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重逢
行至邊關守城雁城,君若塵一行受到了熱情的接待。
楚昊天的副將楚子青親自出城相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京城哪位官員到訪,場面極其宏達。
十里相迎,守衛排成兩排,井然有序,氣勢十足。
君若塵見到來人,也不下馬,只是臉上的笑意別有洞天。
楚子青一身戎裝,立於戰馬前,沖君若塵抱拳道:「君公子,我家公子已備好酒菜,請。」
「有勞。」
溫婉在馬車裡將一切看在眼裡,知道是楚昊天擺的排場,她心裡竟按耐不住激動。
當日一別,也已經有大半個月了。
沒想到楚昊天會將君若塵一行人迎到他的官邸,君若塵著實有些意外,不過也欣然接受。
楚昊天依舊是一身白衣,只是臉上再也看不到夕日朗朗的笑意。
「昊天兄,別來無恙。」
「君兄,別來無恙。」
兩人又是這般假惺惺地寒暄。
溫婉立在一旁,眼神都不知道該往哪裡看才好。
這就是楚昊天一直生活的地方?
果然和黑風寨相比,這裡才該是他的地盤。
「婉婉,請。」
見她東張西望,楚昊天出言提醒,聲音里聽得出比應付君若塵時熱情溫柔許多。
溫婉沒有想到會在這裡見到軍師本人,欣喜不已。
見軍師安然無恙,她心裡的擔憂這才放下。
可軍師見到她時卻沒有如她那般欣喜,反而是有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厭惡,或者說是不耐煩。
溫婉知道軍師素來性子冷,也不太喜歡她,況且當日軍師離開時將黑風寨託付於她,在這件事情上她一直覺得有愧于軍師和大當家的託付。
儘管現在兩人已經有了新的身份,可在她看來,她更喜歡那時的他們,更易於親近。
「蘇軍師,沒想到君某還能再次一睹蘇軍師風采,真是可喜可賀。」
「蘇某有幸,沒讓君公子失望,客氣客氣。」
分明是想要致對方於死地之人,此刻卻還能一本正經地寒暄,溫婉覺得男人的世界她真的很不懂。
尤其是這三個男人,手握權勢,翻雲覆雨,可看起來還是那麼假。
兩人又你一言我一語地譏諷了片刻,溫婉在一旁若無其事地喝茶,楚昊天在一旁安靜地替溫婉斟茶,一切都是那麼自然而然。
待那二人終於無話可諷了,眼神雙雙落到了溫婉和楚昊天身上,溫婉這才覺得她剛剛同大當家這般默契的沉默有些尷尬。
君若塵臉上別有深意的笑意漸濃,眼神在二人身上來來回回,最後倒也忍住了什麼都沒說。
「君兄,我這裡可比不上你的皇宮,湊合著吃吧。」
「誰不知道昊天兄釀酒天下聞名,今日有幸同飲,君某榮幸之至。」
說著,四人同時舉杯。
溫婉第一次喝大當家親自釀的酒,果然是好酒,清冽可口,唇齒留香。
本來她是帶了一壺酒給大當家的,可沒想到半路會遇到君若塵,酒自然是全數進了君若塵的肚子。
而此刻某人正一臉興奮地說道:「君某先前也飲過一壺好酒,聽婉婉說是她親自所釀,君某有幸做了第一個品酒之人,那酒確實特別……」
屋子裡一下陷入詭異的沉默。
溫婉尷尬地摸著頭髮,那啥,她其實可以解釋的。
「那酒本來……」
溫婉話還沒說完,君若塵已經搶先一步說道:「那酒本來是想給昊天兄你留一些的,可惜君某貪杯,全飲到了肚子里。」
「……」
楚昊天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抿著唇,半天沒有說話。
軍師在一旁冷冷地哼了一聲,許是覺得這酒席無趣的緊,連招呼都省了,直接拂袖而去。
「蘇兄,你不陪君某再多飲幾杯?」
軍師步伐未停,理都沒有搭理。
君若塵嘖嘖兩聲,幽幽嘆道:「這普天之下,恐怕也就蘇兄這脾氣難伺候。」
「我看這裡也沒有我什麼事,不如你們聊,我先回房休息。」
溫婉原本想藉機開溜,誰料兩人竟然同時出聲制止。
溫婉灰溜溜地又坐了回去,繼續陪二人尷尬地飲酒。
兩人席間究竟在談論些什麼,其實溫婉壓根兒就沒有多留意。
只覺得兩人之間你來我往,說的都是一些她聽不懂的啞謎,好生無趣。
她一個人吃菜,偶爾替自己斟一杯酒,心情好時也替那二人滿上。
沒多時,她已經喝得暈乎乎,一不小心便趴在桌上睡了過去,那二人這才停止了唇槍舌劍。
君若塵呵呵笑了兩聲,表情無比正經地說道:「人我已經安全送到,還望昊天兄信守承諾。」
楚昊天瞪了他一眼,「君兄,這樣的事情楚某不想再有下次。」
「那你要將人看緊些,下次若再讓我碰到可沒有今天這麼好說話。」
楚昊天猛一握拳,真想把這人給活剮了。
君若塵卻又突然正經起來,雙手負於身後,立於窗前,幽幽說道:「楚昊天,若不是你我生在這亂世,或許可以成為摯友。」
「若有生之年,你不犯我國土,或許可以考慮。」
君若塵輕笑,他們都知道,這不過是痴人說夢罷了。
「今日一別,他日再見怕是再喝不到昊天兄的好酒,何不暢飲一番?」
是啊,一個是一國之君,一個是一國之將,他們之間註定不能成為朋友,但卻是最了解彼此的勁敵。
很多年後,溫婉再次回想起當時的情形,她其實已經記不得他們說過什麼話,因為那時她是真正醉倒在席。
之後等她醒來后,一切都變了。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溫婉才真正意識到,所謂的兒女情長,在家國天下面前真的什麼都不是。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溫婉才真正意識到,她和君若塵以及楚昊天之間的故事並沒有結束,而是真正剛剛開始。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溫婉知道,她心裡其實早已經有了抉擇,不管道路如何艱難,她其實從來沒有動搖過。
因為她知道,懂她的人一定會懂。
就像那晚,她唱起了蘇軾的那首詞,一如她和他的初相識,而後她知道,他懂了。
那天,他離開時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一眼而已,她便已經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