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菁看著他們父子倆的互動，心裡無比安慰。
六年的間隙並未給他們的關係發展產生任何負面影響。始終骨肉相連，父子同心，相處融洽。
即使我離開了，他們也應當沒有問題……
菁菁往東華的懷裡靠得更深，似乎可以聽見他的心跳、自己的心跳。
少頃，他們一家四口飛登上山頭。廣袤無垠的大草原映入眼帘，天上地下都是大小不一的靈獸，還要真如晨瑞所言，都是犬科類。
一看都是狗樣。
小老頭雙腳一落地，就興緻勃勃地往那群烈焰犬跑去，菁菁在後面想連忙叫住他，被東華阻止了。
「放心，最近又新教他玄冰之術，正好讓他跟小烈它們對練一下。」
小烈？菁菁不禁笑了出來。
「笑什麼？」
菁菁但笑不語，挽起他的手，就在草原上溜達散步。東華雙手攙扶，真把她當作老佛爺似的，一步一停頓。直至一樹旁，他堅持要她歇一下，她就跟他在樹蔭下乘涼休息。
看著小老頭在跟小烈們鬥法，感受著東華心口傳來的溫熱，她感到滿足，儘管悲苦的暗流在心底流著。
她握住東華的手，十指扣得緊緊，語氣平淡問道：「東華，若是……我們沒有相遇，我們現在會在哪裡又做著什麼呢？」
東華溫柔地撫摸她的髮絲，徐徐道：「在尋找著彼此。」
「大概我會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裡，而你在另一個女人的懷裡。」菁菁輕笑道。
渾厚的低音抗議著：「怎麼可能。你是為愛我而生的，不可能去愛別人。而我是為尋你而活的，也不可能去找別人。」
為愛而生，為尋而活……
「那若是有一天，我沒法再愛你，你也沒法再尋到我……」
東華看向她，再次看到她落寞的表情。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表情，有時她一個人的時候或即使在自己的懷裡，她都會無來由地不安。他把這歸咎於孕婦波動的情緒。
早知道也叫小司和雅婷同來，好讓她多個伴，雖然他們也忙著安胎……
他摩挲她的耳朵，輕柔但堅定地道：「不會有那麼一天。」
菁菁摸著自己的肚子，默默苦笑。
那一天已經不遠了。
忽然，少司命恭謹一拜，向他們稟告：「帝君，小臣已經把人帶來了。」說著，便引見一個人。
菁菁扣著東華的手不自覺地一緊，身子從他胸膛坐直，心頭一酸。
「小女夕雪，拜見帝君帝后。」
東華感覺到菁菁在顫抖，笑著慢慢扶起她。她紅著眼睛看他，哽咽地道：「你怎麼……找到她的？」
站在他們面前的正是浮生繪里的小雪。雖然已經長大，看上去似乎年過二十，但是那容貌菁菁怎會忘記。
「我自有辦法。」東華滑了滑她的鼻子，輕輕帶著她走到小雪跟前。
菁菁恍如隔世，足足兩千年，小雪也不再是那個需要保護的少女，但眼眸仍透著當年一樣的靈光。
「以後，你就是帝后的貼身婢女。一定要護帝後周全，要待她如自己的親姐妹。」他頓了頓，瞧了瞧菁菁，「我相信帝后也會這般待你。」
菁菁含著淚淺笑，一個快步就把還沒搞懂狀況的小雪抱住。
「我……我以後就叫你小雪，不，按年齡應該是雪姐……」
小雪被這位帝后的激動情緒搞得很迷糊。但是，她的擁抱又那般溫熱，讓她無比溫暖。
「還請帝后以後叫小的小雪。」
「以後叫我姐姐就好……」菁菁伏在她身上哭了起來。
小雪愣了一下，竟然允許自己稱她為姐姐，那是待她如親人，心中又是一熱。
「請帝后，不，姐姐，別哭，有事可儘管吩咐小的。」
東華走近，為菁菁抹掉淚光，輕輕拉開她，小聲道：「你會嚇到她的。」
菁菁猛點頭稱是，開始擦著自己的淚。
「帝君，方才青丘狐帝派人來，說有一事相求。」
東華向少司命點點頭，跟隨他先回宮中談公事，讓她們單獨留下來聊聊。
小雪對兩人獨處覺得有點尷尬。
她是有聽說過東華帝君新立的帝后。不是帝女，也非要仙，好似就一普通仙娥。在凡間相遇，進而在信游墟相戀，生下小殿下，但又經歷眾多波折，才最終再次與帝君共諧連理。
帝君派人到紅海各村尋覓一位照顧帝后的貼身婢女，並規定婢女名字里要有個「雪」字。也因此，她才被尋到。他們家乃紅族裡比較底層的氏族。若能伺候天地的尊神，是何等光榮之事，當然二話不說就把她送來了。
感覺帝君似乎就是在尋她，但是她不記得自己跟帝君有什麼交集。
帝后對自己也很是親切的樣子，完全不似第一天認識。
「小雪，你姐姐可好？」
帝后怎麼知道我有個姐姐？是他們找人時調查我家世了嗎？那怎麼會不知道我姐姐的近況？
「姐姐已經嫁人。」
帝后恍然大悟的樣子，又想了想，道：「那你是怎麼從廊橋回到紅海的？」
她當真調查過？
「回帝后，小的當時在廊橋的一家藝館工作，後來藝館解散眾人歸鄉。」
菁菁唏噓嘆息，原來當年的六藝館已經不復存在了。
「不是說了嗎？不用叫帝后，叫姐姐就好，不用敬語。」她頓了頓，「你離開的時候，墨菲和香晴姐姐還在嗎？」
她又怎麼知道這兩位姐姐？小雪心裡不解。
「兩位姐姐都回到魔界。但是，」她的臉色沉重，「後來聽一些姐姐說，她們在魔界參與剿滅其他叛軍的戰役，都在戰場上……離世了。」
菁菁的心立即如一顆沉重的石頭，沉入深深的海中，臉龐都煞白了。
小雪察覺到她的神色有異，忙問道：「姐姐，您還好嗎？」
菁菁微搖頭，兀自淡然笑出來。
物是人非，生離死別本就是那般平常之事。唯有活著的人對離去的人的記憶永存下來……
這樣微妙的釋懷僅展露在人前幾秒，菁菁收拾心情，又跟小雪聊了很多其他的事，直到東華回來，一起回去行宮。
在回去的路上，菁菁在東華懷裡喃呢了一句：「一切都會好的，即使只有記憶……」
便沉沉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