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開關

  和伊雪兒一樣，《浪漫一夏》中李華信的妹妹，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對哥哥有嚴重依賴的李華林無法接受哥哥談戀愛，尤其對方還是個窮學生。伊雪兒雖然也是正兒八經表演專業畢業的，但她演技的尷尬程度，和曾經的李曉曼不相上下，然而不同的是，伊雪兒對自己演戲差並不自知，因為不是個重要角色，導演也不會對她有太多要求，所以她還自以為自己很不錯。李華林對黎小夏百般刁難，相比伊雪兒的浮誇，曉曼倒是完全收住了，她沒想到自己也有碾壓別人的一天，監視器前的導演和白浪都看到了李曉曼的變化。

  「拍完戲，跟我去一下展飛的辦公室，408房間。」在拍戲的間隙，白浪偷偷跟曉曼說。

  展飛的房間也是劇組的剪輯室，這是個很大的套間，客廳擺了兩張桌子，上面放著三台電腦。劇組拍完的素材，展飛能剪的已經剪的七七八八了，工作了一天的他，正準備出去吃飯，就收到了白浪的微信，他給曉曼介紹著自己的工作：

  「現在只是粗剪，」展飛給曉曼解釋著，「給你看看這個，我今天剪的。李華信和妹妹的對手戲，這個妹妹，接不住白浪的戲，怎麼辦呢？用一些側面鏡頭，模糊焦點，特寫和重要剪輯點用白浪的鏡頭，這樣整體看上去就會好一點。但如果戲在她身上，她還演不出來，那就沒辦法了。」

  展飛站起來抻個懶腰，「去吃飯吧？你倆吃飯了嗎？」

  「你自己去吧，我們待會兒就走。」

  「OK」展飛向門口走去，他突然想起什麼，回頭偷偷對白浪說：「你們兩個，是不是跑到我這來約會來了？」

  白浪假意給他一腳，他躲開了。

  「你這是高攀人家。」展飛故意氣白浪。

  「吃飯還堵不住你的嘴。」

  「堵得住，堵得住，放心，九點之前我不回來。」

  因為去他們兩個的房間都不方便，白浪就想到了展飛的房間，在這看素材、聊創作，是無可厚非的事。

  展飛的屏保，閃出《浪漫一夏》的海報，李華信和黎小夏互相對看。

  「黎小夏為什麼會喜歡李華信呢？」看著他們之前拍的海報，白浪問曉曼，「他比她大十歲，沉默寡言，她之前喜歡的是康康那樣年輕陽光的男孩。不要說他長得帥，對她無微不至，這些都是表面上的東西。」

  「在黎小夏最需要的時候，他在她身邊。」

  「聽上去是對的，但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我們所演的角色，就和我們每個人一樣，有喜怒哀樂，有各種各樣的想法，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有些重要，有些不重要，我們經常被這些東西混淆，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要什麼，所以，要找到你心裡那個真正的開關，把這個開關找到了，黑暗的房子就會變得明亮，你怎麼演都是對的，尋找角色，就是尋找這個開關。」

  「要怎麼找呢？」

  「在演別人之前，先挖掘自己，你為什麼當演員？」

  「就，自然而然。選秀之後，有人找我演電視劇，我就去了，沒什麼特別的原因。」

  「就算之前沒有也沒關係，現在開始想，也不晚。」

  「角色是人，你也是人，先找到自己的開關，你的開關是什麼？」

  白浪很直接的看向李曉曼，曉曼防備的往後躲了躲，沒有回答。

  「你的開關又是什麼？當老師的，不是應該先給學生做個示範嗎？」

  白浪笑了笑，不一會兒，他從自己的房間拿來一個劇本，遞給曉曼。

  「這是什麼？」她看了看手上的劇本：《風聲鶴唳》，編劇/導演：姜成。她想起自己曾在白浪的房間見過這個劇本。

  「我的開關在這裡面，你找找看吧。」

  上次在白浪這看到劇本，李曉曼後來就在網上搜索了這個電影，是姜成寫了幾年的劇本，寫的是一個因誤傷別人而坐牢的大學生，出獄后報復社會，被一個新警察追蹤並緝拿歸案的故事，據網上的新聞說，電影的男主角已經確定為毛小亮。

  曉曼激動的一口氣讀完了劇本，劇本流暢、精彩、一氣呵成，她很少讀電影劇本，從不知道電影劇本可以寫得這麼精彩，白浪說這裡有他的開關，到底是什麼呢？她像個偵探一樣，想要發現裡面的秘密，想要找到白浪的開關。

  劇本的兩個角色主要角色，和白浪的經歷都不像，她自己想不明白，正好刀刀來給她送最近收到的電視劇劇本，她便跟刀刀聊起了這件事。

  「你聽說過《風聲鶴唳》嗎？」

  「姜成那個新片嗎？據說今年最被期待的電影。」

  曉曼把劇本遞給刀刀。

  「你哪來的？」

  「白浪給我的。」

  「不是定了毛小亮演嗎？也找了白浪？白浪沒接才給毛小亮的？不會吧？毛小亮現在比白浪咖大呀」果然是刀刀，腦子裡迅速閃過無數個可能性，「唉，這對冤家。」

  「冤家？」

  「白浪最早紅的那部電影，叫什麼來著，毛小亮演的配角，有一段時間，媒體總把他們倆拉出來對比。」

  李曉曼還真不知道倆人這段關係，這些陳年舊事，搜索百度是搜不出來的，可是，這和白浪的開關有什麼關係嗎？

  「你看下這個劇本。」

  「好。」刀刀拿了劇本準備回房間。

  「現在就看。」

  「現在嗎？」

  曉曼給刀刀拿了拖鞋、靠墊，讓她舒服的坐在沙發上看《風聲鶴唳》，刀刀被她搞得有點不知所措。

  「快快快，快看。」

  刀刀看電影劇本的時候，曉曼看到刀刀送來的新劇本，是《宮女如意2》，這部讓她走紅的劇，一直說要拍第二部，終於出了新的劇本，因為第一部拍的差強人意，曉曼還蠻期待第二部可以做得更好，她迫不及待的開始看。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剛看過《風聲鶴唳》，再看《宮女如意2》，曉曼突然覺得，後者就不叫劇本。

  等到刀刀看完了《風聲鶴唳》，「都很好，就是主角的戲好像有點弱」，曉曼微微一笑，刀刀的想法基本和自己如出一轍，她心裡越來越清晰，自信自己找的了白浪的開關。

  刀刀一走，她馬上給白浪發了微信：

  「白老師，忙著呢嗎？」

  「啥事？」

  「交作業。」

  白浪給他打了視頻電話，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視頻聊天。

  「看得挺快呀。」

  「因為好奇，一口氣看完了。」

  「說說看吧。」

  「怎麼說呢？」曉曼想用自己的方式讓白浪明白，「你知道有些偶像劇，男配角比男主角更受歡迎嗎？雖然戲份少，但有的角色就是可以憑藉自己強大的魅力突破重圍，雖然得不到女主角的愛，但得到了觀眾的愛，尤其是那些有魅力的壞人。」

  電話里的白浪會心的笑了，明明已經說好的劃清界限，做朋友，在他笑的一瞬間，曉曼竟然又心動了，她只能把眼睛看向其他方向。

  「可以見個面嗎？」白浪問道。

  曉曼的心像失重一般，她對著白浪點了點頭。

  他們約在一條偏僻的小路上，圓圓的、小小的路燈像一個個可愛的、發光的糖果，照亮了無人的小路。

  「在我不知道該怎麼演一場戲的時候，有人跟我說過，不要把這當成負擔，當成機會，可以修正自己、演的更好的機會。我喜歡鄭大義，你一定可以把他演好的。」曉曼說道。

  「鄭大義」是《風聲鶴唳》里的男配，也是最讓白浪日思夜想的角色，這是一個好人變成壞人，最後又用生命去贖罪的人，他喜歡這個角色，但因為各種原因又不得不推掉，推掉之後心裡又念念不忘，今天經曉曼這麼一說，他突然茅塞頓開，終於下定了決心，不再糾結是不是主角，也不再糾結是不是毛小亮，李曉曼點亮了他心裡的燈。

  「怎麼樣，我找到開關了嗎？」曉曼問他。

  「不僅找到了開關，還把燈打開了。」

  白浪低頭含笑，李曉曼心裡美滋滋的，蹦跳著往前走。

  「你今天犯規了」，走在前面的曉曼突然說，白浪不明所以的看著她。

  「你說過要保持距離。」曉曼回頭看了看白浪。

  「這個距離還不夠嗎？」見曉曼停下來，白浪也停下來，他們距離有兩米遠，白浪笑著看著曉曼。

  「像這樣，把我叫出來，就是犯規，像這樣的晚上，跟我走在一起，就是犯規，像這樣看著我笑也是犯規。我雖然已經死心了，但誰知道哪股風又把小火花吹起來了，天乾物燥，小心火燭，請你不要再犯規。」

  他們沒再說話，只是這樣一前一後，安靜的往前走，盡享著這一刻的浪漫。

  回到房間，白浪給旭哥打了電話，「旭哥，給導演打電話，那個角色，再談談吧。」

  掛斷電話，他收到了曉曼的微信：

  「請回答1988。」

  「是什麼？」

  「我的開關，在這裡。白老師也找找看吧？」

  白浪花了幾天時間，把《請回答1988》看完了，這是一部韓劇，他搜索了才知道，這是一部豆瓣評分9.7，且有幾十萬評分的爆款劇。這劇一開始並看不出什麼，平鋪直敘，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看過了兩集才能品出個中的趣味所在，醇厚雋永的親情、友情，濃濃的人情味，乾淨的像山裡不曾為污染的小溪，因為現實生活里沒有，才如此的彌足珍貴，「原來電視劇還可以這樣拍」，白浪心裡不禁感嘆，韓劇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進化出這樣的樣式？和英美劇的快節奏、強情節、大製作相反，竟走出另外一條獨特的路，細膩的情感、美好的人情、生活里的幽默，把東方文化融化在柴米油鹽的日常生活里。但這和李曉曼的開關又有什麼關係呢？白浪完全不得要領。

  高鵬給刀刀打電話的第二天，刀刀就把高鵬的微信恢復了，她沒等到三天，更別說五天，幾次和旭哥聊天的時候，旭哥總是旁敲側擊的說起高鵬，刀刀每次都會禮貌的岔開，她的開關是高鵬，她不想讓任何人觸碰，她中毒越來越深，之前的理智已經蕩然無存，她從上海給高鵬帶的阿迪跑鞋，還有全套新款的體T恤、外套和包，兩個人又恢復了地下情侶的關係，她也知道，在這段關係當中，自己才是更卑微、愛得更深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