沫,聲音晦澀出口:「其實,當年我都沒想明白你為什麼那麼恨我。」

  「我當初做事雖然過分遭人恨,但也沒覺得自己真能壞到,讓別人放棄他的一生,也不顧陳家的背景,硬要我於死地的地步。」

  「你當初可是拿菜刀砍我的,還是兩刀,總不至於只是想讓我多兩塊兒淤青吧?」

  余成手上力氣一點沒松,仍舊死卡著他的脖子,但肉眼可見的,身上的戾氣是散了不少,頗有一些電視上連環殺人魔那種「你說任你說,我只要你死」的氣質,渾身還透著憐憫地聽聽你臨終遺言的勁兒。

  「那件事兒過後,我只想讓你付出代價,故意殺人你肯定有了吧,但我爸更狠。」

  他說起更狠兩字還頗有些不耐煩的意思。

  「他不覺得能有人傷害陳家長子之後,還要一定意義上的全身而退,於是和我一合計,我們決定更改診斷結果。」

  余成有點想用勁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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