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的燈光閃爍不停,一明一暗之間,兩個物體在高速移動。
一個是菁菁,用著人獨有的行動方式——雙腳立地,不停地前後大跨步,跑得比中考的五十米衝刺還要拚命。
另一個是小雙,用著鬼魂獨有的行動方式——雙腳離地,雙手擺動增加周邊氣流,企圖飄得更快。
「你外溢的仙氣,我已經感覺到了,你們已經跑不掉了,竟敢弄花我的臉!」一把邪惡的女聲,諂媚而鬼魅,充斥了整個樓層。
菁菁與小雙無不驚悚,更加發力地向前尋找可以藏身的地方。她們本想逃離市場部樓層,但發現所有出口都已被封,無法穿越過去,實為困獸斗。此時,已到走廊的盡頭。
「菁姐,怎麼辦?到頭了!」小雙滿臉汗水,夾帶淚水,非常惶惶然。
「只能回總監房,躲起來了,所有可以下樓的方法都被她封死了。」菁菁一個勁地就跑入總監房,並馬上鎖上房門,然後跟小雙一同鑽進自己的辦公桌底,緊緊互相抱團壓驚。
直到今天下午,菁菁一直以為她要面對的可怕鬼魂只有小雙。
先是從茶水間聽到別人說自己常常對著空氣說話,她已覺奇怪,再聽完瑪麗佳十大鬼故事之一,她更加肯定小雙是一個鬼魂。
「仙氣會引來鬼怪妖魔的啃食,現在你身上失控的仙氣好比一塊肥肉,置於猛獸之間,心懷不邪之物都會覬覦,等待吸干你仙氣的時機。」
穆少陽的話突然浮現於她腦海中,令她非常忐忑。她所認識的小雙決不像似這般可怕的妖魔鬼怪。她對此也有疑惑,鬼魂不都是晚上才出現的嗎?小雙一直從白天到晚上下班都跟自己在一起。當然菁菁平時並未留意,小雙是不是沒有影子,但是確實看到她腳跟有好好貼地的。
她對小雙還是很有信心的。相處數日,小雙給她的感覺都是那麼親切,並且建立了打雜之間的深厚友誼,她絕對不相信這一切都只是為了得到她的仙氣而裝出來的。
她決定自己去證實一下,但為了以防萬一,她把外婆給她的佛珠手鏈拿出來戴上,因為它樣式非常老舊,平時她都只放在手袋裡。外婆當時還吹噓這佛珠可以避邪,功效威武,千叮萬囑要她每天隨身帶著。希望它真的不是吹出來的厲害。
完成其他工作,菁菁來到檔案室,卻並未看到小雙。
過了一段時間,她聽得背後有人在,一轉頭就看到了小雙,心咯噔地跳了一下。
「菁姐,你都猜到了?」她笑嘻嘻地說。
菁菁很詫異,她竟然直接跟自己攤牌。「我真猜對了?你……你是……」
「是的,我是一隻鬼。」小雙雙眼顯出覬覦的目光,身子飄到菁菁的跟前,越靠越近,似有所圖。對方只能向後退步,手攥緊著佛珠,被逼直牆角,害怕得閉起了雙眼。
「噗……」菁菁聞聲才睜開了眼。
「菁姐,你剛才的樣子好像吃了酸似的,整個臉都緊張到鄒成一團啦,哈哈哈。」小雙開懷大笑,恢復以往的天真爛漫。
「你這丫頭,是在耍我?」菁菁不禁有點憤憤然。
「哪有耍你?我真的是鬼啊。只不過不是惡鬼。你以為佛珠對我有用嗎?其實,沒什麼用,我只是不能碰而已。你這防備真是太小看我們啦。」
菁菁見她這般語氣,就知道她真的是打雜同盟的好盟友,整顆忐忑的心都安穩了下來。
「你真的是瑪麗佳十大鬼故事之一嗎?」
「才不是!那個大學生早輪迴了。我是最近才到這的。」
最近才到這裡,讓菁菁覺得很奇怪,就問:「什麼最近才到這?你是最近才……才做鬼嗎?」
小雙不再漂著,落地坐了下來。
「不是,是最近才飄到這裡的。」
「怎麼你可以四處遊盪?不怕太陽嗎?不用投胎嗎?」她鄒著眉頭,把一系列的疑問都掏出來了。
「這裡連個窗戶都沒有,日光入不來,我又不怕人造光。來這裡是為了找我的恩人,報恩后再說。」說著說著,她的臉微紅。
「什麼恩人?好像挺有故事。」菁菁眯著眼,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
小雙有點害羞地低頭,表情顯得十分少女,把自己的故事娓娓道來:「我在一次交通意外過世。當時,一輛快車闖紅燈,人行道上的我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撞了,閉眼前,我只看到打橫的斑馬線逐漸染上一層紅暈。當我再次醒來,自己已飄在半空,看見自己的身體躺在地上。我還記得自己尖聲喊叫著,但圍觀的人們都無動於衷。好像自己的世界已跟他們的隔絕開來了,非常絕望,只能歇斯底里地哭泣。」
她臉色變得有點暗沉,又繼續道:「哭到沒力了,就發現頭上有一道閃亮亮的光芒,我想靠近,但發現自己無法行動,好像雙腳都被釘住在肇事現場了。豈知那裡其實是某妖的地盤,它把此地的鬼魂都收歸己有,因此,整個地域都被它施了陣法,一切鬼魂都會被縛於原地,不得進入輪迴。這都是我後來才知道的。過了一會兒,一股黑霧從地上聚攏而起,越來越重,進而聚化成一個人形,但沒有五官沒有輪廓,只聽到它說:『你的悲傷與怨恨我都深切地感受到了,快成為我的一部分,永遠都不會再感到痛苦了。』那聲音好像電子音一樣,超可怕的。不過,我卻好像著了魔似的,眼睛完全無法離開,整個人慢慢地被牽引過去。就在我快伸手進入黑霧時,一道白光『唰』地一聲從天邊飛來,阻隔了我與妖魔。我馬上恢復神志,定神一看,白光閃閃的長劍插於地上。而後,有一個人從我身後走了出來……」小雙開始面露嬌羞之色。
「他身形高大,穿著紫衫大袍,緩緩地走了過來,一手扶著快要向後跌倒的我,另一隻手把長劍握起。那妖魔叫道:『你……你是東華帝君?』他並未回答,一揮動長劍,妖魔就被砍成兩半,頓時化為點點白星,消失殆盡。」
菁菁一聽,這就是個典型的英雄救美故事。看到小雙美滋滋地講述,想必她對這個東華帝君已經傾慕不已了。
「你那個東華帝君在……」正說到此處,菁菁看到小雙的雙眼倏爾凹陷,呈現深深的恐懼。
「菁姐……我感覺到一股可怕的妖氣到這邊來了!」她聲音都在顫抖著,手指著檔案室外。
菁菁順著她手指看去,檔案室閉著的門隙竟有黑色雲霧鑽透而入,門口有了一個高挑女子的身影,好久沒裝上的假心臟又回來了,這看著有點像之前劉曉麗的邪化情景。畢竟,她對這樣的情況有了經驗,也不會太手無足措,她一把抓住小雙的手,往檔案室內一排排的檔案書架跑去,躲起來是她最先想到的對策,邊跑邊問小雙:「這是不是什麼鬼魂邪化之類的?你知道怎麼回事嗎?」
「不知道,就是妖氣很厲害。我之前見到的妖魔就是這樣子的,說不定會吃了我們……」惶惶然的面孔不亞於菁菁的。
到一排書架,她們一個轉身蹲了下來,讓整齊排列、縫隙極少的檔案盒遮蓋自己。剛好菁菁回神發現,自己手裡還攥著外婆給的佛珠,問:「小雙,你說這佛珠能對付她嗎?」
小雙猶豫了一下,說:「這,連我都不怕,有什麼用。不過,我想妖魔跟我們一樣不能碰它就是了。」
不能碰是嗎?如果佛珠是盾牌還可以作為保護的手段,現小小一條手鏈可以做什麼?
正想著對策,聽見門被打開,一股冷氣穿透整個檔案室,陰森的氣息逐步蔓延。菁菁稍微從檔案盒間瞄到,妖魔已經遊走過前面兩排的書架,準備來到她們躲著的這排。
「雖然很弱,但我已經聞到你身上的仙氣,身旁還有隻小貓,當甜點也不錯。」妖魔帶著變聲緩緩靠近。
小雙嚇得已經閉上眼睛,手緊緊地抓住菁菁,真如一隻初生小貓,依偎在她身旁。後者猶生出一種母性具有的保護欲,她現在是被依靠的,一定要鎮定。
急中生智,古人不欺之名言。
就在妖魔快轉過來到達她們的藏身之處,菁菁用盡吃奶的力將串著佛珠的鏈子一扯,再往妖魔一扔。她覺得自己真是神投手,散開的珠子全數擲到妖魔的臉部。珠子頓時爆裂,如閃光彈般,星火相綻,珠與珠之間自行連接,結成一個閃著星光的小網。本身妖魔長著一張美艷的面貌,可珠子結成的網非常奇妙地呈現出一個「丑」字。
「啊!我的臉!啊……」妖魔霎時間停止往前,痛苦地扭曲著。
「快跑!」菁菁沒多想這奇怪的「丑」字,一心顧著自己很僥倖,成功阻止了她的行動,現在要趁機拔腿逃命,至少要離開建築裡面,才有活命的可能。
跑出檔案室后,她們才發現原來已經過了傍晚,整個樓層都沒有其他人。是以,只余她們兩人困在這裡,想必是妖魔故意封閉整個樓層。菁菁猛地再次想起穆少陽的話,說不定妖魔的目標就是自己,現在卻連累了小雙。
如今,已經無計可施。菁菁心想不能讓小雙陪自己變成被吸乾的骨頭,如果妖魔的目標是自己的話,說不定在她吸食自己的時候,小雙可以趁機逃走,然後,有可能找到救兵過來替自己骨頭……
「小雙,等她沖入房內,我會馬上跳出去,你趁我跟她糾纏的空檔就想辦法飛出去,說不定她一分神,你可以逃離這裡。然後……」她此時此刻,只想起一個人的名字。「然後,去找一個叫穆少陽的人,也許我還可以……」
菁菁話還沒完,總監房的門「呯」地一聲被打開了。
小雙不住地搖頭,但菁菁猛對她使著眼色,擬著嘴型說:「記住,聽我的。」
接著,她就一下子從桌下出來,挺直地站起來,鎮定自若地繞過辦公桌,對著站在門口的妖魔。
妖魔沒有馬上撲過去,她猶豫了一下,怕菁菁這麼氣定神閑地走出來,說不定還有王牌在手。不過,她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肥肉,呵呵地說道:「看來你已沒有自救之法了,這般站出來,真是勇氣可嘉。那我就不客氣開吃了。」
說畢,她頭向前傾出,一頭黑髮垂下而向後一揚,對著菁菁直衝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