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8章 未亡
第4458章 未亡
鵝毛大雪旋轉飄零，紛紛而下，李含雪的肩頭上漸漸堆積了一寸厚的白雪，這死寂的冰河終於有了動靜。
一個身穿白底大紅裘的女子出現在了冰原之東，紅衣、白絨、黑髮，三種明亮而純凈的顏色在皚皚世界之中極為顯眼，天地為布人為畫，女子宛如水墨畫中的一朵紅梅，潔凈而美麗。在這茫茫雪原生長率，火熱的紅絲毫不顯她的柔媚，反而令她看起來更加冷艷動人。
顧夕雨踏入冰原的那一刻，眉頭微微一皺，空氣之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味。她不由得心頭一顫，這股味道她熟悉，是李含雪的味道！
「怎麼回事，為什麼這裡會有長道哥哥的氣息！」
顧夕雨縱身一躍，急忙朝前飛去。卻見一群身著玄服的撐天門弟子圍在一團，他們身邊還有幾個月煌聖地的弟子，赫然就是陳永傑和他幾個跟班小弟。
顧夕雨目光來回掃動，在地上看到了瑟瑟發抖的李含雪，他被一個撐天門的弟子踩在腳下，雙手雙腳處流出的鮮血已經凝結成紅冰，觸目驚心。
顧夕雨立刻就猜到了前因後果。
「陳永傑，你這個該死的傢伙，居然勾結撐天門弟子迫害自家門人！」
顧夕雨急速落地，直接抽出了手中的雪月劍，一股驚人的殺氣瀰漫冰原，令人心悸。
陳永傑冷笑道：「顧夕雨，你來得正好！今天我們新仇舊恨一起清算，你斬我一條手臂，我就要你付出更加慘痛的代價！」
「這是我們之間的恩怨，你放了長道哥哥。」顧夕雨道。
「小雨，你快走！他們想殺的人是你，不是我，你快走！」李含雪用盡全力呼喊道。
「閉嘴！」陳飛燕一腳踩在李含雪的臉上，然後用力地蹂躪，表情扭曲地笑著，「賤人，你可還記得我嗎？」
顧夕雨秀眉軒起：「我不記得你是誰，但如果你還不抬腳，我立刻殺你。」
陳飛燕暴怒，我現在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賜，你居然不記得我是誰了？好，你不記得我是誰了，那我就讓你好好長長記性。
陳飛燕一劍插入李含雪的手臂之中，頓時間鮮血四溢，李含雪痛苦呻吟，痛不欲生。
「我叫陳飛燕，撐天門的弟子，你現在記得清我是誰了嗎？」
「不要傷害長道哥哥。」顧夕雨又驚又怒又心疼，臉上露出了患得患失的表情，生怕李含雪再被傷。
陳飛燕冷笑道：「你現在知道體會別人的感受了？當初你讓我苦吞敗仗的時候，應該不會想到我的感受吧。聽說你很是珍惜你們家的長道哥哥，那我就要好好折磨他，讓你也體會一下什麼叫痛不欲生的感覺。」
說著陳飛燕又一劍落下，刺穿了李含雪的左手。
「啊……」李含雪痛苦慘叫。
「不要……」顧夕雨急道，「你不要再傷害他了，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眼見顧夕雨那麼好強的女人，現在居然會屈服。鷹鉤鼻男子不由得冷笑道：「顧夕雨，當初比武你讓我們撐天門的弟子顏面盡失。我們的要求也不過分，只要你自斷雙臂，我就放了你和你的長道哥哥。」
李含雪奮力掙扎道：「小雨，不要聽他們的，快走。」
「還有力氣說話是吧？」陳飛燕表情猙獰，一劍刺入了李含雪的肩膀，厲聲喝道，「顧夕雨，給我快點！不聽師兄的話，我馬上宰了你的長道哥哥！」
顧夕雨望著地上承受折磨的李含雪，眼中熱淚直流。
「長道哥哥，我對不起你，如果不是因為我，你就不會被人設計陷害。」顧夕雨道。
「小雨，你不要再說了，快走吧。再不走的話，我們兩個人都要死在這裡。」李含雪用盡最後的力氣沖著顧夕雨大叫。
然而顧夕雨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舉起了雪月劍，劍鋒一抖，竟是朝著自己的手臂劃去。溫熱的鮮血染在冰原雪地之上，緋紅凄冷。
與此同時陳飛燕的劍也落下了，直接釘入李含雪的胸口。
「陳飛燕，你幹什麼？」鷹鉤鼻男子有些吃驚，「你就這樣把顧長道殺了？」
陳飛燕冷笑道：「不殺他還留著幹什麼？顧夕雨已經自斷一臂，對我們沒有任何威脅，殺了顧長道會讓她更加方寸大亂。現在我們只要聯手，就可以殺死這個賤人。」
這一刻整個天地似乎都陷入到了一片死寂之中，李含雪瞪大了雙眼，與顧夕雨四目相對。
顧夕雨的眼睛似是被李含雪的鮮血徹底染紅了，皇女血脈之中的冰冷殺意被徹底激發出來，那一天只見大道原上美人縱情而舞，以血為墨，肆意揮灑。
撐天門一代弟子，連同陳永傑永遠消失在了冰河之畔。
殺死了這些人後，顧夕雨像是虛脫一樣，跪倒在地上一隻手抱著李含雪的腦袋，使勁地往自己的胸口上貼著，縱聲大哭。
「長道哥哥……」
顧夕雨哭得撕心裂肺，聲音都沙啞了。周圍只有凄迷的風雪聲在回應著她的悲慟，顧夕雨的人生陷入到了至暗時刻。
這十多年來，她活著的唯一意義，就是他。這很極端，很令人費解。可她並不在乎，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活著的意義。
太多的人，從生至死，都不明白他來這個世界是為了幹什麼。難道僅僅只是經歷這生死輪迴，平淡如水順其自然人云亦云，便可以算是一種幸福嗎？
顧夕雨覺得不是，既然來到這個世界，便要燃盡自己所有的生命力去完成自己想做的事，直到徹底調零的那一刻為止，方才不枉白活一世。
有，便已經是一種奇迹。
而對於顧夕雨來說，李含雪的存在就如同一種奇迹。
顧夕雨哭了一整天，直到徹底沒有力氣去哭，她卧倒在冰河之畔，心如死灰。愣愣地望著李含雪那蒼白的臉，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一個沒有他的未來。
在夜深至暗之時，疲憊不堪的顧夕雨終於沉睡。第二天一早，雪白的太陽緩緩升起，打在顧夕雨的臉上，她緩緩睜開了眼睛，打算把顧長道的屍體埋了之後，再回月煌聖地。
可她剛一抬頭，就看到了李含雪正伸出雙手捧著她的腦袋，深情地凝望著她。
「長道哥哥，你……」顧夕雨大吃一驚，「你不是已經……」
李含雪搖了搖頭道：「我沒有死，我被陳飛燕刺穿胸膛之後，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一隻可愛的白色小東西，然後就醒來了。」
「可我分明是看著你斷氣的，我一直都在檢查你的身體，生機全無，怎麼可能……」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我身上的傷還在，但總之是活下來了。」李含雪萬分慶幸地嘆了一口氣，「或許老天爺覺得我可憐，還不願意收留我吧。」
顧夕雨大喜過望，一頭撲入李含雪的懷中，死死地抱著他，聲音沙啞地呼喚著他的名字。
「咳咳咳……」
李含雪面露痛苦之色：「丫頭，你可別抱太緊了，再這樣勒著我，我可要沒命了。」
顧夕雨連忙放開李含雪，尷尬道：「長道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高興了。」
「我們回月煌聖地吧，我不想再待在這裡了。」李含雪道。
「嗯，我們這就回月煌聖地。」
李含雪和顧夕雨回到月煌聖地之後，因為「顧長道」死而復生，顧夕雨的人生軌跡也被徹底改變。
她雖然殺死了撐天門一代弟子，外出落玄山脈避難，卻是沒有在夢境之中再遇到羅雅帝國的那個李含雪了。
顧夕雨帶著心愛的長道哥哥，一起離開了月煌聖地，二人定居落玄山脈。
在第二年顧夕雨生日那一天，李含雪送給了顧夕雨一束白色的花，向顧夕雨表明了自己的心跡。
經歷了冰河的生死之變，李含雪已放開了心門，不再去計較修為高低。他完全接受了一個平庸的自己，也接受了顧夕雨全部的愛。
顧夕雨收到生日禮物，心中感動不已。那一天，他們以天地為親，布置了一個簡單的婚禮，成為真正的家人。
而後幾年的時間裡，李一心、李雲芊、李落玄相繼出生，這些孩子雖不如現世之中那樣強大莫測，卻能夠陪伴著李含雪、顧夕雨一起度過最美好的童年時光。
時間匆匆，星雲大陸上霸權交替，五大巨頭紛紛登上歷史舞台的正中央。顧夕雨並沒有參與其中，她一直都跟李含雪在一起。
李含雪這一世的平庸無法得到改變，在一千年之後，他的命數已盡，壽元達到了終點。縱使此刻的顧夕雨已擁有天君修為，卻也無力去改變什麼。
她只能眼睜睜看著李含雪的生命力一點點的枯竭，最終老死。
「阿雨，這最後的日子你就不要陪著我了，我不想在最後的歲月里給你留下的儘是痛苦的回憶。」李含雪說道。
顧夕雨搖了搖頭：「我想一直陪在你身邊，即便真的到那一刻了，我也想親眼看著，不想留下任何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