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觀眾席陷入短暫的沉默。

  片刻，角落裡傳來一個粗壯的男聲

  「這算是啥事兒呢？你們行不行啊？服務員！「

  「什麼破玩意兒！這才看了幾分鐘，就沒了？「說話的是個小夥子，義憤填膺，不知是不是和他女朋友一起來的。

  人們彷彿受到了鼓舞，一陣騷動后，抱怨聲從各個方向接連發出

  「100塊錢，就這？」聽聲音是個年輕女人，似乎在等待應和。

  「太差勁了，你們經理呢？退票！」大姐嗓門豁亮。

  「對，退票！「中年男子態度堅決。

  「嘩嘩嘩」有人帶頭鼓起倒掌。

  「唿～咻！」刺耳的呼哨聲響徹影院。

  「退票！退票！」抗議聲一浪高過一浪。

  廣播里沒有任何聲音，服務員也沒有出現。

  媽媽站起身幫小虎解開安全帶，拉起他說「咱們走吧，兒子。「

  「媽媽，上面好像漏水了。「

  小虎指了指頭頂，水正不停地從影院棚頂落下，弄得他滿頭滿臉。

  「他們會修理的，沒事。」媽媽從包里掏出紙巾，替他擦了擦。

  「轟隆「一聲，彷彿有個重物落到了樓頂，樓體震顫了一下，接著影院上方發出「咚——咚「的悶響，好像有人在用拆樓機鑿打樓板。

  「快走！「媽媽拉著小虎，迅速走向出口。

  觀眾們瞬間停止了喧嘩，紛紛摸黑離場。

  小虎和媽媽磕磕絆絆摸索到門口。

  借著幽暗的應急燈光，小虎看到一個年輕女服務員正呆站在那裡，手足無措。

  顯然她以前也沒有遇過這種情況，已經忘記去安撫和引導觀眾了。

  出了影院小虎才發現，停電的不只是屋裡，外面走廊也黑乎乎的。

  身邊的人擠得他踉踉蹌蹌，他拉緊了媽媽的手。

  垂直升降電梯早已停止了工作，亂鬨哄的人群湧向滾梯。

  他身邊一位年輕的女生正在不停地撥打手機，「喂！喂？嗯？怎麼沒有信號？「

  周圍的幾個人聽她這麼說，也紛紛掏出手機嘗試撥打，結果都一樣，打不通。

  人們索性把手機當手電筒用，邊走邊舉著四下照亮。

  小虎看到一張張被LED燈照到的臉都有些緊張和不安。

  媽媽和小虎踏著滾梯台階小心翼翼向下走，她一手抓著扶手，一手緊拉小虎，生怕被人群擠散。

  每個樓層都能聽到尖叫聲、小孩子的哭聲。

  小虎感到有些奇怪，不就是停電嘛，至於這麼亂嗎？

  終於下到了一樓，大門口早已被擠爆，人流停滯不前。

  「前面的快走，別堵門啊！」一個男人不耐煩地喊道。

  「就是，快走，快走！」有人附和。

  「外面正在下大雨，走不了了！」門口有人回應。

  媽媽掏出包里的摺疊雨傘，拉著小虎奮力向前擠，「對不起，對不起，請讓一讓，我們要出去。」

  小虎對****並不陌生。

  紗市瀕臨海邊，每年都會刮四五場颱風。

  人們會在颱風來臨之前準備充足的食物和水，然後盡量減少戶外活動，在屋子裡躲避。

  政府也會按照預案，要求漁民回港、幼兒園和學校放假。

  每到這時小虎都會待在家裡，隔著窗戶感受大自然的力量。

  他倒是挺喜歡這種惡劣的天氣，不是因為可以不用上學，而是覺得這樣可以看到大自然真實的另一面。

  眼下雖然處於颱風季，但之前天氣預報發布的信息是「晴「，因此這場雨來得確實很突然。

  小虎和媽媽好不容易才擠到門口。

  隔著透明落地門，小虎能清晰地聽到雨點打在玻璃上發出的「啪啪「聲，像是有人在用機關槍掃射防彈盾牌。

  外面黑漆漆一團，隔三差五的銀色閃電把街道晃得慘白，馬路上空空蕩蕩。

  借著閃電的光亮，可以看到密不透風的雨水傾瀉如注，大顆大顆的雨點打在水泥地上，激起陣陣白霧。

  一個個滾雷不時炸響，籃球大小的球形閃電像幽靈一樣四處飄蕩，發出奇異的橙色、紅色、黃色、藍色以及幽綠色光芒。

  這些閃光綵球碰到大樹后，瞬間就會把它們變成一根根火炬，這火炬又會迅速被大雨澆滅，冒出股股白煙；

  而當它們碰到燈桿電線這些時，又會搞得火花四濺，金蛇狂舞。

  路邊的大樹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胳膊粗細的枝幹被風卷得漫天飛舞，像一桿桿被擲出的長槍大戟。

  小虎這下終於明白為什麼沒有人出去了。

  這簡直就是世界末日。

  媽媽看著外面的景象也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才輕聲說「咱們還是回樓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