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1章 當年提刀俠客夢
多少江湖事，一壺濁酒中。
陸青峰本來是提議去喝酒的，但是喬保龍卻搖了搖頭說早已沒了當年那種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的豪情了，而且喝了酒回去還怕喬東臨的媽媽會罵他，所以兩個人就奇奇怪怪的邊喝茶邊聊往事，旁邊還癱著一具不斷在鮮血往下淋漓著的屍體……
我和喬東臨兩個旁觀者倒是增長了不少見聞！
喬保龍說起當年的事情，不由得就提到了兩個人共同回憶的一個女孩，陸青峰的眼神里竟然在提到那個叫唐柔的女孩時，閃過了片刻之柔，所謂鐵血柔情，大概也不過如此了，到了陸青峰這個地步的人，感情的事情早該看淡了才對！
在他們聊天的故事裡，唐柔是當年他們都喜歡過的一個女孩，不同的是陸青峰明戀，喬保龍暗戀，陸青峰憑著強烈的個人風格和魅力得到了那個唐家千金的青睞，但是可惜的是，世間殘酷多狗血，天若有情天亦老，那個女孩子後面的下場極為凄慘，也正是因為唐柔的死，陸青峰提起了刀，他們的江湖故事就是從這個叫唐柔的女孩子開始的！
有一種兄弟情，叫作即便十年不聯繫，但是一朝相見，無酒也能醉，聊起那些事，梟雄也能落淚——————
我和喬東臨都沒想到，陸青峰健談起來起來有這麼多的話說，而且時不時的冒出一句『麻辣個巴子』『草麻痹的』這樣的髒話來，彷彿變成了一個暴戾跳脫的少年似得……聊到酣暢處，喬保龍爆出當年陸青峰逃命逃到一個正在洗澡的少婦的家裡，愣是一身是血的衝過去捂住了人家大閨女的嘴，等到對頭跑了，陸青峰直接抱著人家少婦就上了床，後來才知道那個少婦是某某某個對頭的老婆…………
說到這件事，兩個人一同哈哈大笑起來，喬保龍大罵陸青峰不要臉，陸青峰反而有些自得的說道：「當年如果不是我不肯的話，那個女人差點就要給我生一個孩子了，可惜我只是抱著玩玩看的心態，誰知道……」
「誰知道你他媽的絕後了！」喬保龍的神色也變得有些複雜的嘆了一聲說道，「這就是成也江湖敗也江湖，你打打殺殺的練出了一身厲害的功夫，可是卻壞了經脈，等到你陸續的遇到了一些不錯的女人時，卻懷不上孩子，這事說來，不也是因果和命運嗎？」
陸青峰搖了搖頭道：「殺孽太重，不過當年如果是小柔不死，我們的孩子可能就…………」
說到這裡，陸青峰停住聲音，眼睛竟然罕見的紅了！
喬保龍也是不勝唏噓，直嘆息說人生就像是一場大夢，精彩的時候像是坐一部飛快的過山車，等到平穩下來的時候，人過中年，孩子一墜地，什麼武林至尊天下無敵的夢想，全都統統拋到腦後去了，現在仔細想想，說不得到底什麼時候更好，什麼時候更差……
「可不是嗎……」陸青峰附和著笑道，「好比現在吧，你和你老婆還有東臨這小子，看起來也就是一家子普通人，但是偏偏我有時候卻羨慕得不行，因為老子就是沒辦法過上這樣的日子啊！」
「阿峰啊，人生得意須盡歡，但是一旦青春散場，該放下的就放下吧！」喬保龍捶了陸青峰一拳嘆道，「再過一段時間又該是小柔的忌日了，我這些年都不敢背著老婆去給她獻花，要不我們過段時間一起去看看她吧？」
陸青峰端著茶杯，使勁的仰頭一口，連著茶渣子都全都喝了下去，兩行眼淚不知不覺間從眼角滑落出來！
這一刻的他，才終於顯出了老態！
「人這一生，動什麼都別動感情，愛越是深刻，心越如刀割————」陸青峰擦著自己的眼角搖頭苦笑道，「我這一生，顛沛流離直到三十七八歲才終於站穩了腳，但總也忘不了當初小柔從家裡偷著她們家的進口『曲奇』帶出來給我吃的場景……」
「那一次，我和小柔坐在她們學校的后圍牆上，我吃著那從來沒有吃過的曲奇的味道，一隻手拿著，一隻手張開接著掉下來的碎渣子，連一丁點的浪費都捨不得，只覺得那是全世界最好吃的東西了，又香又甜…………」說到這裡，陸青峰眼中的柔情驟然化為無盡的暴戾之氣狠狠的一拳砸在桌上咬牙怒喝道，「他媽的唐家人，如果不是他們拆散，小柔就不會逃出來到迪廳找我的時候被人給…………」
越是回憶年輕，陸青峰的蒼老就越是多了幾分！
喬保龍苦笑道：「想起來當時還是我拉著你一起到迪廳兼職的，這事也怪我！」
「說個屁啊，不聊了！」陸青峰忽然有些生氣的瞪著喬保龍罵道，「你他媽的一來我就傷心，這茶喝著喝著比酒都厲害了，多少年沒有想起這些垃圾事了，突然就被你給惹得有些不舒服了，你還是快滾吧！」
「哈哈哈……那我先走了！」喬保龍也利索，直接轉頭朝我使了個眼色，我立刻跟著他一起起身準備離開。
「等等！」陸青峰喊道。
喬保龍和我，同時轉頭，皺眉看向陸青峰。
陸青峰神情疲憊的看著喬保龍說道：「說好的過陣子去看她，你別忘了，我最近事情多忘性大，你喊我一聲！」
喬保龍笑著點了點頭。
陸青峰又轉過頭來看向我，眼神複雜的說道：「你的命比我好，不過你也別以為這事就結束了，你欠我的東西還先欠著，再過幾天我還有治療，到時候我還有話對你說，今天阿龍在這裡，我拿你沒辦法了，你走吧！」
我這才跟著喬保龍走出了拳館！
外面的空氣頓時舒朗，喬保龍朝前面走了幾步，忽然抬頭看了一眼杭城的天空發出一聲嘆息道：「楊硯，你也不要怪阿峰，這個世界上，每個人活著都有每個人的宿命和艱難……人生不如意十之七八九，能與人言最多不過一二三…………當年的事情，我們一路走來比你現在還要更艱難得多！」
我很感興趣的向喬保龍問起了當年的事情。
喬保龍嘆道：「往前推移二十年，不論是江城也好杭城也罷，都是家族林立的，當時那個駒哥也是唐家背後在支持著的一個黑手傀儡，阿峰的命運很苦，在痛失小柔之後，當天就提刀怒殺了那群畜生，然後終身一躍，就此頭也不回的跳入了這座江湖，直到今天這一步，他確實是想要出來很難了，然而最無奈的是，無論今天的他看起來多麼風光，多麼的萬人敬仰，小柔都不可能看得到了…………這就是人世間的無奈！」
我皺著眉，不由得對陸青峰的了解多了幾分，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同情的嘆息！
「阿峰以前讀書就喜歡看武俠小說，所以他心中是有個武俠夢的，從提起刀子的那一天起，他就認為自己成了江湖裡的一份子，他也認為他打下來的這座江湖就是屬於他的，容不得別人在他的江湖裡興風作浪……」喬保龍幽幽嘆道，「這是他的命和執念，因為幾十年來，所有跳入這座江湖的人，背後都站著一些勢力，唯獨他陸青峰是靠著他自己的脊樑在撐起著他現在打下的這片江湖！」
我聽得為之動容，陸青峰的形象看似矛盾而複雜了不少，但是一個活生生的，越發真實的陸青峰卻在喬保龍的述說下，漸漸呈現了出來，而喬保龍所描繪出的那座老江湖裡的故事，也讓我和喬東臨聽得感慨萬千！
「老的江湖總會老去，刀光劍影的俠客夢也早晚會力不從心！」喬保龍的情緒也是頗為複雜的苦笑著對我和喬東臨說道，「阿峰說時代不同了，我卻恰恰覺得相反，時代總是重複著的一樣的江湖故事，變換的都是浮沉在這座江湖裡的新人換舊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