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將過，若蘭院的學生們陸續下課，在回宿舍的歸途上。
「為什麼班長今天又逃課了？」
「上午還見到的。」
「沒事，老怪先生今天也沒來學院。」
「上午我有見過他啊。」
……
幾個仲班的學生沉默，巧合的信息在腦內整合。
從中午開始，兩人便不見了。難道他們……
一齊早退？
正在此時，北方天空一聲巨響，引起路人關注。放眼望去，一道摻雜血紅的閃電把天際撕裂，氣勢如虹。
「那是神妖激戰之兆。」很久沒出現的、有點見識的那個考試學生也在佇目的人群中。
人們頓時瞧向他，覺得不可思議。
「別傻了，那裡是楓木崖的方向，哪有可能？」
面對別人的質疑，他很淡定：「自小遍讀群書的我可以告訴你，楓木崖的崖底可是藏妖卧獸之地，平時你連崖頂都沒去過，就別在那裡吹牛逼。」
得瑟的嘴臉，讓一些群眾生出揍他的衝動。
「難……難道你就去過了嗎？」剛才吹牛逼的漲紅臉問道。
得瑟的臉即刻僵了，擠出一尷尬笑容：「小生還有事，先行一步。」
走得自帶風嘯。
楓木崖平常確實少有人去，此刻更是不能前去。有見識的他說得對，那裡上演著神妖對戰的大戲。
話說，東華在哈旺的指引下，到得崖邊，思考了幾秒，就把哈旺收進籠子，藏於袖袋，一跳，就下去了。
穿過層層瘴氣，卻是濃密的黑血雲霧。緊隨而來的是刺鼻的臭味。
在這黑霧之中，一微光進入他眼帘——紫青劍。
蜈蚣被截成兩半，但猶死掙扎，頭部往沾滿毒血的白衣少女襲去。
「破！」
一紫劍突出，如穿水般利落，蜈蚣頭破，無血無痕。它臨死前，只感覺到強大的寒冰威壓封鎖四周，連空氣都靜止流動，自己巨大的軀體像似在被碾壓磨碎，活生生地被噬啃，痛不欲生，最後獲得成全，滅於天地之間。
全身發著紫冥幽光的東華抱住血污滿身的菁菁，瞧著死灰的她，一下就跌坐了下來。
「菁兒，你醒醒……」顫抖的手捧著她的小臉，如同捧著一個出現裂痕的瓷娃娃。
娃娃的小腦瓜任由他的捧弄，冰冷搖晃，奄奄一息。
東華兀自閉了閉眼，鎮定心神，停止發抖的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息若如絲。
儘管如此，他本來揪住的心神，有了一點放鬆。把她摟入懷裡，親吻著她的耳朵，手撫著她的頭，嘴上叨叨念著「丫頭」二字。
自己已經不像自己，那個看盡腥風血雨還若等閑的他去哪兒了？
「……老頭子」
他摟得更緊，充滿失而復得的喜悅。
「好……痛……」如蚊細聲從懷裡傳來。
他在她耳邊低聲哄哄。
「很快就不痛，我先處理掉……」霎時之間，他紫色眼眸露出可怕的凶光，原來數量頗多的妖獸圍著，在生人勿近的紫光下不敢貿然上前，「這些傷你的雜碎。」
紫光閃現，血流成河。
菁菁醒來后，最先發出的感嘆是：兩個好。
好黑，好痛。
眨眨眼，沒有看到一絲亮光，只能聽見有淅淅瀝瀝的雨聲。
右手疼痛得無法動彈。
忽然，唇上感覺到一絲冰冷，好不熟悉。冷唇哺喂著苦澀的湯汁。
她空出的左手往那唇的臉上摸去，手感冷冷，但很光滑。
冰冷的唇怔了怔，繼續喂著湯，喉嚨發出似是愉悅的哼聲，連唇瓣都似是變得溫熱起來。
菁菁心想，肯定自己跟蜈蚣大戰後受了重傷。這個唇的主人喂的是葯。
葯都是苦的。
以前她也看過某些電視劇，有人昏迷時無法直接喂葯，要人哺才行。但既然自己現在醒來了，還是自己喝葯吧，這樣間接親吻未免太尷尬。
男女授受不親，女女就更……
心念著，手開始撫著那張臉向外推。
雷打不動。
再嘗試幾次，一隻大手把自己的手按著，還呈十指相扣之勢。
好像有點旖旎……
這樣的大手掌，應該是個男的。
他的手心溫熱如初曦，自己如寒冬新雪的手漸漸被融化。
他的雙唇逐漸滾燙，苦澀過後，一濕滑的東西進入她的口中，輕撫著她的舌頭。
溫柔撫摸，表現得很是憐愛，生怕她厭惡。跟以往與某人的親吻截然不同。
她剛才還在想，說不定救自己的是東華，因為那唇感很像，而且在她預想中，他總是救命恩人的角色。
這次，竟然不是！這是誰？
她顫了顫，微微擰頭想要擺脫他。感覺他又怔了怔，很順從地唇分，但手還扣著。
等呼吸順暢，她緩緩地吐字，感覺吃力：「你……是……誰……」
看來自己傷得不輕，說句話都好費力。
東華不自覺手指覆唇，思忖中。
近來，她對自己頗有抵觸，連床都不讓自己上。倘若現在告知她身份，恐怕連葯都不讓自己喂。
且，他難以解釋自己的出現。她是向小百合發出信息而非他本人。
還是，小百合的身份比較保險。
「小百合。」聲音也故意壓沉。
菁菁安心下來，原是自己認識的人，但臉頰不禁泛紅，想起那面具半掩下的雙唇。
有點旖旎……
她再想問問題，可一股睡意襲來。
感到他在自己額頭上輕吻了一下，說：「你再睡會兒。」
繼續在他手心的熱度里融化，沉沉睡去。
還是，有點旖旎……
再次醒轉，她感覺有足夠力氣再說話。但，眼前還是一片漆黑，那隻本來握著自己的溫暖大手不見了，心裡倏爾害怕。
「小……小百合，你在嗎？」
無人回應，只有幽幽的迴音。
這裡可能是個山洞？
她更加恐懼，小百合不會丟下自己吧？
用力都坐不起身，只好爬動，雙手胡亂摸索，摸到的都是濕漉漉的石頭。
她遊絲般的聲音在叫喚著。
別丟下我。
她憶起父母離世的影像，但他們的模樣模糊不清。頭腦傳來陣陣刺痛。
忽爾，感覺身子被一抬，熱乎乎但滿是濕氣的胸膛貼了過來。
「我在。」有點急促的低音。
菁菁的淚奔流直下：「別丟下我……」雙手緊緊地抱住了胸膛的主人，儘管力氣很弱很弱。
他抱得更緊。
「我很小的時候，爸媽就出車禍離開了。」頓了頓，「別丟下我。」眼淚止住。
東華用手指輕柔拭去她眼角的淚痕，又撫摸她的小臉蛋。
「我永遠都不會丟下你。」
正想吻過去，只聽她慍道：「那你剛才去哪了？」
「去採藥。」
菁菁摸了摸他的衣衫，濕冷濕冷，才神思歸位。一把推開了他。
剛才自己在做什麼！男女朋友才這樣吧！
東華也嚇得一愣，但馬上又抱過來。
「我沒事了。」菁菁再次推開他，掙脫不了了。
她覺得太……
旖旎。
「你……可以點個燈嗎？」
東華盯著早已燒了過半的燭燈，良久才道：
「現在還不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