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葉青轉身第一次從正面看這個男孩。
男孩身穿會所工作服，露著坦然的笑，這個笑沒有多美，卻讓葉青看清楚那雙乾淨透明的眼睛。黑色如葡萄，白色如碧玉，黑白分明，一汪清水般，在霓虹燈的照射下也不失自然之美。古人常說「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覺未多。」如今看來，男人若有如皓雙眸，也可讓女人移不開眼睛。
可是這雙眼卻有著與之不甚相配的臉。眼瞼略向下塌，鼻翼略厚，最為顯眼的是一道從右鼻翼直到下頜深深的疤痕，疤痕很深，翻出與皮膚反差很大的肉粉色，頭髮有些長，雜亂的遮住額頭。
經歷幾番起伏，葉青記得幾個美好的瞬間，與江繁重逢的瞬間，母親生下弟弟幸福的瞬間，葉少卿牽著母親的手一同給她過二十歲生日的瞬間……。還有一個，就是此時。一眼萬年，看一眼記了一萬年，讓人記憶深刻，這是形容男女一見鍾情。不過用在這個場合似乎也合適。
葉青也說不清為什麼，明明兩人只見過兩次，而且都有些狼狽，男孩就是給了她很深的印象。此時，他已沒有了剛才的狼藉，頭髮還是有些亂，不過已經收拾乾淨了。臉上沒有很明顯的傷痕，衣服也整齊很多。
一束香檳金的燈打在他身上，葉青竟然想到聖鬥士，而她就是雅典娜。「這孩子好精神！」葉青暗想，男孩還是男人？比自己大還是小？葉青忽然覺得面前這個人的年齡有些不好猜。
「我有沒有打擾你？」
葉青笑著搖搖頭：「你傷得重嗎？需不需要去醫院？」
男孩的聲音依舊沉穩：「我沒事。」
「真的沒事？我剛才看你的腿好像……。」
男孩抿嘴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拉了一下身上的馬夾：「我剛才裝的，我越慘，他們越過癮，也好快點住手。」
葉青說不好自己是什麼表情，只覺得男孩這番話讓她的心揪了一下。
「早上，也謝謝你。」
葉青擺擺手：「沒什麼。那個老巫婆真是討厭，我早想罵她了。」
男人看向葉青笑了：「這個名字到挺適合她。」
葉青略側頭看著男孩，此時男孩已經與她同樣趴在欄杆。
葉青正好看到的是男孩的左半邊，如果忽略傷疤，其實男孩的鼻子很挺，側臉的輪廓很好看。
「上次她在過道也罵過你，聲音又尖又細，我同事說隔了5層樓都能聽見。」
男孩笑了：「下次記得要你的同事戴上耳塞。」
葉青也笑了：「我估計沒什麼用，穿透力太強。」
「嗯！估計玻璃杯都能震碎。」
葉青輕輕的問：「她，是不是總欺負你？」
男孩沒直接回答，只略側頭低聲說道：「沒什麼。」
隨後他直起身子：「我只是過來跟你道謝！我還有事情要做，先走了。」
葉青看向男孩的背影，左腿的動作有些不協調，一輕一重，帶著肩膀一高一低，「小跛子」這三個字躍入她的腦海。
「喂！「葉青跟上幾步，與男孩被她叫住看向她，葉青才發現即便他有些塌肩，卻足足高出她一個頭。男人只與葉青對視一眼，馬上側過臉，躲過有疤痕的那邊。
「你在這裡做兼職嗎？」葉青問道？
男孩點點頭。
「做到幾點？」
「8點到午夜。」
「有休息日嗎？」
「有輪休，每4天休息一天，年節輪班。」
「那……，大廈物業那裡呢？」
「早8點到晚5點，周末另外輪值。」
男孩很認真的回答著葉青的問題，沒有一絲絲的不耐煩，也沒有一絲絲的猶豫。
「你……，你這樣身體能吃得消嗎？」葉青很認真的選著措辭。
男孩停頓了一下，略扭頭，輕輕的回答：「大廈物業那邊，我只是臨時替換，不是穩定工作，在這裡還算好。畢竟……。」
男孩沒說完的話，葉青立即明白了。
「你不用想太多，我現在很好。」男孩的語氣忽然有些嚴肅。
葉青略一愣，想到什麼馬上說道：「想不想換個工作？」
男孩將視線移到葉青臉上。
葉青眨眨眼：「嚴格的講，工作內容和性質跟大廈物業差不多，不過工作環境更好一些，就在我們公司，我們公司缺了個做雜務工，原來的離職了，正好缺人。」
看到男孩沒回應，葉青補充道：「不會比現在這個更辛苦，只是做一些雜事，碎碎紙，換換礦泉水，打掃衛生什麼的，哦，還有，如果有辦公用品、辦公設施壞了，還要維修維修。」
葉青說了半天，男孩始終沒換動作，依舊那樣看著她。
「哦，還有，花姐人很好，絮叨了點，不過人很好。其他人也都挺好。」葉青搓搓手，「怎麼樣？」
話聲已落，兩人之間出現了奇怪的靜默，過了好半天，葉青又搓搓手，用眼神詢問著男孩。
男孩躲開葉青的目光，繼續著沉默。
葉青只得又問：「你……，覺得不好？」
又過了半天，男孩低低的說：「為什麼？」
「嗯？」葉青一愣。
男孩這次沒迴避自己的臉，正過臉直直的看著葉青：「為什麼幫我？」
對啊！為什麼？葉青自己也奇怪，她本不是一個容易衝動的人，不會做頭腦發熱的事，兒時的經歷讓她學會自保，甚少管別人的閑事，這次為什麼呢？
「可憐我？」男孩的語氣異常平淡。可葉青卻心下一抖。
「啊？！」
男孩轉身直視著葉青：「也正常。因為我有讓人可憐的素質，對吧！」他不自覺地用手摸了一下左腿。」
葉青輕搖搖頭：「長什麼樣，哪裡是我們能左右的？全中國這麼多人口，眼盲，耳疾，過得比你痛苦的人多多了。我哪有那麼多力氣去可憐？」
說到這兒，男孩表情略松，面部線條柔和了很多。
「我只是不喜歡那個老巫婆欺負人罷了，想想看，要是你炒了她，會不會覺得很過癮？」
男孩嘴角上揚，笑了。
「不過，我只能把你推薦給花姐，至於能不能錄用，還要看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