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抬起頭來
郭定似乎認識陸子航旁邊的中年男人,垂了頭,恭敬地打招呼:「程哥好。」
被喚作「程哥」的男人,見他死死拽著一個女人,不由皺起了眉頭,聲音也含了幾分冷厲:「郭定,我可是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才肯把酒吧暫借給你們劇組拍戲。你好好拍戲就成了,可別在我的地盤鬧出事情來!」
「程哥,你放心,我不會亂來的。這死龍套太不懂規矩了,我就是給她一點兒小小的教訓。」郭定似乎對這個「程哥」十分敬畏,態度良好。
程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手邊牽著一條的英姿勃發的德國牧羊犬,護著陸子航往旁邊走。
「陸總,小孩子的事兒,自己會處理,我們先走吧。您這條狗可真厲害,牽去我那狗場溜一圈,大家都誇呢!」
旁邊的另一個人,豎起了大拇指,也連連附和:「陸總的狗,當然不一般了!」
藏在郭定身後的江爾藍聽了這話,忍俊不禁,誇陸子航就算了,連他身邊一條狗也要跪舔!
只是一聲輕笑,隔了兩三米的距離,陸子航仍聽得清楚。
這笑聲,似乎有點耳熟?
他轉身,犀利的目光投射過來,嚇得郭定打了個寒顫,連忙讓開,露出站在身後的女人。
察覺到一道探究的冰冷視線,江爾藍連忙低垂了頭,長長的黑髮如瀑布般披散下來,遮去了臉龐。
眾人也停住腳步去,一一望過去,只見郭定身邊的女人,身上搭了一條廉價的弔帶裙,但仍能看出身材不錯,膚白似雪,細腰翹臀。
陸子航的眼睛忽然微眯起來,腦子裡似乎一閃而過江爾藍的臉,一把撥開郭定,大踏步走到江爾藍的面前,命令她抬起頭來。
五年不見,陸子航還是那個發光體,只要冷冷地站在那裡,頎長俊挺的身影足以吸引住所有人的眼球。
此時的他,套了一件剪裁精緻的黑色大衣,逆著白茫茫的光線,站在她的面前,湛黑的眼眸彷彿染上了一層薄霧,把所有情緒都藏了進去,探究地打量著她。
江爾藍心裡「咯噔」一跳,兩隻手死死地抱住頭,一個猛子蹲了下去,嘴裡發出嗚咽之聲。
在這種時候,被陸子航認出來,她就死定了!
她想過無數次重逢的場景:可能是她榮獲影后登上領獎台的時候,陸子航上台給她頒獎;可能是她帶著江一諾,搬進了寬敞明亮的大房子,和他不期而遇做了鄰居……
然而,她絕不想以現在的姿態重逢。
她是穿著暴露演陪酒女的龍套,而他仍是高高在上的帝國大少!
陸子航凝神細聽,才分辨出來她的嗚咽,她在說:「求求你們,放過我……」
大約以為他是郭定的同夥,會對自己不利。
「我不是壞人,抬起頭來。」陸子航的聲音低沉,在冷冽的空氣中幽幽響起。
江爾藍死命地搖頭,鼻尖一酸,眼眶微澀,大顆大顆的眼淚就滾了出來。
郭定不認識陸子航,但看程哥對他的態度,也知地位非凡,著急想在貴人面前露個臉。
他挽了半截袖子,上前揪住江爾藍的發尾,往上一提,惡狠狠地怒罵:「叫你抬起頭來,你個死跑龍套的,還敢跟我們犟是吧?」
「啪——」
下一秒,郭定就被一個巴掌扇翻在地。
「少拿你的臟手碰她!」陸子航的聲音彷彿不帶有任何感情,那雙深邃的眸子,一直盯住蹲在地上的女人。
那身形,與記憶中的江爾藍重合,心跳似乎在驟然間停止。
撥開女人的長發時,陸子航的手甚至有幾分顫抖。
長發一點一點被撩開,露出女人的臉,饒是穩重如陸子航,也幾乎被嚇得往後退了一小步。
身後一群男人們,更是連連發出驚呼。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tqr1
墨綠色的眼影和深黑色的眼線混合在一起,兩個眼睛完全被黑綠色的一團包圍了,比熊貓的黑眼圈還大!
口紅也被擦得到處都是,眼淚湧出來,融合了厚厚的粉底,在臉上凝結而成大大小小的粉團疙瘩,根本看不清真面目!
偏那女人還不自知,頂著這張丑兮兮的臉,一雙眼左顧右盼,又哭又笑。
聲音也十分奇怪,似乎嗓子壞掉了,說不出的怪異,完全不似江爾藍那把黃鸝鳥一般的清脆女聲。
陸子航定定地看著面前的女人,失落像是漲潮時分的海水,湧上心頭。他的江爾藍是個素顏也動人的少女,與面前這個穿著弔帶裙的花妝女人,完全不一樣……
江爾藍,你到底在哪裡?
是生是死,過的好還是不好?
一聲低低的嘆息瀰漫在空氣里,充滿了懷念和遺憾,有一瞬間,江爾藍恍惚以為自己聽錯了。
男人轉身離去,高大挺拔的背影在人群中十分顯眼,落在江爾藍眼裡,卻顯得有幾分孤寂。
她抿了抿唇,挪開了眼,眼眸前方似乎升騰起一陣薄霧,陸子航的背影也變得模糊。
江爾藍,不能相認!
不要忘記,你回來的目的!
江爾藍咬牙,忍下了那股衝動,轉身想退出狹窄的走廊。
變故就發生在一瞬間,原本被程哥牽住的那條德國牧羊犬,忽然掙脫了繩索的桎梏,扭頭就向江爾藍的方向衝過來。
江爾藍還沒反應過來,德牧就張開了血盆大口,咬住了弔帶裙的下擺,把它往下面拉。
這條狗來勢洶洶,氣勢迫人,嚇得江爾藍驚聲尖叫起來,手腳都不知該往何處放,只能驚恐地睜大了雙眼望住它,生怕它忽然轉了方向,不咬裙子改咬她的肉。
「嘯天,給我回來!」
陸子航的眉頭深深擰成一個川字,他養了嘯天兩年多,向來馴得來聽話,今天也不知是怎麼了,連他的命令也不聽,死死咬住江爾藍的裙擺,大有絕不鬆口的架勢。
江爾藍急得都快哭出來了,這條狗好像跟她有仇似的,還豎起兩條前腿,扒拉在她身上。
陸子航的臉色沉了幾分,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通身似乎籠罩了一層寒冰,緩步向江爾藍走過來。
被化妝品糊成一團的臉上,露出一雙驚恐的明眸,黑白分明,一點也不像方才那個遇事只會嗚咽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