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一派金碧輝煌的宮殿，考生們都停下自己的正事，嘖嘖稱奇，不免閑談了起來。
「怎麼會這樣？太神奇了。」
「看樣子，王宮的主人要醒來了。」一個看上去比較有見識的同學說道。
「不會吧！就是那個搞得百姓生靈塗炭的洱……」旁邊另一個同學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剩餘兩個字勉強吞了下去。
「喂，也不想想我們現在身在何處，話不能亂說，」他眼睛左右鬼祟地瞄瞄，「小心真被王宮的主人給聽到了。」
稍微知道點行情的菜鳥修士都曉得，洱陀王是遭天譴而被成了這海底冤魂。試想一下，你在人家地頭上，還要說人家壞話，當真太歲頭上動土。如果王宮恢復的光華是因為洱陀王而來的，那他真的有可能溜達溜達，也有可能聽到他們的對話。
「如果他醒了，說不定會索人性命。」那個有見識的同學凝重地說道，「還是趕快完成任務，離開為妙。」
正當其他考生忙碌地為尋物而奔波，菁菁卻還在那面鏡子前呆站著。
在燈光下的寢室俱覽無遺地呈現在鏡子上，一張桃木茶几，放著工整的棋盤，還有未完的棋局。本來感覺挺清雅的，但再往隔壁一看，大紅色的帷帳，黃金色的樑柱。
好張揚的裝潢……
倒是玉雕的床榻比較討喜，清翠低調，一塵不染。
但討喜部分戛然而止。
床榻上坐著一位瘦骨嶙峋、眉宇間透著威嚴，但又頗為詭異的老人。若此時不是燈火通明，她定會覺得他是一隻鬼。
這個寢室原來不是某個後宮妃子的。
她想了想，來考試的全都是年輕人，他肯定不是考生。能夠進入考場還要對考生髮問，就只有一個可能——他是監考的人。再看他這般白髮蒼蒼，乾癟的身子，給人數老練精幹的感覺。
說不定他就是主考官隨從口中的觀考尊神。
不管三七二十一，當他是老前輩就好了。
菁菁轉身低頭跪拜：「考生陸菁菁，拜見……」一時想不到怎麼稱呼，「監考尊神。」
老者一直端坐在榻上，忽爾動了動，菁菁不敢抬頭，過了良久，他才笑了幾聲道：「小妞，你倒是很有禮貌。喚我這個老頭子為尊神。」可聲音一反剛才的讚許，突然變得有點慍氣，「既然這麼有禮貌，那就快回答我的問題。」
菁菁不自覺就抬了抬頭，看到老者一臉睥睨的表情，嘴角微微歪向一邊，雙手藏在後背，站在床榻前。
兩人相對無言了一會兒。
老者走到她跟前，大聲斥責：「還要我這個做長輩的把問題說多遍嗎！」
菁菁兀自冒出了冷汗，可神態卻依然自若淡定。
同是老頭子，東華不僅顏值能甩他幾條街，性情方面，比他好對付多了。
還未有時間讓她想多一秒，老者高舉了右手，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手掌對準她的臉，狠狠地來。
菁菁不知哪來的氣魄，瞧著正想打過來的手，起身欲伸出手來擋。那老者的手倏爾轉了來向，避開她的手，繼續往她臉上打去。眼下無法閃躲，她閉起了眼睛。
就在其手將近碰到她的臉頰，一陣寒風狂暴般地吹開房門，老者的手停住，開始仰天長笑。
「哈哈，看我打你的人，你倒還能沉得住氣，」眼睛上下打量著還在心驚的菁菁，「也對，這小妞剛才就想還手了，你就省省吧。」
這老頭一直自言自語似的，有老人病嗎？
「你很有反抗精神，我喜歡，以後就跟我好了。」他對著菁菁說。
嚇？
老者本停住的手，忽換姿勢，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拉近身邊。菁菁還未來得及反應，也還未近到他身旁，橫樑上的一個牌匾突然咔嚓一聲掉落下來，剛好就是老者的頭頂。
只見老者一個轉身，拉著菁菁巧妙地避開，牌匾在他腳邊落地粉碎。
「本王開個玩笑，當真不得，當真不得。」
菁菁簡直傻眼了。今天怎麼那麼多個「突然」？
驚心動魄不過一秒，老者就在那裡大笑。
他是不是被牌匾嚇得語無倫次？但剛才避開的身法明顯不是犯傻的人可以做出來。真傻還是假痴。她斜著眼睛盯著他。
「老尊神，小女子很想回答您的問題，但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可否請您先放手？」
菁菁心裡已經有數，他定會發火氣惱，可他偏偏沒有，很聽話鬆手，仍然嬉笑著，口裡念念有詞。
「小妞，坐那邊。」他指了指茶几的位置，「你老實告訴我，到底剛才從鏡子里看到什麼？」此時，他語氣嚴肅，忽有莊嚴的神色。
他肯定是間歇性瘋癲。
菁菁忐忑坐下，瞧著他頭髮有點凌亂，凹陷的雙頰，心裡不禁猶生出憐憫之情。老人家帶著瘋病來觀考也不容易，時而清醒，時而癲狂。
但同情是一回事，說不說是另一回事。
「此非考試題目，乃小女子的私事，不便與人相告。」
「哼，私事？這鏡子就叫思春鏡，怕是看到了讓人羞羞的東西。」老者輕蔑地眯眼笑她。
菁菁頓時一張臉漲得通紅：「你……你胡說，我只不過看到……」
不對，差點就上當了！
她立馬沉默，抿緊了嘴，像似自己口裡有幾百萬封存著，怒盯著他。
老者見她不上當，便道：「那麼嘴硬，你就不怕我會殺了你嗎？」
她眼睛溜了溜：「您老人家剛才就可以殺我了，還需要等到此時嗎？何況您對我從鏡子中看到的十分有興趣，不問到之前，我還是有活著的價值的。」眉眼倩挑，甚為得意。
「手腳雖笨，腦子倒不笨。」他一臉欣賞地瞧著，捋了捋白花花的鬍子。
菁菁開始有點疑惑，總覺得他在試探自己。難道是扮做瘋癲，實則在觀察她？許是考試的一部分。
老者手指微轉，菁菁身旁的几上倏爾變出了一壺茶，還有兩隻茶杯，道：「瞧你這防備心重，不好好解釋給你聽，你是肯定不會說的。」几上其中一隻茶杯不知何時出現在他手裡，喝上了一口。菁菁也輕輕地端起另一隻茶杯，正要放入口，他一言呵斥住：「不是給你喝的！」
可，菁菁沒有因此而嚇得放下來，反而一口就把茶給喝光。
一整天下來，我都滴水不沾，渴死了，才不聽你的。
「您就別小氣了，這裡就只有我們，不給我給誰啊？」
老者瞪眼望著她，邊搖頭邊喃喃自語：「東華，真有你的，選了個不得了的女子……」
菁菁沒有聽到他的喃語，再自斟一杯，喝完便道：「老尊神，我還要趕著去找物，您沒事我就告辭啦。」起身向著房門走去。
「你就不想知道，這鏡子里看到的意味著什麼嗎？」語氣雖然有點急迫，但他身子一動不動地坐著。
「……不就是自己的映像嗎？」
我絕對不會把自己看到的東華告訴別人的。
老者眉眼一挑，道：「此鏡名為心魔。無論人神，其天命的歸宿都會現於鏡中，只有自己可知。你，」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銅鈴鐺，還在手裡晃了晃，「告訴我你看到什麼，我就把這個喚魂鈴給你。」
本來要邁出房門的菁菁，一步起，二步停，立馬轉回去，盯著那個鈴鐺，猶豫不決地瞧著他。
老者嘴唇一字笑開，狡猾的眼神在她與鈴鐺之間來來去去。
最後，卻只等到她的一句：「叉燒包。」
正愣著，他手懸著的鈴鐺霎時之間被一隻玉手搶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