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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第一次單獨相處

  次日清晨,左三還在睡夢中,就被媽媽叫醒:「早起會吧,今天霧大。」

  左三打了個哈欠,邊穿衣服邊問:「你怎麼不多睡會啊,這麼冷?」

  何大嬸在外間屋邊挑爐子邊說:「也了個後晌(土語,昨天晚上)我也沒幹活,睡的早。我給你熬好了粥了,越來越冷了,喝點稀的。別老咬乾的了。」

  領弟翻了個身,沒好氣的說:「不會小點聲,不知道還有人睡覺呢?」說完抻起被子捂住了頭,不過一會,她又想起了什麼,眨著眼問左三:「左三,人家給你買的新鞋你穿了沒有?」

  左三說:「沒有,我也不會穿的。」何大嬸說:「要不,你把錢給人家,咱穿著得了。」領弟馬上說:「說的輕巧,她這是雙好的,不是平常那種三四十的那種革的,是真皮的,不得百八十的?」何大嬸也犯了難,領弟就勢說:「人家有錢,拿著這個也不當回事,買了就買了,不穿不浪費嗎?三,你要不穿,我可穿了。」左三不好意思的說:「你穿的嗎?你穿著不小啊。」領弟說:「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不會把腳指甲剪短點,實在不行就不穿襪子直接穿。」左三調侃她:「你可別跟灰姑娘的姐姐似的,把腳跟都切了。」何大嬸嚇唬領弟:「天天的不夠你美的?穿雙好鞋,咱家不還是這麼窮?」領弟也不理會,繼續睡她的矇矓覺,反正她一會她就穿上。

  左三穿好衣服下了炕,來到外間屋掀開水瓮舀水洗臉,水瓮里起了一層薄冰。何大嬸說:「暖壺裡有熱水,剛才我頭熬粥灌了壺熱水。今個後晌回來嗎?」

  左三把臉盆的一邊用窗台上的鞋刷子墊起來(那樣水就都流到臉盆低的那一面了),然後在暖壺裡倒了儘可能少的熱水,邊回答:「嗯,今天恐怕這大霧到晚上散不了,我就不回來了。星期六早上不上課,我就回來。」

  何大嬸再三囑咐:「在人家住著長點眼力見啊,你們這幫小孩瞎胡鬧,大人不見得樂意不樂意。」

  左三洗瀨好了,把牙刷子,毛巾裝到一個塑料袋裡,就拿個小板凳擺在鍋台旁,準備吃飯。

  何大嬸揭開鍋蓋,提醒左三:「先閃一邊去,別讓這哈水燙著。」

  左三起身去夠房樑上吊著的餑餑籃子,何大嬸說:「我熥了餑餑了。」左三說:「我拿昨天晚上剩的山藥,泡在粥里,喝碗粥得了,就不吃餑餑了。正好粥熱山藥涼,我吃完了緊著上學去了。」

  從起床洗瀨吃飯到去上學,僅僅用了十多分鐘,當她拿著書包上外走的時候,剛起的領弟把一個小塑料兜塞給了左三,裡面是新買的兩雙襪子和一條內褲,左三道:「你留著穿吧。」領弟瞪了她一眼,搶過東西給她塞進了書包里。左三拿起書包,向那台帶著秤砣的老式座鐘看了看點,打了聲招呼:「走了啊!」

  霧是真大啊,百米之內視物不清,天空還有點飄著小雪花,今天的惡劣天氣更增加了上學的難度,她揣著無限煩愁看著地面慢慢的騎著自行車。

  跟他同樣發愁的,還有一人,縣城裡一鋪東孫遠是也。此時他正站在馬蹄灣村口的大槐樹下,邊來回跺著雙腳邊不耐煩的搓著雙手。這場大霧是昨天晚上起的,他輾轉反側,思量再三,起了個大早,來接左三上學。他吸著早晨清洌的霧氣,興奮又神清氣爽,不覺得騎自行車騎的挺快,一會功夫就到了馬蹄灣的村口,他考慮著,去左三家裡接她,恐怕太招搖,讓村裡的人看見了會多出事非,於是剎住自行車,在此等侯,起初他是坐在自行車車座上,扶著自行車,單腿支地,可不一會就讓他領略到了冬天的寒冷,他不得不支好自行車,下來蹦蹦跳跳好增加熱量。可不管他以哪種狀態等候,眼睛可是時時瞪大了看著村口處,生怕錯過了左三。可是由於他來的早,左三遲遲沒有來,他開始煩燥,莫不是從別的路走了?不應該吧,那天送她回家的時候就是走的這條路啊?難道是自己來晚了,也不應該啊,自己來的時候留意了馬路對面,沒有聽到有自行車蹭大腿的聲音啊?反正來都來了,不防多等會吧,頂多上課遲到挨頓批唄!

  正當他思量千遍的時候,那熟悉的自行車的聲音傳來,然後慢慢的向這邊靠近,他看清是左三來了,當時那鼓興奮的心情顧不得讓他多想,他嗖的一下蹦到了左三自行車前面,喊了一聲:「哎!」

  左三正邊騎車邊想著心事,被這突然的一聲嚇了一跳,扶著自行車的手抖了兩抖,顯些摔倒,她趕緊從自行車上跳了下來,定睛一看,是孫遠,心想又是這個冒失的傢伙,頓時不出好氣:「喂,人嚇人,嚇死人啊。」

  孫遠看她生氣了,知道自己冒失了,連忙點頭哈腰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又惹著你了。」可他又覺得剛才左三那個被嚇到的樣子很可笑,不由的咧著嘴露出了一口白牙,笑著又補了一句:「不說你膽小。」左三也樂了,奇怪的問道:「你怎麼在這?」問完了又覺冒失,猜想他不是接自己來了吧?如果他如實回答,這樣多尷尬啊。

  孫遠呢,被這樣問到,臉也發燒。不過他早想好了,反正嘻皮笑臉不說實話,她也沒有辦法:「我,在這怎麼了?這不讓我來嗎?有什麼可問的?」

  左三看他弔兒郎當的有點生氣,雖然她裹得嚴嚴實實的,但孫遠從她的眼神中感覺到她的怒氣,口氣馬上軟了,帶著討好的語氣:「我,遛狗。遛狗,狗跑這來,我就跟這來了。」

  左三哭笑不得:「你愛幹嘛幹嘛吧。這麼個天,遛狗。」孫遠眼向右下方看著地面,一副調皮,你拿我怎麼辦的樣子:「嗯,遛狗不見狗,狗叫我才走。」

  左三噗嗤一笑,大聲的喊了聲:「孫遠!」孫遠不明所以,馬上答應:「哎!」左三笑著說:「是不是代表該走了,一會去晚了。」孫遠趕忙去推自行車,才反應過來:「感情我成狗了唄,一答應就該走了。」左三道:「我可沒說,是你這麼想的。」又看見孫遠穿了一雙同款黑條絨靴子,不由感激他用心良苦。又發現他沒有戴手套,教育他道:「光知道耍貧嘴了,這麼冷都不知道戴副手套啊?我還得借給你一隻,拿著。」孫遠莫名的知道她脾氣,趕緊接過來,還故作輕鬆的說:「給你撐破了,可別讓我賠啊。」左三說:「當然了,不讓你賠。撐破了正好,我當露趾手套戴。」孫遠從戴上這隻手套后,就抑制不住的笑。左三被他傳染了心情也莫名的好了起來:「別傻笑了,另一支手褪到襖袖子裡邊去。」

  孫遠邊聽話的照做,邊問她:「今天晚上還回家嗎?還是去唐田家住啊?」左三想了一下:「嗯,我跟唐田說好了。」孫遠邊暗自怯喜,邊流露著掩飾不住的興奮語調說:「這就對了,在她家住,知她一個人的情。要是天天來回跑,還得知著大傢伙的情。」左三道:「誰叫我缺這二百塊錢呢?要是不領這二百塊錢,大家就不會知道我家的情況了,省得這麼些個事。」

  「那你就不怕半道上出點什麼事啊,你這麼膽小,別說遇到壞人,就是不遇到壞人,恐怕也嚇壞了。」

  左三昂起頭斜晲著眼,半開玩笑半挑釁的問:「我壞了嗎?人家好著呢。」孫遠也只得附和:「嗯,嗯,好著呢,好著呢。人家好著呢,梁山好漢都是逼出來的。」

  左三回憶著前幾天放學路上的怪現象,就問孫遠:「你說,這道兩邊的墳頭上有鬼魂嗎?」

  孫遠道:「說不好,信則有,不信則沒有。」左三扭著嘴說:「我也不信這個。可是那天晚上回來,明明見到一個人,穿著綠大衣,還抽著煙,可是車燈一閃,這個人就給不見了。」

  孫遠為了安慰她,怕她想的多了更害怕,就開玩笑的說:「什麼叫這個人不見了,說不定是哪家的老祖宗出來散步呢。」

  左三急道:「真的,我也怕自己眼花看異樣了。又回頭看了看呢,連個影都見不著呢。」

  「你也別膽小,看我給你分析一下子啊。如果這世上沒鬼,那你就是看錯了,自己嚇自己;如果這世上有鬼,不管你看的見看不見,都是早就存在的了,只不過你剛好發現而已。所有的人都好好的,說明人鬼能和平共處。再說了,萬一是看見的哪路神仙呢,對吧?還有,行夜路不要回頭,因為傳說人身有三盞燈,一盞在頭頂,另外兩盞在肩頭,你知道這叫什麼嗎?這就是人的「三昧真火」。夜行人走在夜路上時,無論你聽到什麼聲音,只要不回頭,你的燈就不會熄滅,妖魔鬼怪害怕你的「三昧真火」,就不能靠近你。而如果你抵禦不住它們的蠱惑回頭看時,每回一次頭,你身上的燈就會被鬼怪們吹滅一盞,當三盞燈全部吹滅時,它們就可以肆意胡為了。」

  左三半信半疑:「說的跟真事似的呢。沒看出來,你真是上知天文,下知鬼理。」

  孫遠道:「你別不信,我奶奶就老給人家叫魂,這玩意挺邪的,寧信其有,不要信其無。就說我們家吧,其實我有個龍鳳胎的姐姐,我媽生我們那年,就有個算卦的,瞎眼咧嘴的,」邊說邊扭頭朝左三做著自己想象中算卦人的樣子,左三被逗的咯咯的笑,孫遠則繼續說道:「他掐指一算,就說我們家這個宅子,人口不旺。我們全家當然不信,因為我家明明現在就有兩個孩子嘛。誰知道過了幾天,我媽也不知道哪股子邪勁上來,玩了一上午的麻將,回來我倆就讓老鼠咬了,我姐居然就這樣,給死掉了。我呢,腳背上也留了個疤。不信,哪天你看看。」

  左三道:「我才不看呢,又不是什麼好地方。」

  兩人聊天,半真半假,半開玩笑半正經,感覺都很愉快輕鬆,馬上到縣城了,兩人不約而同,默契的決定左三提速先騎車去學校,孫遠晚會再到。當然,孫遠也不能戴著左三的手套,他把手套摘下來遞給左三,左三戴在手上,手套里還殘餘著孫遠的溫度,一股熱量溫暖著冰冷的手指,一股異樣的感覺傳遍全身。孫遠在後喊:「後面的故事啊,有時間告訴你。」左三回頭:「還有故事啊,我還以為講完了呢。」這個早上,很美妙,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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