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演技黑洞
第二天，拍的是康康和女友在度假村遇到小夏的戲，這場戲前幾集中比較重要，也是考驗李曉曼演技的戲份。戲的情節是，小夏正在餐廳打工，她把價格不菲的飯菜端給客人，卻發現客人是康康和比康康大三歲的女友，康康有些手足無措，忙給女友解釋小夏是自己的「大學同學」，還故意裝作和小夏不太熟的樣子，小夏覺得很窘迫，但她沒有勇氣當眾拆穿康康。
扮演康康的是個年輕的流量擔當徐太志，這是他第一次拍戲，本來這場戲的重點全在女主角小夏身上，她很震驚，但又得硬撐，既覺得委屈，又得保有自己的自尊心，角色的層次豐富，給演員很大的空間，但這是對好演員而言。對李曉曼來說，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李曉曼反覆演了幾次，幾個版本都差強人意，加上同樣不會演戲的徐太志，這場戲本來應有的層次感和豐富性全都沒演出來，重場戲變成了過場戲。
導演和攝影師，正湊在一起看監視器畫面。
「你的鏡頭裡，只有一個人會演戲，」導演指了指蔚然，打趣的跟攝影師說道。
「我真不知道她（李曉曼）是怎麼紅的？」攝影師看著畫面中李曉曼尷尬的特寫說道。
「特寫和近景都拿掉，拍點中景、側面，再給蔚然一些反應鏡頭。」導演囑咐攝影師。
看到導演和攝影師討論的樣子，李曉曼心裡大概猜出一二，沒辦法，不會演戲，是她是硬傷。
刀刀這兩天正忙著組織宣傳團隊和水軍刷稿，「演技黑洞李曉曼」一度成為熱搜，她們必須用更多的資源，必須把這個關鍵詞撤下來，因為這個黑標籤一旦背上，想要摘掉就沒那麼容易了。
這種事她也都做得輕車熟路了，當時招她進來，就是專門對付黑粉的，讓她有點力不從心的是，她除了自己的工作之外，還得幫高鵬做他的工作。
作為劇組的宣傳助理，高鵬主要的任務是把劇照和花絮整理好發給宣傳公司，但是這照片和視頻的整理是複雜又辛苦的工作，每天都要處理大量的素材，要給公司彙報，還要把公司的意見反饋給劇照師和花絮攝影師，總之就是你做對了沒人表揚你，做出了一定有人罵你。高鵬是第一次做這個工作，雖然之前公司給他做過培訓，但他依舊不得要領，漏發了照片、搞錯視頻編號甚至誤刪素材，天天被公司罵，刀刀見他可憐，便主動提出幫他整理圖片，還告訴他整理圖片和視頻的方法，幫他幾次之後，高鵬便習慣性的每天把圖片的存儲卡拿給刀刀，有時候附帶一塊小蛋糕，有時附帶一杯奶茶，刀刀每天都在跟自己說，這是最後一天，這是最後一天，但每次看到高鵬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寬寬的肩膀，有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如果晚上沒有夜戲，刀刀會在外面散散步，畢竟一天只有這個時候比較涼快，這天她逛到酒店後面一處戶外籃球場，看到劇組的幾個人在打籃球，她一眼就看到了高鵬，他在幾個人中算打得好的，個子也是最高的，一直在旁邊看會讓人懷疑，她就坐到酒店二樓的露天咖啡館，那正好可以看到籃球場，可惜的是，沒多久他們就打完散了，刀刀遠遠的拍了張照片。
晚上她幫高鵬整理完素材，把存儲卡放到電梯間的花盆下面，因為去彼此的房間非常不方便，這裡是他們約定交換存儲卡的地方。她放完卡，給高鵬發了微信，高鵬很快回復了。
「姐，我今天看到你了。我們在打籃球，你從球場走過。」
「哦？有你嗎？我還沒注意。」刀刀說了個小小的謊。
高鵬隨即發了一張自己打完球渾身是汗的自拍照給刀刀，洋溢著濃厚的雄性荷爾蒙，刀刀不自覺的咽了口水。
「這回相信了吧？」
刀刀想這孩子真是傻的可愛，她也悄悄的把這張照片按了「下載」，保存到自己的相冊里。
「你們都什麼時候打球呢？」
「不一定，你要來看嗎？」高鵬發了個幸福期待的表情。
「我可能沒時間呢，到時候看吧。」刀刀想哪能明目張胆的去看你呢，只能遠遠的在露台咖啡廳看看。
越和高鵬相處，刀刀越覺得他的蠢萌可愛至極，相比高鵬的單純，自己更像是那個貪圖美色的邪惡姐姐。
李曉曼知道團隊每天晚上播新劇的時候都在給自己刷評論，她也忍不住看了看評論，果然越看越心煩，忍不住想摔東西，她又看到了白浪的帽子，正和心意，她拿起帽子狠狠的扔到地上，撿起來再扔，如此反覆，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帽子總能引起她的注意，之前給白浪發的好友請求一直沒有通過，她乾脆拿著帽子，給他送過去。
李曉曼輕輕的敲門，不久后，門打開了，開門的竟然是編劇小茹姐，小茹姐看起來疲憊不堪，曉曼退後一步看了看房號，確認自己是不是敲錯門了，小茹看到曉曼也很意外。
「曉曼，你怎麼來了？」
白浪見狀也走到門口，看到這個場面，迅速做出反應：
「哦，是我叫她來的。」
小茹姐恍然大悟，曉曼也鬆了口氣，要不然這大晚上的，女演員跑到男演員房間，還真是說不清楚。小茹姐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看曉曼，曉曼跟著小茹姐進入白浪的房間，在他房間的小客廳里，還坐著導演和編劇助理，桌子上放著咖啡、速食麵以及他們各自的劇本。「真的在討論劇本」曉曼心裡想。
小茹坐到導演身邊，低聲跟導演說：
「他倆不是鬧彆扭嗎？」
「劇情嘛，總是會反轉的。」
「李華信在這裡遇到的事情、遇到的人，對他的創作有沒有影響呢？」白浪繼續說道，「肯定有」，白浪又自問自答。
導演和編劇互相看了看，認同的點了點頭，他們早就敗下陣來，也已經學會了妥協，他們知道，一切都按白浪說的辦，才能縮短開會時間。
「他筆下那個便利店的女店員，總喜歡穿白色T恤的大學生，就是以小夏為原型的，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加入過對情節沒有幫助的女性角色，這個怎麼樣？」白浪詢問的看嚮導演和編劇。
導演和編劇同時認同的點頭，這次不是敷衍，而是這個設計真的好，編劇把這個記了下來。坐在最邊上的李曉曼靜靜的聽著，慢慢的，她發現了這個劇本討論會的規律，基本上是白浪一個人提問題，一個人回答，導演和編劇更多的是聆聽者，她默默的觀察著白浪，他的對劇本和角色的想法，完全在另外一個層次上，是自己想都沒有想過的層次，雖然很多內容她聽不太懂，她很好奇，一個演員為什麼要比導演和編劇想的更多？李曉曼完全不理解，但是聽他講戲、分析人物還是很有趣的，索性坐在這聽一聽，在講戲的白浪，和平時的他完全不一樣，他的投入的熱忱和激情，超過任何一個人。
凌晨兩點，討論會終於結束，大家紛紛離開了白浪的房間，小茹姐看到曉曼把帽子落在了沙發上，還好心的幫她拿了出來，沒辦法，曉曼只能又把帽子戴了回去。
曉曼回到自己的房間，白浪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後。
「找我什麼事？」
「沒事」
「這麼晚找我，說沒事？」
「我是想把帽子還給你。」
「可以明天給我的，你知道有那種晚上敲男演員房間門的女演員……」
李曉曼受不了他弔兒郎當、油腔油調的樣子，把帽子扣在他頭上，然後重重的關上了門。
第二天，導演和編劇照常來到白浪房間，跟在他們後面的，還有李曉曼，李曉曼穿著舒服的衣服，拿著個本子和筆。曉曼的出現讓大家都大吃一驚，如果說昨天是走走過場，今天的她顯然是有備而來。
「我想向大家學習學習，可以嗎？」李曉曼看嚮導演。
「互相討論，互相學習。」導演讓曉曼坐到中間的位置。
「我可以錄音嗎？」曉曼拿出手機。
「當然。」導演回答。
讓曉曼下定決心厚著臉皮跑來的主要原因，就是她現在得了個「演技黑洞」的新名號，網友們戲謔的叫她「李黑洞」，刀刀那邊問的表演老師，沒有能兩三個月一直跟組的，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她下定決心，決定改變，所以參加白浪這個會議是最好的選擇。
「李華信和他父親的關係，是《教父》里的那種？還是《偷自行車的人》里的那種？」白浪依舊主導著討論，李曉曼在自己的本子上記錄下：「教父」「偷自行車的人」。
李曉曼是在片場學的演戲，無非就是哭一哭，笑一笑，擠鼻子弄眼，但當她聽到白浪講的那些東西，完全顛覆了她對演戲的認識，打開了她的空間。雖然很不喜歡白浪這個人，但她想來想去，今天還是厚著臉皮來了，她知道這是也許就是她的機會，就像《宮女如意》一樣。白浪講的很多東西是她聽都沒聽過的，她打算先記下來，回頭再找來看，導演、編劇都已經哈欠連天，只有她像個小學生一樣認真的做著筆記，什麼「科波拉」「義大利新現實主義」「黑色電影」……
她聽白浪說，一個叫「馬龍」什麼的在《教父》里有教科書式的表演，她沒看過《教父》，回到自己房間之後，她開始在網上找這部電影，這時門鈴響了，她打開門，看到了白浪。
白浪有點不自在的倚在門口。
「看來你很喜歡大半夜的敲女演員的門」李曉曼挑釁的看著白浪。
「我又沒有你的電話。」白浪解釋道。
「我加了你的微信，你沒通過。」
「還真是你啊？我以為是騙子。」白浪從身後拿出兩張DVD，是《教父》三部曲和《偷自行車的人》「我想，你可能需要這個。」
「這個，用什麼放呢？」李曉曼拿過DVD琢磨著。
過了一會兒，白浪又把一台DVD播放機拿過來，剛敲開李曉曼的門，電梯響了，有人從電梯里出來，兩個人互相看了看，這個樓層住了不少劇組的人，任誰看到這個情景，恐怕都會誤會，李曉曼一把拉住白浪，把他拽進了自己的房間。
通過貓眼，他們看到從電梯里出來的是蔚然，兩個人都是一副慶幸的表情，要是被她看見白浪在李曉曼房間門口，真是八張嘴也說不清了。這時，他們又聽到了電梯的聲音，李曉曼好奇的湊到貓眼去看了看，只見徐太志從自己的門前走過，徐太志朝著蔚然的房間走去，門沒有關，他直接推門進去了，李曉曼張開大嘴，拉白浪過來看，白浪也看到徐太志進了蔚然的房間。
「不會吧？」李曉曼感嘆。
「你管那麼多幹嘛？興許，他也是去送DVD的。」白浪把DVD機交給李曉曼。
「這個怎麼裝？」李曉曼問道。
白浪又親自把機器裝上，把碟片放進去。
「不要弄壞，看完還給我。」
「謝謝。」
白浪走了，李曉曼倒在沙發上，開始看電影，過了一會兒，她的手機滴的響了一聲，她看了一下手機，白浪通過了她的好友申請，她拿著手機想跟他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想來想去放下了手機，繼續看她的《教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