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又來了一個
武佳薇的第一槍,打在陸子航的肩膀上,距離頭很近。
為了不讓她看出端倪,拖延大規模援兵趕到的時間,陸子航一直強撐著,聽見援兵破門的聲音,他終於撐不住了。
江爾藍摟住他沒受傷的半邊身子,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流,看著傷口像是盛開了一朵浴血的紅花,甚至能看到灼燒翻起的肉,她的腦海里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陸子航不能死!
在韓毅的幫助下,她把兒子和陸子航都送上了車,一路往醫院疾馳而去,正面戰場則交給了蕭格和他帶來的援兵。
車子一路闖了無數紅燈,江爾藍緊緊握住男人的手,感覺到溫暖一點一點溜走,那雙親吻過的薄唇毫無血色,即使處於昏迷中,眉宇間也始終瀰漫了一縷揮之不去的愁緒。
是因為陸家的權力紛爭嗎?
心頭湧起一股酸澀,江爾藍抬手替他撫平了眉間褶皺,他昏迷前的最後幾個字,她聽得清清楚楚。
他說:「家主之位,我的。」
即使生死關頭,他還挂念著家主之位,江爾藍心裡一陣酸楚,這個男人到底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還是說,他愛自己和孩子是真,想要陸家的家主之位,成為站在權力巔峰的男人也是真?
江爾藍的指尖摩挲著他的唇,細細地描畫出優美的唇形,俯身吻了吻,一片冰涼,還泛著淡淡的鹹味,是眼淚的味道。一片靜謐的車廂里,只能聽見她輕輕嘆息的聲音,罷了,只要他不死,以後哪怕各自分開,也是一件美好的事。
很快,車子抵達醫院,手術室已經準備好了。
看著陸子航被推進手術室,江爾藍隨著醫生換上無菌服,一臉固執:「他為了救我而受傷,就算做手術,我也要守著他。」
醫生為難地看向韓毅,卻得到了對方的點頭應允。
手術室里,沒有人說話,只能聽見冰涼的手術器械相互碰撞的聲音,頭頂的手術燈開啟,散發出一陣強烈的白光,江爾藍站在醫生們的外圍,有點暈眩。
手術開始前,韓毅把江一諾送了回來,由醫生看過了,他只是吃了一定分量的安眠藥,等他自然醒來就行了。
抱住兒子,江爾藍更踏實了幾分,目光一瞬不眨地盯緊了那張手術床。
陸子航的傷在肩膀,醫生剪開了他的衣服,把傷口暴露在空氣中,稍微消毒后,正準備給他打麻醉藥,陸子航忽然睜開了眼。
他的薄唇緊抿,顯然忍痛極為辛苦,但眼神清明:「不要麻醉。」
醫生一頓:「陸先生,我們要為你取齣子彈,不用麻醉的話……會很疼。」
陸子航輕微卻堅定地搖頭:「傷口離頭部太近了,用麻醉藥會影響我的反應。」tqr1
他的態度很堅決,醫生只好照辦,吩咐下去:「準備一條幹凈的毛巾,一會兒取齣子彈的時候,讓陸先生咬住,以防他因為太疼了咬傷自己。」
取齣子彈這樣的手術,屬於違禁,不能走正常的醫院流程,越少驚動人越好,醫生權衡利弊,決定採用最原始的做法。
一切準備妥當,陸子航忽然撥開眾人,用完好的那隻手臂向江爾藍招手:「藍藍,來。」
江爾藍把兒子放在椅子里,走過去,握住了他的手。
陸子航費力擠出一個笑:「乖,手術室里太血腥了,你帶著孩子出去等我。」
都這種時候了,他還在擔心江爾藍會感覺到血腥不適,江爾藍的心一下子就軟了,替他拂了拂被汗水黏住的髮絲,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孩子睡著,我想看看你,別說話,養精蓄銳動手術了。」
手術燈重新打開,慘白的燈光讓陸子航的傷口一覽無餘,血肉上翻,鮮血橫流,十分可怖。江爾藍強忍住心裡的不適,死死咬住下唇,不肯挪開目光。
醫生讓他咬住了毛巾,對手術工具進行了消毒處理,對傷口進行消毒的時候,陸子航就已經疼得臉色發白,脖頸間的青筋暴起,太陽穴也突突跳動。
江爾藍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目不轉睛地盯住他,好像躺在那張手術床上的是自己,看著醫生的鑷子破開傷口,往裡夾取子彈,她的肩膀似乎也傳來一陣觸電般的痛感。
她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身子,下唇被咬出一排牙印,鮮血沁出,口腔里瀰漫了一股淡淡的腥味。
疼,漫無止境的疼痛,陸子航只覺得自己像是一葉扁舟,在疼痛的海洋里沉溺,卻遠遠看不到岸邊。他死死地咬住毛巾,不肯從喉嚨里發出一聲痛哼,生怕會讓江爾藍擔心。
鑷子碰撞到了嵌進肉里的子彈,疼得陸子航被固定在手術床上的身體不自覺抽搐了一下,毛巾從嘴邊滑落。
醫生臉色一變:「快,再拿條毛巾給他咬住,別讓他咬傷了自己!」
他的助手一下子就慌了:「我……只準備了一條毛巾。」
來不及了,陸子航大口大口地深呼吸了兩次,眼看馬上就要忍不住痛閉上嘴,江爾藍把袖子一挽,纖細的手臂伸了過去,卡在了陸子航的嘴裡。
「嗚嗚……」陸子航只能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但江爾藍明白,他在說,把手拿開,別傷害自己。
然而,她只是笑了笑,忍受著手臂上的極致痛感:「陸子航,加油!」
實在是太痛了,理智告訴他,不能咬下去,但牙齒卻已經先行了。
趁著江爾藍安慰他轉移了注意力,醫生終於夾穩了那顆該死的子彈,把它夾了出來,子彈落在托盤裡,發出清脆的響聲,手術室內所有人的心都落回了原位。
取出了子彈,經過消毒之後,就是縫針和包紮,比起夾取子彈,這點疼痛不過是柔弱的蛛絲,不值得一提,陸子航連忙放開了江爾藍的手臂。
斂眸一看,他的眼神頓時陰沉,語氣不是很好:「醫生,也給她消毒包紮一下。」
原本白皙纖細的手臂,印上了兩排整齊的牙印,深深嵌入進去,隱約有深紅色血跡滲出來,給漢白玉似的肌膚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嫣紅。
江爾藍連忙把衣袖放下來,遮住了牙印,牽強一笑:「你又不是吸血鬼,牙印而已,很快就消掉了。」
兩人正爭執著,手術室的門被敲響,江爾藍一抬頭,就看見玻璃窗上映出了蕭格的臉。
手術進行到尾聲,陸子航讓醫生把他放了進來,沉聲問:「怎麼樣,我媽沒受傷吧?」
蕭格看了看正在他正在包紮的傷口,面色沉鬱:「夫人逃走了,只抓到幾個沒用的小蝦米。」
陸子航一愣,隨即用完好的那隻手揮了揮:「到底是我的母親,即使佔了下風,也有后招。至於那幾個小蝦米,給她送回去吧。」
手術室里的氣氛一時沉悶下來,江爾藍正全神貫注地看著醫生操作,忽然感覺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褲管,低頭一看,江一諾不知什麼時候醒過來了,顫巍巍地滑下椅子走了過來,張開雙臂向她要抱抱。
看見兒子安好醒來,江爾藍十分高興,當即把他抱在懷裡,一轉頭,江一諾就看見了手術床上躺著的男人。
「媽咪,陸叔叔怎麼了?」江一諾還有點迷茫,歪著腦袋,一雙黑漆漆的眼專註地盯著醫生繁忙的雙手。
「陸叔叔受傷了,醫生正在給他治療呢。」
他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弱弱地問:「媽咪,我怎麼會在這裡?我記得在學校里,然後肖阿姨端了水給我喝,後來我就睡著了……」
肖瑤?
江爾藍眉宇微蹙,聯想到白書靜也在為武佳薇做事,把肖瑤拉上船自然不難。看來那家晨光幼兒園,兒子不能再待了。
陸子航還記得肖瑤,抬了抬濃黑的眉:「諾諾,你說的那個肖阿姨,是校長的女兒?」
江一諾懵懵懂懂地點頭:「嗯,她的脾氣好奇怪,很容易不高興,但有時候又特別溫柔。」
陸子航一掌拍在手術床的邊沿,即使右臂不能動,也絲毫不減駭人的氣勢:「蕭格,這件事交給你去辦,給那個肖瑤一點顏色看看。」
蕭格領命,打算看著他做完手術再去。
江一諾從母親懷裡滑下來,個子與手術床一般高,拉住陸子航垂下的那隻完好的手:「陸叔叔,為什麼要對付肖阿姨啊?」
陸叔叔臉色依舊鐵青,但對著兒子,語氣軟和了幾分:「她是個壞人,把你迷暈了,交給抓孩子的壞蛋帶走。」
江一諾一愣:「陸叔叔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嗎?肖阿姨經常對我笑嘻嘻的,她怎麼會是壞人……不,我要去問問她!」
扔下一句話,江一諾就邁動小短腿衝出了手術室。
陸子航和江爾藍對視一眼,現實險惡,然而小孩子的世界十分單純,兒子一時難以接受。
眼看陸子航的傷口馬上就要包紮好了,江爾藍和蕭格一齊追了出去,在醫院底樓的大廳里捉住了江一諾。
還未來得及教訓亂跑的兒子,身邊推過一個擔架床,一個了無生氣的女子躺在上面,白色的床單和被子襯得她的面色更加蒼白。
江爾藍驚愕地睜大了杏眼:「白書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