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1章 發如雪蒼老了容顏
倒下去的那一刻。
天空黯淡，耳廓清平。
除了黑白，再無其他色彩，彷彿在這一刻，天地都變得肅穆了起來似得！
其實我早就意識到了，死亡在越來越近的靠近我，所有的惶恐在踏上這條路之後，慢慢的變成了坦然，如果我真的命理註定要面臨這樣一死的話，我覺得其實就像現在這樣死去也挺好的！
大雪掩蓋了我的足跡，會封存我的屍體！
也許我的來與去會成為一個謎，也許那些牽挂著我的人在傷痛之餘畢竟還心存希望！
也許…………
雪花帶著冰涼的冷意飄在我的臉上，唇角！
疼痛和冰冷同時間侵襲著我乏力的身軀，瞳孔里倒映出的天空黯然失色，彷彿一場天災難就在眼前降臨，而我的手腳漸漸的和冰雪融在一起，我清楚的感覺到爛蠱在撕扯著我的經脈，噬咬著我的五臟……
同時間傳遍全身的痛苦讓我有些恍惚，爛蠱究竟是一隻蠱？還是成千上萬的蠱？
因為經脈的撕裂和痛苦，血液從口中溢了出來，我試圖轉動自己的腦袋和身體，但卻發現身體和四肢漸漸的被融化后又凝結的冰雪給固定在了雪地中一般，體內的熱量迅速的流逝著，帶走了身體的溫度！
「喀嚓！」
「咔嚓！」
「咔嚓！」
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靠近似得，像是人的腳步聲！
我緊緊的皺著眉，使勁全身的努力也只能做到腦袋轉了一些朝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入眼是一道由遠而近裹著黑色大衣的身影，當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終於意識到為什麼他一直沒有現身了？
因為他在等著這一刻！
「唐……念……青！」我張了張嘴，發出冰冷著發顫的聲音。
唐念青一步步的走過來，然後蹲下身在我的面前看著我淡笑道：「終於等到這一刻了嗎？想不到你會自己選擇這種方式在這裡結束自己的生命，不過在你死之前，我要取走你身上的一件東西！」
「呵……」我艱難的浮起一個嘲諷的笑容道，「是爛蠱吧？」
唐念青點了點頭道：「這就是我一直給你機會，也一直在等待的原因，因為只有當爛蠱自己想要出來的時候，我才能捉住它，而其餘的時候，除非我把你分骨拆筋……否則是無法找到它的！」
我一臉的悲哀之色苦笑道：「如果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東西，那請你放過其他人！」
「我會的！」唐念青抬起手中泛著寒光的匕首盯著我的眼睛說道，「我要的東西只有爛蠱而已，至於你在意的那些人，在我眼中也不過是平凡而卑微的存在，不需要我做什麼，他們自然會被自己愚蠢的情感所感到痛苦和傷心……這就是人性的脆弱，有情皆孽！」
我反而笑了笑，坦然的睜大眼睛嘆道：「你要怎麼樣……就動手吧！」
唐念青神色淡然的把我從凝結著血色的雪塊里扶起來，然後用匕首將我的衣服全部割破，讓我滿是傷痕的身軀就這樣曝露在了風雪之中，看著我身上的傷痕纍纍，他眼中閃過一抹複雜之色嘆道：「人活著是痛苦的，你我皆是如此，所以去死也是一種解脫，你不用太過難過！」
我凄然的盯著眼前的雪地，漠然無語！
在生命的最後關頭，我不想乞憐更不想和他說點什麼，因為我的腦海里在瞬息之間，閃過的全是徐潔她們還有小多漫和秦可人那微微浮凸的肚子，我苦笑著心想，我畢竟有了血脈的延續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覺得雪地上好像有東西在流動！
「爛蠱出來的時候，會徹底的噬咬你的心脈，讓你的血液瞬間全部放出來，然後它會從你的胸口破開一個血洞然後出來，它要的是你最後的心血，所以……」唐念青拿著刀子在我的胸口劃破一道道的口子，然後對準我的心窩說道，「我現在要扎破你的心臟，它就會提前從這裡出來！」
「喀嚓！」
「喀嚓！」
「喀嚓！」
又是一種奇怪的聲音響起，比起唐念青之前踩破雪地的聲音，這個聲音似乎走得更疾卻又彷彿更慢，我和唐念青同時間轉過頭朝著聲音的來源看過去，頓時間同時呆住了！
漫天的風雪之中，滿頭白髮的爺爺竟然顫顫巍巍的走到了我們的面前！
「念青……住手吧……」爺爺的眼眶中盈著滿滿的熱淚朝著唐念青喊了一聲。
唐念青在微微的一愣之後，忽然站起來發出猖狂的哈哈大笑聲，然後一臉凶戾之氣用刀朝著爺爺那邊指著吼道：「老不死的————你果然還是跟從前一樣懦弱而混賬，你情願向著外人也不向著我！」
兩行老淚從爺爺的眼眶裡順著他山川一般深沉的臉部皺紋滑落著，他一臉悲憫的盯著自己的兒子苦澀道：「我這輩子最恨的事情就是，因為你聰明我就一直寵溺著你，直到你想用人的鮮血去入葯，我再回頭一切都晚了……」
「我當年只是用鮮血入葯而已，但你培養出來的這個孫子，他年紀輕輕的卻已經懂得用蠱害人了，為什麼你會在他危難的時候站出來救他，還是跟你自己的親生兒子敵對……」
「但你當年卻不肯救我和我媽，看著我的手被人斬斷？」
「你這個老混蛋！」
「老王八！」
「老不死！」
唐念青的聲音彷彿帶著徹骨的恨意，他盯著爺爺一字一頓的冷喝道：「難道你在他的身體里種下爛蠱，不就是為了彌補你自己的愧疚嗎？你從來都是一個自私徹骨的人，只是你自己不承認而已……」
「但那已經無所謂了，因為他要死了！」
「我不接受你的施捨，但我可以自己奪取自己的生存的權利！」
「你——給我——滾開！」
看著這對父子，聽著唐念青絕情到了極點的話，我驀然間為爺爺感到了巨大的悲涼和痛苦，他已經老得就像是風中的殘燭了，鬚髮皆白如雪，皺紋深沉的猶如乾涸的泥土皸裂，眼中的光芒早已流逝，充滿了枯槁之色，人都有生老病死，順應天道自然，而無疑此時此刻的爺爺看起來已經是走到了生命的最後關頭，但我卻絕不會想到他竟然會出現在著漫天風雪的雪山之中！
眼淚止不住的滑落出來，爺爺就像是一個傷心的孩子一般，彷彿這些年積蓄的淚水全都在這一刻滾落，他睜著通紅的雙眼，顫顫巍巍的看著唐念青搖頭道：「小硯會下蠱，但他卻一直沒想過去害好人，但你當年卻仗著自己天賦好，想要拿家族裡的親兄弟去開刀取血，那一年你才十幾歲，但心性卻狠到了極致，而且你的所作所為觸犯了唐門一直以來的禁忌……」
「所以你就眼睜睜的看著我斷肢死娘，看著我浪蕩天涯？這是你為人父的借口嗎？」唐念青咬著牙喝問道。
「我一直在找你，爛蠱確實是為了你……」爺爺說到這裡，哽咽著停了下來看了我一眼！
我心裡又痛又堵，不由得轉過頭去不敢看爺爺的目光和蒼老枯敗的臉，然而我模糊的視線卻彷彿再次看到了在我的手邊，凝結著鮮血的雪地上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流動一般！
我眼花了嗎？
我仔細的瞪大自己的眼睛去盯著那流動的東西看去！
驀然間我的瞳孔放大，因為我終於看清楚了，那流動的東西不是在流動，而是因為這種東西跟雪幾乎是一樣的顏色，帶著一種猶如玉質般的偽裝，正在雪地上遊動著，朝著雪地里凝結著的那些血。
這是……白蛇？
一瞬間，我的心頭狂跳，一種絕處逢生的巨大驚喜讓我彷彿抓住了生命里的最後一根稻草似得，這些看起來像是雪地里流動的東西不是一條，而是很多很多條微小得像是蛞蝓，但卻比蛞蝓細長，猶如透明的雪玉一般，速度卻又更快的蜂擁而至……
在我低頭盯著這些雪色蛞蝓般的生物的時候，在這短暫的時間內，我溢散在雪地上的那些鮮血，竟然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消失，因為它們在飛速的吞噬著這些鮮血！
而此時，爺爺跟唐念青這對悲情父子的對話也到了一個決絕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