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天乃女媧所居之處。
碧水汪池兀自生煙,溢出一縷縷五色出彩的煙霧,漫出池邊,在高空日光的蒸騰下,更加煙霧繚繞。
朦朧霧中,逐漸現出一個梳得高高的靈蛇髻,彩石閃閃嵌於其中,一位妙齡女子閉目盤腿打坐於池中一朵巨大的五彩金蓮裡面。
忽然,她赫然睜眼,彷彿有什麼在她腦中一閃。
繼而,表情平緩,倩眉一挑,又閉眼道:「小東華,你怎麼來了?」
東華帝君出現在煙霧瀰漫的池邊,正對著打坐的女媧。
「你跟忘華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她少女般的笑聲清脆動聽,「若能說的,我們還瞞你嗎?」
東華別過頭去,望向五彩天的五彩金霞,眼睛放空到很遠很遠,似乎看透虛無又似乎執著於某處。
女媧睜眼看著這個萬般無奈的男人。
「你聽說忘華成親了,對吧?」
東華沉吟回應一聲,目光依舊在遠方。
女媧託了托自己的髮髻,道:「孩子成家立業是尋常事。」
「我還未盡完父親的義務,他便一聲不吭成了別人的丈夫。」
東華負手轉身陰鬱地望著她。
「如此突然……」
女媧輕輕一笑,站起身來,徐徐跨出金蓮,腳點水面,一步步靠近他。
「小東華,你雖說自己沒有盡父親的義務,可是你卻為他做了不少。」
她手裡不知何時持有一個本子,笑嘻嘻地看著。
這麼多年來,她傳授給忘華的就只有預知方面的,其餘的實則都是東華秘密在背後做的指導。
他針對忘華自身的特點以及其修行的不同階段,撰寫修行的計劃。從每項訓練的目標時長到飲食習慣,巨細無遺。
這樣為數不少的計劃小本裡面還標滿註釋,什麼他最愛的菜,什麼他最難改的習慣,全叫女媧一看便想笑。
父親對兒子的關懷總是默默的。
「因為他疏遠你,你才不敢正面關心,但並不表示你就不關心他。別質疑自己沒有做好父親這個角色。」
女媧已經走到他跟前,踏上池邊小石山,安慰地輕拍他的肩頭。
「也許吧。」東華苦澀一笑,「但是,我完全不懂他。」
轉身便要離開。
「小東華,」他停住腳步,微微回頭,「你很快就會知道他的想法。」
女媧嫣然一笑。
目送完東華后,女媧伸了個懶腰,又走回蓮池,坐下靜息片刻,就閉上眼準備入定。
但,僅僅幾秒,她睜開眼,不耐煩道:「你們比預期早來,就不讓我好好閉關修鍊一下嗎?」
忘華等四人從天而降,落在池邊。
「您怎麼閉關都不起作用,美顏之術已經練到極盡,想再降低外表年齡,已經不太可能。」
女媧眯眼睥睨忘華,道:「真是不肖徒弟。」
四人皆向她一拜。
她也沒起身,繼續盤腿坐著,問:「事情辦得還順利吧?」目光在緋兒與墨雲生身上停留了一下,「收穫應當不少。」
宓兒將自己手腕上的玉鐲子脫下,忘華則從袖袋拿出逆元天爐,呈上給她並跪在地上。
「請師父助我們救母。」忘華誠懇地說道。
他們知道如今菁菁的元神被封於玉鐲中,若貿然解封,難免會對她造成影響,甚至打斷恢復元神的進程。
商量之下,他們決定先把玉鐲帶走,一同到五彩天向對整個事情比較清楚的女媧求助。
女媧託了托頭髮,輕嘆一聲,手指一伸一撩,還在宓兒手中玉鐲驟然飛到女媧跟前。
玉鐲里發出一聲詫異,女媧碧綠的雙眸不斷打量著玉鐲,似乎可以穿透色澤翠綠的紋理。
「依華,你這兩百年過得還不錯。」
在玉鐲里的菁菁心裡「啊」了一聲。
「你的元神一直在父神的玉鐲里汲取浩然之氣,自然之力,離散之象漸無。」
這時,她另一隻手指又指向忘華手上的逆元天爐,倏地奪了過去,爐蓋還輕輕地自動打開。
她目光留在玉鐲上,道:「可是,這玉鐲已經到達極限,已經無法承載你的元神。」
她手指彈動,玉鐲飛至天爐的上方。
「現在我先將你移至逆元天爐繼續涵養。」
說著,她閉起雙眼,雙手結印,一手伸出,蘭花指尖對著玉鐲,玉鐲即刻顫動併發燙生煙。
忽然,一絲絲青色的光絲被一股無形的力強行從玉鐲中拉出,逐漸聚攏於女媧的指尖,形成一個青色光球。
傳來微弱的沉吟。
就在此刻,一道道裂痕逐步布滿整隻玉鐲。一瞬間,玉碎成粉,綠光點點。
看著的後輩們都緊張得不敢大口呼吸,聚精會神於眼前的一切。
女媧的蘭花指再彈出,青色光球頃刻間被送入爐中,蓋子咔嗒一聲蓋住,爐子頓時生出青煙。
大家靜看著爐子,靜待著菁菁的反應。
「你們怎麼都不說話?不是說把我移到什麼爐嗎?」爐中傳來不解的聲音。
後輩們緊繃的神經登時鬆脫,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換了容器……
女媧再蘭花一指,逆元天爐的青煙縷縷而出,漸變成一片煙霧。煙霧中逐漸現出一個女子面容。
「丫頭!」忘華不禁叫出聲來。
煙霧現出的正是陸菁菁的臉,即使兩百年過去,依舊如昔。
只見她恍然睜眼看向眾人,再熟悉不過的銀髮與紫衫,她不禁紅了眼,手覆住嘴巴,一時無語凝噎。
忘華喜悅地盯著她,而其他三個未曾真正見過她的人也不由得盯著打量。
「你們別這樣盯著我看,怪不好意思的。」她抽抽酸酸的鼻子,「忘華,你真的長得很像他。還好沒變成老公公。」
她好奇地瞧著兩個女生,一個嬌小玲瓏,一個活潑可愛。再看了看她們的胸前,又看了看她們的面容。
「宓兒,果然跟我很像。」
宓兒以前總聽別人說自己長得像母后,如今自己親眼所見,此話不假。煙霧中的母后,彷彿就是十年後的自己一般。
菁菁眼神變得有點狡黠,瞧著緋兒,道:「這是我的兒媳婦嗎?長得真漂亮,忘華真是有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