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問心
在市場轉了一下午，給劉福買了一瓶二鍋頭，出來時答應過的。給老爸買了兩條煙，老爸總說煙捲沒勁兒不如抽旱煙，其實是捨不得花錢。給媽媽買了一條漂亮的圍巾，媽媽的臉因為常年的風吹日晒，早已經沒有了記憶中的紅潤。還買了幾個包子，那是自己的晚飯。
除了買東西，尚謙一下午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不時用手摸摸口袋了，無數次想把它拿出來好好的看看。
這個想法像野草一樣瘋長，但好在最終理智佔據了上風。
尚謙跟賣圍巾的大媽要了一塊布片兒，在口袋裡把念珠包了起來，怕念珠會從淺淺的口袋裡躥出來。
謝過大媽后，尚謙轉身剛要離開，突然被旁邊的一幕吸引了。
不遠處賣菠蘿的攤位前，站著一個身形佝僂的老人，老太太差不多有七十多了，面容憔悴穿的也很破舊，身上看不出一絲城裡人該有的樣子。
老人明顯是被菠蘿的香味吸引住了，挑了半天最後挑了一個小的。
「九塊錢，用不用削皮？」賣菠蘿的老闆面無表情的問了一句。
老人哆嗦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包，從裡面拿出五塊錢，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只有五塊了，能不能買一半？」
老闆生意不錯，便沒有搭理她，直接將菠蘿放了回去。
老人便又問：「不能便宜點？或者有沒有再小一點的？」
老闆沒好氣的回了句：「你拿的那個已經很小了，要不你去別人家看看吧。」說完便忙著招呼別的顧客去了。
老人不禁有些難堪，轉身走了幾步突然又停住了，似乎有些後悔了。
猶豫了片刻，還是扭頭回到攤位前。
這次老人什麼也沒說，只是小心的扒拉起來，想找一個更小一點的，但最終也沒能成功。
老人就這麼站在那兒，神色有些凄楚。
看到這兒，尚謙突有些心塞，低頭看了看手裡僅剩的幾塊零錢，那是打算用來買兩根冰棍犒勞自己的。
尚謙略一猶豫便走了過去，對老闆說道：「差多少錢我給，你給這位老奶奶削菠蘿吧。」
老人似乎吃了一驚，但隨後就一個勁兒的說謝謝，一邊還點頭哈腰的。
好不容易送走了老人，尚謙突然明白人一定要奮鬥。
否則說不定有一天，自己也會像這個老人一樣。
也必須得奮鬥，不然的話，也許自己的父母也會像這個老人一樣……
「小兄弟！」正當尚謙打算離開時，老闆竟叫住了他。
尚謙不禁有些錯愕。
「小兄弟，這錢你拿著，你這麼小就出來打工，也挺不容易的。」老闆說著硬是把錢塞進尚謙手裡。
尚謙怔怔的看著眼前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完全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你若是有這份愛心，剛才為什麼要為難老人呢？
男人顯然看出了尚謙的疑惑，無奈的笑了笑：「我在這裡擺攤快五年了，剛才的老人就住在這附近，兒女不孝，自己又沒有生活來源，全靠撿破爛維持生活。老人又特別喜歡吃菠蘿，我剛來的時候她就常來光顧，也時常會手頭拮据。那會兒我還沒結婚，也不差那幾個錢，經常會送她幾個不太新鮮的。可現在……，我兒子都五歲了，小女兒也剛剛出生，母親去年又查出了癌症。實在是……」
原來，生活並沒有自己看到的那麼簡單，每個人都不是那麼容易。
有些人並不是冷漠，只是生活逼的他們不得不小心的藏起自己那份卑微的善良，違心的苟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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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工地的時候，大家已經圍成一圈開始吃飯了，看到尚謙手裡的二鍋頭，劉福的眼睛立馬亮了。
「這小子，沒把手給上點葯啊？」
接過酒，劉福一口咬掉瓶蓋問道。
「沒事，就破點皮，沒那麼嬌貴。」
「也是，吃過飯沒？」
「我買包子了！」尚謙說著，揚了揚手裡的東西。
「給家裡買東西了？收好了，工地上人雜。」劉福一口酒下去，砸吧砸吧嘴說道。
「晚上我摟著睡。」尚謙說著躺倒在自己的鋪上，開始享用自己的晚餐。
儘管只有幾個素餡包子，就著一碗白開水，尚謙依然吃的津津有味。
這一晚，尚謙抱著東西進入了夢鄉。
在夢裡，尚謙來到一片奇怪的天地，這是一片紫色的海洋，一眼望不到盡頭。
「有人嗎？……我是誰？我在哪？」
一陣天旋地轉后，莫名的孤獨感襲來，尚謙如同想要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的溺水者一般，奮力的大聲呼喊著。
「幸運的孩子，你是我選中的人，也是它選中的人！」
空曠的大海上，一道聲音突兀的響起。
海浪泛起陣陣波濤，似乎在回應著什麼。這聲音低沉厚重，有一種來自遠古的滄桑，平和中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味道，彷彿天地都要低頭傾聽。
「你是誰？你在哪？?」尚謙茫然四顧，除了一望無垠的海水，哪裡還有別的。
「我是阿里納斯.達拉斯.羅曼！！！」
這個名字彷彿有著無窮的魔力，當名字響起時，整片紫海都彷彿活過來一般，掀起層層疊疊的巨浪。
驚濤駭浪中，尚謙如一葉小舟隨波沉浮。
「別害怕我的孩子，你所看到的一切不過是假象而已，只要你平靜下來，一切風浪都是雲煙！」隨著話音的響起，一道略有些虛幻如同投影般的老者，在紫色的大海上顯現出來。
老者有著一頭如雪般的長發，略粗重的英挺劍眉直插天際，細長銳利的黑眸蘊藏著無盡的智慧，削薄輕抿的唇上是一抹剃刀般的鬍鬚，嘴角掛著一抹和藹的笑容。兩道深深的法令紋凸顯出上位者的威嚴。身材挺拔高大卻不粗獷，宛若擎天之柱，神情冷傲孤清不怒自威，散發出傲視蒼穹的氣魄。
尚謙的目光，不由被眼前這位和藹又不失威嚴的老者所吸引。
「平靜？呼，平靜……」尚謙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心靜下來。
很快，尚謙就拋開了心中的雜念，理清了紛亂的思緒，一絲寧靜祥和的笑容悄悄爬滿了青澀的臉龐。
看到這一幕，老者不由露出一絲訝色，隨即便欣慰的笑了。
「睜開眼吧！心靜了，自然風平浪靜！」老者話語中帶著幾分讚許。
尚謙緩緩的睜開雙眼，不由被眼前的景象所陶醉。
和煦的風輕輕拂過面龐，海面平靜的如同一汪春水，不時翻湧起一朵朵細碎的浪花。幾尾調皮的魚兒搖頭擺尾的從身邊游過，留下一串長長的漣漪。成群的海鷗在海面上空嘰嘰喳喳的追逐著、嬉戲著，原本荒涼的世界瞬間變得生動起來。
「這就是心靈的力量！當你能把心放平靜，世界就會因你而改變。」老者的臉上掛著笑容，如同一位慈祥的智者，每一句話都彷彿是天地至理一般，讓人不由的深陷其中。
「謝謝您，羅曼爺爺！」尚謙深知，短短一瞬間自己收穫了何等寶貴的財富，說著一揖到地。
「哈哈哈！我沒看錯，果然是個心思純凈的好孩子！！」老者開懷大笑，心安理得的受了尚謙一禮。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問，也能看出你有一顆求知的心。靜下心來，你會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先聽我講一段故事吧，一個發生在幾千年前的故事。用心聽，這個故事或許會改變你一生的軌跡。無盡的歲月之前，阿里納斯星系誕生了一個偉大的強者――星空戰魔，曾是無盡星空中最偉大的存在之一！！」
「最偉大的存在？！那個人就是您吧？」尚謙細細咀嚼著這幾個字，臉上露出嚮往的神色。
「呵呵，你很聰明。人吶，何時能放下心中的執念，千年道心終是敵不過名利二字，修心一途果真是長路漫漫！如今只剩一縷將死的殘魂，卻依然忘不掉這些虛名，真是可悲，可嘆啊！！」說到此處，老者不由蔚然長嘆。
這番話在尚謙聽來有些晦澀難明，細細品味卻又回味無窮，當下開口問道：「修心？何為修心？又該怎麼修？還請羅曼爺爺指點一二。」
「哈哈哈~！你這般年紀談論修心卻是有些早了，沒有足夠的閱歷又缺少對生活的體悟，想要修心無異於痴人說夢。也罷，左右是閑來無事，我就給你說說吧，萬一真能有所領悟，對你以後的成長也是一大助力。
待我先考考你，你可知道這芸芸眾生終生奔波勞碌，所為何事啊？……不明白？那好，告訴我你心中想要的是什麼？」羅曼負手而立，老神在在的看著尚謙。
尚謙登時陷入了沉思，靜靜的思索了良久才開口說道：「我……我想要一個幸福的家，一棟寬敞的房子，不用太大，能讓我們一家人都住在一起就行。一份體面的工作，掙錢不用太多，夠花就行。父母身體健康，妻子溫婉賢惠，孩子懂事乖巧。」
說完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這些會不會……太多了？」
聽了尚謙的回答，羅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不多，不多！好孩子，你有一顆恬淡的心，這非常好！那我再問你，當你真的擁有了這些以後呢？」
尚謙先是愣了一下，隨後肯定的回答道：「以後？以後就好好過唄！孝敬父母、夫妻恩愛、教育好孩子，我已經很滿足了，這樣還不夠嗎？」
羅曼微微一笑，開口贊道：「不錯，不錯！」
但隨後便話鋒一轉，說出了一番讓尚謙百思不得其解的話：「年紀輕輕就懂得知足常樂，這是好事，但也是壞事！」
「壞事？」
「不錯，你可知道是什麼在推動著文明的發展？」
尚謙思索良久，卻始終不得要領，只得搖了搖頭。
「是慾望！」
「慾望？」
「不錯，正是慾望！每個文明的興起，背後都少不了慾望的支撐。人類永無止境的慾望，造就了一個又一個璀璨的文明！但是，正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毀於慾望的文明也是數不勝數。沒有慾望，文明便會止步不前，但過度的貪婪，又如達摩克斯之劍一般懸在每個人頭頂！唉！慾望，真是一個奇妙的東西。」
一語點醒夢中人，羅曼的話如醍醐灌頂一般，尚謙的心登時豁然開朗。
「羅曼爺爺定是經天緯地大人物，這番話當真是入木三分，晚輩受益匪淺！」尚謙心悅誠服的對著羅曼深深一拜。
「哈哈哈！什麼經天緯地？不過是一介老朽，見多了世態蒼茫，有感而發罷了。」羅曼不由放聲大笑。
待羅曼停住笑聲，尚謙藉機問道：「該怎麼做才能掌控慾望呢？」
羅曼聞言一怔，良久才幽幽的說道：「掌控慾望？！談何容易吶！老夫英雄一世，自問天資也算絕頂，但終其一生，也未能看破「名利」二字！這一點，恐怕老夫也幫不了你。而且修心一途，本就沒有什麼可以借鑒的，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道。想要修成一顆無暇的道心，卻比登天還難！唯有認真走好腳下的每一步，或許，下一步就是終點！
還有，修心之路最忌貪婪二字，有道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貪念一起就是慾壑難填，一步錯就會步步錯。
慾望是把雙刃劍，過猶不及，卻又不過無不及！」
「尚謙受教了，謝過羅曼爺爺！」尚謙說著就要行禮，卻被羅曼攔下。
緊接著羅曼袍袖一甩，周圍的世界如潮水般退去，畫面一轉二人已經置身於一處古色古香的廳堂中。
羅曼坐下后，伸手指指旁邊的椅子說道：「坐吧，我時間不多了，它又在催我了！」
尚謙環顧四周哪裡還有別人，奇怪的問道：「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