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在那之後,葉青上下學經常碰到江繁。

  很長一段時間,兩人都沒什麼交流。江繁沉默,表情總是淡淡的,默默的跟在葉青身後。過了兩、三個星期,葉青再次背著大布包去服裝店的時候,又碰到江繁,這次江繁主動接過布包,葉青第一次知道了他的名字。

  江繁上的是高中部二年級,他身上的校服不是本校的,質地相當好。葉青不會做衣服,但是跟著母親耳濡目染對面料有些認知。江繁一定是從很好的學校轉來的。

  江繁的戒備心很重,從不提自己的事情,葉青識趣的從不打聽,只是在一次晚上出門的時候,偶遇他跟一位老奶奶走在一起。

  葉青還記得當時江繁碰到她時神情有些不自在,那老奶奶卻很熱情,知道葉青是江繁同校校友之後,還熱情的邀請她去家裡坐。葉青帶著幾分好奇,故意無法拒絕老人的熱情,第一次去了江繁的家。和她家一樣簡陋,但要整齊、溫馨得多,傢具雖然老舊,至少完整。江繁稱老人姨婆,家裡沒有父母相伴,只有他和老奶奶兩人。

  或許是同病相憐,也或許是葉青的善解人意,自那之後,江繁與葉青走得很近,江繁學習好,經常幫助葉青的功課,讓她的成績在全年級突飛猛進,完全能考入省城最好的高中。看到學習如此優秀的江繁,葉青在心裡不僅一次好奇,他為什麼會跑到這個小縣城的高中讀書呢?

  江繁不說,葉青也不問,怕觸及他內心最深的痛。

  兩人如此亦師亦友,似師似友相伴了8個多月,葉青剛剛考完中考,就在她興沖沖拿著省城重點高中的錄取通知書跑去找江繁的時候,她遇到了那件事。

  一夜的恐懼、擔憂,透心入骨的隆隆雷聲、如鬼魅般的慘叫聲、如遊絲般痛苦的低吟聲,還有刀子劃在牆壁上的聲音,那一晚的經歷,葉青不知該如何形容。

  之後,她昏迷了一個星期,再次清醒時,她的生活全變了。

  葉少卿不知從何處而來,收留了她母女二人。再之後,母親再嫁葉少卿,她正式改名葉青,搬離縣城,到了H市,一個遠離北方的城市。

  葉青沒再見過胡三甲,只知道在葉少卿的幫助下,母親順利的與他離了婚,之後他便不知所蹤,有人說他砍傷人逃跑了,也有人說他欠了賭債被人追殺,這些葉青根本不關心,只要能離他遠遠的就好。

  可是江繁也不見了。

  身體完全恢復,已是半個月之後。江繁和老奶奶的居所已空無一人,房東只說日前忽然來了一輛車,將祖孫二人接走了,餘下押金都沒要,只說屋子裡的東西隨她處理,至於去了哪裡,沒人知道。

  少時同伴,江繁給葉青留下了一個影兒。

  到了H市,葉青開啟了全新的生活。

  這裡是典型的南方城市,沒有北方秋日的野曠天低,也沒有冬天的白雪皚皚,這裡有的是曲徑通幽和小橋流水,有的是梅雨季節的黏膩和夏日裡的磨人高溫。不過,葉青喜歡這裡,喜歡這裡全新的空氣。

  她通過旁聽、評估、考試,終於進入這裡不錯的高中,最終考入本市在全國也數得上的大學,讀了軟體工程專業。

  與江繁的重逢是葉青大學三年級的時候。

  那天是學校的嘉年華會,展出各個學院、各個專業的學生原創作品。這次格外的熱鬧,因為與學校的百年校慶活動同時舉辦,所以吸引了大量校友參觀。

  葉青還記得自己當時正看著一個模擬閃電、打雷的裝置,那是物理協會的作品,模型做得相當逼真,將她拉回那個電閃雷鳴之夜。

  在她看得專註的時候,她的好朋友,白小飛在她身旁大喊了一聲:「程文遙!」

  葉青被這一聲拉回心神,然後就看到站在程文遙身邊的江繁。

  將近五年,葉青不時想起江繁,想起那個沉默,也略略有些消沉的瘦削男孩,也曾經幻想兩人能再次相遇,一定會是歡喜的。可她沒想到,五年未見的人,就這麼突然出現在面前。葉青不記得自己當時是什麼表現,後來,白小飛說起她當時的樣子,不是那種情人相見感謝天感謝地,更象是見到死人復活一樣。

  葉青被白小飛的形容氣得直跺腳,懊悔自己怎麼那麼丟臉。可忽遇江繁的葉青可沒意識到這一點,她直挺挺的走到江繁面前,伸手就摸了他依舊蒼白的臉,輕輕呢喃:「是你嗎?」

  白小飛和程文遙都嚇了一跳。要知道,江繁可是學校里有名的校草,迷妹是一堆一堆的,同時,江繁也是出名的孤傲,生人勿近。大庭廣眾之下,就這麼被葉青非禮了。

  讓他們大跌眼鏡的是,江繁居然笑了,柔情似水的握著葉青的手按向自己的臉,輕聲回應:「小霞!」

  接下來的事情,變得如此順理成章,在學校傳言「校草學長苦等多年,初戀女神從天而降」的第三個星期,江繁便在校園裡大大方方牽起葉青的手承認戀情。

  葉青再次看看江繁,心裡一暖。

  兩人正式相戀到現在已有三年,江繁研究生畢業后在一家知名的律師事務所工作,葉青研究生已經讀了一年。走出校園,兩人都開始事業上的打拚,再不像在學校的時候,隨時隨地的相伴,不時的加班,不時的出差,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少了很多。不過,葉青明白,江繁絕非池中之物,因為他的家世,因為他受的教育,還有他身上的傲氣。所以,江繁日益忙碌,葉青也很理解,變成社畜一員,再無自由自在可言。

  今天,距離兩人上次見面已有 20天,因為江繁一直出差中,打一個經濟官司,贏了。葉青不太懂這些事情,只知道對方是一家上市公司,利用幾個空單打升股價的市場欺詐案件。

  「是不是無聊了?」忽然葉青耳朵一熱,江繁緊靠在她身邊耳語。

  被江繁撞上視線,葉青只覺得略有些驚慌,她輕聲回應:「沒有。」

  江繁伸手將葉青攏在懷裡:「都不說話。也不理我。」

  葉青只被江繁弄得一愣,覺得他哪裡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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