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迷霧人俑
我看了看那個骷髏，又看了看鬍子，鬍子也看了看我。在這種地方突然看到除我們之外的現代人實在是令人驚訝。鬍子用開山刀捅了捅骷髏，確認他不會動也不會爬出什麼奇怪的蟲子之類的東西，便把火把交給小順兒然後上手去摸那骷髏身上的衣服口袋。
「這看著像軍裝啊，鬍子，你見過這造型的軍裝嗎？」我問鬍子說。
鬍子一邊在骷髏身上的各個衣兜裡面翻找著，一邊回答我說：「這皮夾克的飛行服肯定不是現代的，這衣服看著像解放前那會兒的。不過這人都爛沒了也看不出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
接著鬍子從骷髏的衣兜里掏出來幾樣東西，一個爛的直掉渣的錢包，一個小方盒子上面寫著雙鶴兩個大字看起來應該是個火柴盒，一個一支老式鋼筆，還有一個發黃的小筆記本。錢包裡面沒什麼東西只有幾張花花綠綠的紙鈔，已經爛的快碎了，只能隱約看見其中一張紙幣的右上角寫著「奉天興業銀行」的字樣，而且是從右往左寫的繁體字。
這支老鋼筆倒是還挺好看的，圓柱形的筆身，兩端略細。筆帽上有一個箭頭形的筆夾，箭頭的尾部模模糊糊的能看到刻著幾個字母「parker」。鬍子一見就來勁了，拿著老鋼筆看了又看，嘴裡還嘟囔著：「牛逼，還能用上派克筆呢，這可不是一般人啊。」
比較有價值的還是小筆記本，筆記本裡面夾了一張工作證。工作證上面一行寫著「國民革命軍東北邊防軍空軍飛虎隊一等飛行員」，下面的一道橫線上是一個鋼筆的簽名「錢興波」。其他的小本上還有很多文字一時間還來不及細看。
「錢興波。」我看著那張工作證念到，「看來還真是個飛行員，不過是民國時候東北軍的飛行員。他怎麼會死在這裡呢？」
我放下手裡的筆記本看了看那具骷髏，原田未來從我手裡接過了筆記本開始仔細的翻看起來。
「李大哥，東北軍是啥隊伍？」小順兒問到。
鬍子一聽趕緊搶過去回答到：「東北軍這事兒，還是你胡哥我清楚。我跟你說，東北軍那是大帥張作霖和少帥張學良的隊伍，解放前就盤踞在東北。在各大軍閥里東北軍的實力那是數一數二的。而且據我所知，當年東北軍可是花重金打造了一支空軍，那是抗日戰爭前中國最先進的空軍了。」
「這麼厲害啊。」小順兒驚訝的說到。
「厲害什麼，『九一八』事變的時候，一個屁都沒放就全被日本人幹掉了。」鬍子哼了一聲說到，「不過話說回來，這麼看東北軍的飛行員待遇確實高，都用的是派克金筆，這東西在當時可是老貴了。」
「那他也挺厲害的，我從下就希望能當個空軍飛行員呢。」小順兒上下打量著那個骷髏說。
這時原田未來拍了拍我的胳膊，指著筆記本上的一頁對我說：「你看這兒，這些可能對我們會有點兒幫助。」
我拿過原田未來手裡的筆記本，開始仔細閱讀她所指的那一頁，繁體的鋼筆字在發黃的紙面上對我的閱讀能力是很大的挑戰。
「民國十七年十二月三日，晴，行動時間確定在明天的0700，目標是低空轟炸綏芬河中東鐵路沿線的敵軍。最近戰情並不樂觀，敵人的兇猛超乎想象。大帥希望我們飛虎隊參戰能一舉扭轉戰局。秀娥，我答應你，等這一仗打完我們就成親。」
「民國十七年十二月四日，進來的時候外面是多雲，行動按時開展，我在飛到鏡泊湖附近的時候，發動機突然出現了一些故障。我控制飛機滑行衝進一片森林，我便失去了知覺。當我醒來的時候，發現飛機在一個地下洞穴裡面，這個地下洞穴看起來十分龐大，我的飛機好像停在一道石樑上，看不出附近有什麼也看不出有多高。這裡實在太黑了，沒有照明設備我什麼都看不見。
我試圖發動引擎，但是當引擎正常工作起來的時候，黑暗中卻突然有東西開始攻擊我的飛機，我的飛機已經搖搖欲墜了，我只能選擇了跳傘。
我降落在一片古代城市裡，這個城市裡好像沒有任何人。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先沿著一個方向看看能不能走出城市，但是我卻好像一直在原地繞圈子，這個城市太奇怪了。我只能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民國十七年十二月可能已經五日了，外面的天氣我不知道。之前受了點兒傷而且也累壞了，我居然在這個屋子裡睡著了。我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我的手錶已經停了。這裡一直是這麼黑暗，我現在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時間了，我要怎樣才能找到出路呢？我還能活著出去嗎？秀娥，希望我能回到你身邊。」
「民國十七年十二月，其他不詳，我該怎麼辦？這個城市太可怕了，我一直在沿著一個方向走，可是怎麼也走不出去，而且每次都會回到這個院子。也許只是跟我之前待過的院子一樣的院子，誰知道呢……秀娥，我想你！」
「民國十七年十二月，其他不詳，我不知道距離上一次記筆記過去了多久。這裡不止我一個人，我敢肯定！！起霧的時候外面就有人走過，肯定有人，我聽見聲音了。秀娥，我可能要瘋了，我回不去了……」
「民國十七年……我可能已經幾天沒吃東西，我也許已經死了，或者這是我的幻覺。我在霧中看到了人影，可是這比看不見更可怕！我究竟在哪裡！外面的究竟是什麼！！」
「民國十七年……秀娥，我沒力氣了……」
這是最後一頁，再之後就什麼都沒有了。我念到這裡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這本日記的所說的那些奇怪的事情讓我們每一個人都很不放心。走不出去的城市、大霧，這都和我們正在經歷情況一模一樣。至於他說的門外的那些東西，真的不知道是他的幻覺還是真的會發生的事情。如果這些東西真的會出現的話，我們該怎麼辦？
這些疑問縈繞在我的頭腦里揮之不去，看到其他人臉上的表情，我知道他們也跟我一樣。也許這具骷髏就是我們的結局，這種想法也會時不時的鑽出來，讓我鬧心一下。
最後還是鬍子打破了沉默。
「你們說他說的那些東西是什麼？」鬍子問到。
「不知道。」我說：「不過他說起霧的時候會出現，那不就是現在這種情況嘛。也許我們也會遇到的。」
鬍子一邊聽我說話一邊把老鋼筆、筆記本、工作證這些東西放進背包的口袋裡。我便問他：「你這是幹什麼？這些東西也值不了幾個錢。」
「不為錢，咱這也算是同病相憐。回頭我要真能出去，就替這哥們找到他的秀娥，然後把這些東西都交給她。也算是幫他了一個心愿吧。」
「行啊鬍子，看不出來還挺仗義的嘛。不過那也得秀娥還活著吧，民國十七年啊，應該是1929年。這秀娥要是還活著最少也得九十朝上了吧。我覺得有點兒懸。」
「找不著秀娥就找她的後人，不管怎麼說，總歸儘力幫他。雖然可能這世上也已經沒什麼人再想著他了，但也不能讓他死的這麼不明不白的。」鬍子收好了東西，然後對著那具骷髏拜了拜說：「哥們，你一個人在這兒也不容易，這事兒我盡量幫你辦了，實在辦不成也是命，你就別計較就行。你要是在天有靈，就保佑保佑我們能平安出去吧。」
說完，又對著骷髏拜了兩拜。鬍子剛拜完，突然嘩啦一下那骷髏一下子倒了。它本來是坐在床上，背靠著牆，現在則順著牆上半身躺倒在了石床上。我們都被嚇了一跳，我差點兒以為鬍子是不是又觸動了什麼機關。鬍子拜完還沒完全直起身來，也被這一下嚇得僵在了原地。
「你們看這是什麼？」突然鬍子指著骷髏背後的牆角叫了起來。火把的光亮和幾道手電筒的光束一下子集中到了骷髏背後的牆角，我還沒看清是什麼東西就聽原田未來叫了一聲：「蟲子！」就往後退。
我仔細一看，原來牆角長滿苔蘚，但這些苔蘚是血一樣鮮紅的顏色，而苔蘚上面則有一個十幾厘米大的白色的繭蛹，繭蛹裡面還不時的的扭動一下。那裡面不管會孵出來什麼應該都是只大蟲子。
鬍子看了一眼也覺得噁心的不行，就拿過火把想一把火給它燒了。我攔住了鬍子，半開玩笑的跟他說：「算了，大概是一個蛾子，在這地方活著也不容易別弄死它了。再說了，這說不定是錢興波在天有靈給你的一個提示呢，哈哈。」
鬍子雖然放棄了燒蛾子的念頭，但大家誰也人不願意再待在這間屋子裡，於是我們就都來到了外間。剛才進了屋就一直折騰到現在，我也有點兒累，就找了堂屋正對著門的一把椅子坐了下來，這椅子都是石頭雕的，坐在上面屁股冰涼冰涼的很不舒服。我蹭了兩下，發現這椅子紋絲不動，仔細一看原來石椅子是跟地面連在一起的根本就動不了。
接著我便仔細的看了一下整個屋子裡的情況，剛進來的時候並沒有覺得什麼不對勁，桌子、椅子、花瓶、杯子什麼都有，現在才發現不對勁，原來所有的物件都不是獨立的個體，全都是連在一起的石雕。這整個房間就好像是用一塊大石頭整體雕刻出來的一樣。
「這屋子根本就不是給人住的啊。」我一邊推推紋絲不動的花瓶一邊說到，「什麼東西都是石頭雕刻的，而且還是一體的，完全就是樣子貨嘛。」
我話音剛落，突然原田未來示意大家安靜，屋子裡一下子變得一點聲音也沒有，但是我們這時卻清楚的聽到有一種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腳步聲，而且是很多腳步聲重疊在一起的聲音，就像軍訓時候走正步的聲音一樣。
「這不會就是老錢說的那些東西吧？」鬍子不安的說到。
「老錢？你們很熟嗎？」我白了鬍子一眼。
「這不是互相幫忙嘛，一回生二回熟唄。」
「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有心情開玩笑！」原田未來有些生氣的說到。
「對對，我們先把燈和火把都滅了吧，省得被那些東西發現了。先等等，看看情況再說。」我對大家說，於是我們便關了手電筒和頭燈，鬍子在地上熄滅了兩個火把。屋子裡面一下子變得漆黑一片，過了好一會兒我的眼睛才慢慢適應了黑暗。我微微的推開了門，發現外面並不是一點兒光亮都沒有，這地下城市裡似乎有著某種非常微弱的光源存在著。
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大了起來，應該是離我們越來越近了。我對原田未來小聲的說：「我跟鬍子去大門口看看，你們在屋裡別動。」原田未來對我點了點頭。我便跟鬍子小心翼翼的打開屋門，走出房間，然後摸著黑慢慢的走到影壁的後面。到了屋子外面才感覺到這腳步聲是如此的真切，好像在整個城市上空回蕩著一樣，連身邊的霧氣好像也跟著腳步聲震動的節奏在顫抖。
我跟鬍子繼續繞過影壁，悄無聲息的趴在了大門口，從大門的縫隙往外看著。大街上霧氣繚繞，而且是黑洞洞的一片我們幾乎什麼都看不清楚。腳步聲還在越來越近，漸漸地迷霧之中似乎出現了一些影子，影子的輪廓也越來越清晰。
「人影！」鬍子把聲音壓到最低，驚訝的對我說。我趕緊對他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這時那些人影正好通過我們大門前的地方，霧氣中仍然看不清這人影究竟是什麼模樣，只是感覺他們動作僵硬。而且這些人影排成長長的一隊，動作整齊得好像一個人似的，在這樣一個地下無人古城裡面真的是看起來無比的詭異。
他們的腳步聲聽起來非常生硬，感覺應該不是鞋子而是木頭一類的東西撞擊地面產生的聲音。我跟鬍子大氣都不敢出，看著他們經過門前然後消失在茫茫的霧氣之中。那回蕩在空中的腳步聲，也漸漸的消失了。我跟鬍子這才敢慢慢站起來，鬍子還是不敢大聲說話，繼續壓著嗓子問我：「這什麼東西啊，這麼邪性！」
「我怎麼知道，這鬼地方又不是我建的。不過我覺得他們應該不是人。」
「不是人是鬼啊？」鬍子把嗓子壓得更低了。
「你這麼說話也不怕憋死。我是覺得這些東西更像是我們這一路上看到的那些人俑。」
「人俑？活啦？」鬍子聽我這麼說滿臉不可思議的看著我。
「我也只是猜猜而已，我們先回去吧」說著我們便往回走去。這時候霧似乎慢慢的散開了，之前眼前灰濛濛的一片也漸漸的變淡了，好像這一場霧就是為了那些人俑遊街而準備的。
我跟鬍子回到了屋裡，跟大家簡單說了一下剛才的情況，所有人都沉默不語。
「霧也散了，我們還是出去看看，想辦法找找出路吧。」過了一會兒之後我對大家說到。於是大家紛紛打開了照明設備，鬍子也點燃了火把。突然小順兒指著石桌子大喊一聲：「鬼啊！」
我順著小順兒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石桌子後面的牆上，赫然有兩隻血紅的眼睛正直愣愣的盯著我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