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照顧男友要小心
1.
昨晚的事件導致了兩個嚴重的後果，一是某個無辜的貴族美男被我撞傷了眼睛，為了不被抓去坐牢和賠償巨額補償費，我不得不答應做他的契約女友；另外一個是，身為五好少女的我，居然第一次夜不歸宿。
嗚嗚嗚……那個可怕的莫奇說身為女友的我必須用心照顧他，所以我不得不留在了醫院。
原本想著趁莫奇睡著就回家的，可是那個家夥的精力比我那對5歲的雙胞胎弟妹還充沛，最後反而是我先撐不住了。
當時我累到極點想要稍微休息一下，結果醒過來的時候，發現竟然已經是大白天了。大白天也就算了，我發現自己竟然坐在一輛超級豪華的車子裏。
一問司機，我才知道，原來那個莫奇大少爺看我睡著了就沒叫醒我，讓我一覺睡到天亮，才派人送我回家。
我一看自己的手機，才發現現在已經9點10分了。
“怎麽這麽晚了？我明明隻是打了一個盹啊！”我快要抓狂了，“我竟然一整晚沒回家，爸爸媽媽還有弟弟妹妹現在一定都知道了，關鍵是我還逃課了……”
怎麽辦？怎麽辦？在我18年的人生當中，我一直都是爸媽心目中的乖女兒，老師心目中的好學生，遲到逃課這種事情根本和我無關，整晚不回家更是絕對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杉田小姐，是少爺見您很累，所以讓我不要叫醒您的，要不我開快點兒？”前麵的司機聽到我的抱怨，建議道。
“不用了。”
已經這麽晚了，還差路上那點兒時間嗎？
我將幽怨的目光投向自己的手機。
司機似乎看出我的情緒一下子變得很沮喪，便不再說話。車子一路平穩地朝著我家開去，很快便到了我家所在的小區。
車子緩緩駛入小區之後，立刻引來了小區內散步的大叔大嬸們的注意。平時小區裏雖然也車來車往，但是這麽豪華的車實在很少見。
而讓我驚訝的是，司機大叔在我下車前讓我先等等。他飛快地下車忙活了一會兒，才恭敬地為我打開車門：“我已經鋪好紅地毯了！杉田小姐，您不用擔心，現在可以下車了。”
紅地毯……要不要這麽誇張啊！
我伸出手，扯了扯自己僵硬的臉頰，擠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才起身，慢慢地走下車。
“花菜？這不是我家樓上杉田家的大女兒花菜嗎？”
我的腳剛伸出車門，圍觀群眾之一的張大媽的尖叫聲緊跟著響起，嚇得我腳一軟，差點兒摔倒。
完了，被小區裏這麽多人看到自己從豪車裏下來，也不知道無聊的大叔大嬸們會議論多久。
“杉田小姐，請問這些禮物您想要放在哪裏？”見我呆呆地站著，司機大叔指了指車旁，好心地提醒道。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堆至少10件以上、包裝精美的禮物正靜靜地堆放在車旁。
“這又是什麽？”
莫奇·杜莎，請問你到底想要幹什麽？還嫌我不夠惹人注目嗎？用豪車送我回家也就算了，送這麽一大堆禮物又是要幹嗎啊？
“回小姐，這是我家少爺特意為您和您的家人準備的禮物。少爺說了，因為是第一次送禮物，也不知道您喜歡什麽，所以多選了一些，希望您能滿意。”
我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好“土豪”的送禮方式，可惜我實在無法接受啊。
“花菜啊，你這是從哪裏回來的啊？怎麽突然變得這麽有錢了？”張大媽站在人群的最前麵，仰著頭大聲和我說話，滿臉的笑容，怎麽看都覺得奇怪。
沒等我回答，四周的人便意味不明地大笑起來。緊接著，大家紛紛議論起來。
“花菜，你怎麽會坐這樣的車回來？”沒等我開口，張大媽便繼續說道，“你不會一晚上沒有回家吧？”
“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太放縱了！”她一邊歎息一邊搖頭。
“大媽，不是這樣的，昨晚我……”我急忙開口解釋。
“花菜，你弟弟妹妹一大早就哭著在小區裏找你，說你一晚上都沒有回來。”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人群中有位大叔大聲地打斷了我。
百草和千草哭著找了我一早上？他們一定是看我一晚上沒回家，急死了吧。
這樣想著，我便顧不上和那些人解釋，匆匆跟司機大叔道別，就往家裏跑去。
“花菜？”
誰知道我剛跑到自家樓下，一個熟悉的身影便從樓上下來，擋住了我的去路，緊接著兩個小身影飛快地朝我跑來。
“姐姐！姐姐！”百草和千草兩個小家夥一前一後朝我飛奔過來，“姐姐，你回來了，太好了！”
我低下頭，看著滿臉淚痕的弟弟妹妹，心裏十分愧疚。
“姐姐，我們以為你和爸爸媽媽一樣突然離開我們了。”雙胞胎中的小女生百草抬起頭，看著我委屈地說道。
“對啊，我們可害怕了，還好恭介哥哥過來了。他幫我們一起找你，找了好久呢！”古靈精怪的千草嘟著嘴說道。
“對不起。”我摸了摸兩個小家夥的頭，充滿歉意地說道。
“恭介，謝謝你。”
我抬起頭，感激地看向我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恭介。
“沒什麽。”恭介搖了搖頭，清秀的臉上露出了熟悉的笑容。不過，當他的視線轉移到我的身後時，他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花菜，這些是什麽？”他指著我的身後問道。
我回過頭，看到司機大叔正吃力地抱著那一大堆禮物站在我的身後。
“你好，這是我們家少爺送給杉田小姐和她家人的禮物。”司機大叔從禮物堆裏探出頭，大聲地對恭介說道。
“你家少爺？”恭介微微皺眉，一直都很溫柔的他突然露出了惱怒的表情，“你家少爺是誰？無緣無故幹嗎送這麽多東西？”
“我家少爺是杉田小姐的男朋友，送她禮物很正常啊。”司機大叔一邊說，一邊將禮物放到地上，因為實在太多，拿不動了。
“禮物？給姐姐的？”百草和千草飛快地對視一眼，我還沒來得及阻止，他們便飛速奔向那堆禮物。
“姐姐，有好多禮物啊！”百草大叫著，歡快地撲上去。
“真的，好多禮物，我最喜歡禮物了！”千草跟著興奮地跑過去。
“百草，這是你的，那是我的；這是我的，那是你的；這是你的，那是我的……”兩個小家夥蹲在地上，竟然你一個我一個地當場分起禮物來。
“百草，千草，你們不能這麽沒禮貌，這些禮物我們不能收！”我連忙走過去，將兩個小家夥拉到自己身邊，然後轉過頭看向司機大叔，“對不起，麻煩您將這些禮物帶回去給莫奇，告訴他，我謝謝他，但是不能收。”
“對不起，杉田小姐，我隻負責把您和禮物送回家，其他的少爺並沒有吩咐我。”司機大叔朝我鞠了個躬，然後走了。
他竟然就這樣走了？丟下這麽一大堆禮物，還有一大群一臉看好戲的鄰居，就這樣走了？
嗚嗚嗚……
我欲哭無淚地看著自家弟弟妹妹興奮地往家裏搬禮物的身影，一時間心裏升起一股無力感。
“現在的女孩怎麽都變成這樣了？”
“對啊，原本我覺得花菜這孩子挺好的，又善良又老實，沒想到竟然是這種愛慕虛榮的人。”
……
圍觀的人群見豪車離開了，對我指指點點一番後，也漸漸散開了。
鄰居們那些難聽的話在我的耳邊不停地回響著。
“花菜，剛才那人說的都是真的嗎？”恭介的質問聲在人群散盡後的安靜氛圍中響起。
我抬起頭看向他，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告訴他昨晚荒謬的經曆。
“對不起，恭介，我現在真的沒有心情說這些，等過幾天，我一定跟你好好解釋，好嗎？”我摸了摸額頭，無力地說道。
恭介沉默地看著我，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好吧。”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轉過身默默地走了。
如果換作平時，看他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我一定會立刻和他解釋清楚。可是現在，我真的一點兒心情也沒有。
“姐姐，你快點兒上來啊！”百草在樓上大聲喊道，“爸爸媽媽一大早就不見了，我們好餓哦。”
什麽？
我抬起頭，茫然地看著自己家所在的方向。
2.
百草說爸爸媽媽一大早就不見了？
我想了一會兒，終於明白了百草的話，頓時心裏一慌。
我把對莫奇的怨念丟到一邊，飛快地跑回家裏。
一打開門，我便看到百草和千草兩人坐在地毯上，正興奮地拆著禮物，可除此之外，家裏沒有其他聲音了。
以老媽的性格，隻要在家，除了睡覺，無時無刻不製造各種噪音。但是現在，除了百草和千草的歡呼聲，就沒有其他聲音了。
“百草，你說爸媽不見了，那他們有沒有留下信啊？”我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
“信？沒有。”百草搖了搖頭。
太好了！雖然這兩人身為父母很不負責任，但還是會在每次離家前寫信簡單說明一下情況。沒有留信，說明最遲到晚上一定會回家的。
“可是姐姐，媽媽在我們的床頭留了一張字條。”我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下一秒，千草的話就將我整個人打入了地獄。
“有字條？”我顫抖地接過千草遞來的字條。
親愛的花菜：
爸爸媽媽去外地工作了，你在家要好好照顧弟弟妹妹。媽媽在你的小櫃子裏放了500塊生活費，雖然有點兒少，但我家花菜最厲害了，一定能夠帶著弟弟妹妹吃飽穿暖過完一個月的，對吧？爸爸媽媽相信你哦！
果然又走了。
好不容易回來，就這樣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走了。
說得很好聽，什麽外出工作，其實是為了躲避債主而逃走了。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原本就沒剩下多少力氣，看到這張字條後，一瞬間，仿佛所有的力氣都被抽光了一般。
我茫然地看著那張字條，想哭卻哭不出來，想笑又笑不出來。
莫奇就算了，即便給我造成這麽大的麻煩，但畢竟是我撞了人家，就當是我賠償他的。可是爸爸媽媽呢？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總是一聲不吭就消失，一走至少是一個多月。
小的時候，我一個人可憐兮兮地在鄰居家蹭飯，以為是最苦的時候了。好不容易長大了，爸爸媽媽也高興地生下了一對雙胞胎，以為自己就能和其他小朋友一樣，過上一家五口團聚的幸福日子了，誰知道他們依舊和以前一樣，動不動就消失，還一次次地把弟弟妹妹丟給我一個人照顧。
一次，兩次，三次……到最後，我都已經習慣了。
可是今天不行，現在不行，這一刻不行。
爸爸媽媽，你們知不知道，從昨晚到今天，你們的女兒經曆了什麽？我真的好累、好煩，好想你們幫我出主意，給我依靠，告訴我“沒事，一切交給爸爸媽媽解決吧”。
為什麽你們又走了？
我的心裏滿是委屈和難過，幾乎快要爆炸了。我低下頭，看著自己的眼淚不停地滴落在地板上。
“姐姐！”原本在高高興興地拆禮物的百草和千草發現了我的異樣，慌張地跑過來，“姐姐，你哭了？”
“嗚嗚嗚……”被這兩個小家夥這麽一問，我開始聲嘶力竭地大哭起來，“為什麽？別人的爸爸媽媽在孩子需要幫助的時候總會陪在他們身邊，為什麽你們從來隻知道給我製造麻煩，卻沒想過我也需要依靠和關心？”
我邊哭邊大聲地喊著，心裏也知道這樣失控的自己肯定會嚇到弟弟妹妹，可是我真的好累，如果再不喊出來，我怕我會受不了。
我想起昨晚驚心動魄的經曆，想起和莫奇簽下的莫名其妙的契約，想起那個給自己惹了一大堆麻煩的“男友”，想起剛剛鄰居們的議論……我以為回到家裏就可以把那些煩惱全部隔絕在外，誰知道一回來，卻要麵對更多的煩惱和委屈。
明明應該撐起一片天的爸爸媽媽，卻帶給了我更多的委屈和煩惱。
“姐姐，是不是我和千草惹你生氣了？”百草扯了扯我的衣袖，小聲說道，“姐姐不要哭，我和千草保證乖乖的，好不好？”
“對啊，姐姐，我們不要禮物了，你別生氣了好嗎？”千草一邊說著，一邊跑到那堆禮物前，拿起一個袋子就往門口拖去。
“不要不要，我們都不要了！”
“那我也不要了。”百草跟著跑過去，拖著禮物往門外扔。
“不行！”我立刻停止了哭泣，跑過去將兩個小家夥手中的禮物拿過來，“這些禮物姐姐要去還給人家，不能丟了。”
開玩笑，誰知道那個看起來錢多到花不完的家夥會買怎樣貴重的禮物送人啊！要是被弟弟妹妹這麽扔了，我拿什麽去還啊？
我將禮物一件件搬回來，放在桌上。
“百草，千草，我們不能隨便收別人的禮物，所以姐姐要把這些東西還給人家，你們知道嗎？”我看著弟弟妹妹，認真地對他們說道。
兩個小家夥抬起頭看著我，重重地點頭說道：“嗯，隻要姐姐不哭了，我們什麽都聽姐姐的。”說完，兩人默契地扯了扯我的衣服。
我順著他們的意思彎下腰，任由他們胖乎乎的小手笨拙地擦著我臉上的淚水，一遍又一遍。我的鼻子一酸，眼淚再次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不停地落下來。
“姐姐，不要哭啊！”兩個小家夥急了，四隻手一起上，不停地給我擦眼淚，仿佛隻要把我臉上的眼淚擦幹，我就不會再哭了一般。
我的心在這一刻被一種力量牢牢地包圍，我想，即便有再多麻煩和困難，我都要撐下去，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了可愛的弟弟妹妹。
“姐姐不哭了！”
我抬起頭，深呼吸一下，努力讓心情平靜下來。等再次低下頭看向弟弟妹妹的時候，我微微勾起嘴角，恢複了平日開朗的樣子。
“好了，姐姐馬上去給你們做飯。”我站起身，朝廚房走去，邊走邊囑咐兩人，“你們不要再動那些禮物了，待會兒姐姐還要去還給人家！”
“好！”兩人的聲音特別清脆響亮。
3.
吃完飯，我送他們去了幼兒園，又給班主任打電話請了假，然後就帶著禮物坐車去醫院找莫奇。
也不知道那家醫院的院長是誰，醫院的外形奇特也就算了，明明是救死扶傷的地方，竟然建在那麽偏僻的地方。不知道有時候救人如救火，一分鍾都不能耽擱嗎？
我轉了五趟公交車，又步行了近一公裏後，終於來到了那家神奇的醫院。
我走到莫奇所在的病房門口，手放在門上剛想敲門，便響起“哢嗒”一聲，門被人從裏麵打開了。
“真是的，你這人怎麽這麽麻煩？人家護士給你送個藥，都能有這樣的烏龍事件發生，還讓我來給你收拾爛攤子。”紅一葉的聲音從病房內傳來。
我剛要打招呼，隻見一個護士從裏麵探出頭，一副受到驚嚇的表情瞪著我。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我有這麽嚇人嗎？
我看了她一眼，見她一直保持著受到驚嚇的表情，一動不動。我正要開口，紅一葉的腦袋從護士的身後探出來。一見到我，他也是一副受到驚嚇的表情。
“那個，你怎麽來了？”說完，他飛快地將護士扛到肩上。
呃……我心裏正納悶紅一葉怎麽隨便就把人家護士扛起來，誰知道那個護士一點兒反應也沒有，維持著原來的表情，一動不動地任由紅一葉扛著。
“那個……她是……”好一會兒，我才發現那個護士並非真人，而是和真人十分像的蠟像。
“嗬嗬，蠟，蠟像。”紅一葉看起來好像很緊張，講話都結結巴巴的，“莫，莫奇他喜，喜歡蠟像，然，然後蠟像……那什麽，反正就是……我先走了。”
話音剛落，他便扛著蠟像飛快地衝出去。一路上因為動作太快，蠟像幾次差點兒撞到牆上，還好這家夥身手不錯，每次都驚險地避過去了。
可憐我的小心髒，還是被他的動作嚇得劇烈地跳動起來。這麽逼真的蠟像，一定很貴吧！要是被這家夥撞到牆上的話，恐怕立刻就毀了吧！
我又莫名地將蠟像想象成是真人……呃，如果是真人的話，被這家夥這麽扛著撞牆……
我搖了搖頭，越想越可怕，算了，還是不想了。
“杉田……花菜？”莫奇坐在床上，見門口許久沒有聲音傳來，不確定地問道。
“嗯，是我。”我點了點頭，將禮物拎進病房，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為什麽紅一葉要將蠟像搬到你的病房啊？”
就算是愛好蠟像藝術，也不用在生病住院的時候鑒賞吧？
“那，那個是……”莫奇坐在床上，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他支吾著怎麽也說不出話來，“嗯，是阿紅拿來給我解悶的。對，就是用來解悶的。”
莫奇抬起頭，朝我的方向重重地點了點頭，慌亂的神情很快被得意替代：“事情是這樣的，阿紅收到了一個寄給我的包裹，以為是什麽好玩的東西，正好我住院，怕我無聊，就帶過來了。誰知道拆開後竟然是一具蠟像，所以我就叫他拿回去了。”
“包裹？”我的額頭上滑下三條黑線，“嗬嗬，那個送你蠟像的人真的好有創意哦。”
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接這家夥的話，好吧，在不違背本心的情況下，我隻能還算真誠地讚賞了一句。
“有創意吧！我也覺得我編得好……哦，不是，我是說收集蠟像是我的愛好，我的愛好很有創意啦！”莫奇似乎說錯了什麽，急忙擺了擺手，向我解釋道。
什麽編不編的，和我沒有關係。他的興趣愛好，我也沒興趣知道。至於那具蠟像，我雖然好奇，但也隻是順口問了一句，畢竟我過來的目的是退還禮物，更關鍵的是，就以後兩人的相處模式進行一下討論。
類似今天上午的事情，我可不希望再次發生。頓時，我的腦海中閃過鄰居們那些難聽的話語，心裏再次鬱悶起來。
我忍不住轉過頭，惡狠狠地瞪了這家夥一眼，不過瞪完後，我的視線落在他蒙著紗布的眼睛上，不禁感到無力。
好吧，這家夥壓根看不見，我瞪他純屬浪費力氣啊！
“莫奇。”
“花菜！”
我剛開口叫他，誰知道這家夥竟然也開口叫我的名字。一聽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他便十分得意地嚷嚷道：“不錯不錯，交往第一天我們就這麽默契了。”
我撇了撇嘴，在心裏吐槽：拜托，這叫巧合！巧合，懂嗎？
“花菜，說實話，早上剛送你離開，你就立刻過來了，是不是因為想我了？”莫奇那得意的樣子，讓我忍不住希望這家夥臉上的紗布大到將他的整張臉蒙住，省得這家夥的臉不停地在我的眼前晃啊晃。
“想你？”我咬牙切齒地說道，“對，沒錯，我想你！”
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討厭的男生，明明長得那麽好看，做出來的事情卻讓人氣得跳腳。
“嘻嘻，你也不用難為情，想自己的男朋友又不是一件錯事，很正常啦。”莫奇嘚瑟地笑道，衝我招了招手，“過來，既然這麽想我，那就讓你好好看看我。”
他微微仰起頭，我看到了他飽滿的額頭和筆挺的鼻子，還有微翹的薄唇。我發現這家夥的皮膚在充足的光線下，白皙嫩滑得幾乎可以看到皮膚下的毛細血管。
一個男生竟然有這麽好的膚質，即使是我這個平時不是很注重外表的女生，也忍不住羨慕嫉妒恨了。
上帝造人的時候，就沒想過這種男生的出現會引起所有女生嚴重不平衡的心理嗎？
“怎麽樣，親愛的？我是不是很好看？你看我看呆了吧？是不是很滿意啊？不過，不管怎麽滿意，醫院是公共場所，你可不要失態地流口水哦。”見我許久沒有出聲，莫奇越發得意了。
流口水？
這家夥在說什麽？我以為就算是個瞎子，也應該能聽出我話裏的意思。可這家夥分明一副隻聽懂了字麵上的意思的模樣，根本不知道我其實是在反諷。
我真是無語了。
“莫奇同學，我之所以匆匆趕過來，是要把你送的禮物還回來。”好吧，既然這家夥聽不懂反話，我隻能講大白話了，“無功不受祿，你的禮物我不能收。”
“武功？你會武功？”莫奇愣了一下，呆呆地問道。
我伸出手，默默地擦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好吧，這家夥好像連聽懂大白話都有點兒困難。
“反正你送的這些禮物我不能收，全部放在床邊了。”說著，我將禮物放在這家夥的病床邊，“還有，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擅自替我做決定，比如任由我一覺睡到天亮不叫醒我，比如派人用豪車送我回家，以及送我一大堆我根本不可能接受的禮物。”
“為什麽？”莫奇仰著頭，臉上滿是不解，“我隻是看你很累，所以沒有叫醒你，讓你好好休息。而且我剛好有車，送你回家很方便啊！還有禮物，你為什麽不要我的禮物？”
我需要向他抱怨一下，早上小區的鄰居看到我從他的車子裏下來時說了很多難聽的話嗎？或者詳細地給他解釋一下“無功不受祿”這句話的含義？以我對這家夥不多的了解，我想沒有必要吧。
“總之，禮物我還給你了。”我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真是奇怪，明明我從網上搜索出來，女生都喜歡項鏈、鑽石和香水，你為什麽不喜歡呢？”莫奇摸著下巴，不解地喃喃自語，“難道李叔買的牌子不對？哦，對了，我聽別人說過，有些女生對名牌什麽的很執著。”
“花菜，你說說你喜歡哪個牌子的首飾和香水，還有衣服什麽的。你說吧，我馬上讓李叔去買。就算遠在南半球，我保證最遲明天晚上一定給你買來。”莫奇說道。
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上帝大叔啊，我剛才的大白話是有多難懂啊，以至於這家夥可以扯到完全不同的話題上？
“莫奇，我說了，我不接受它們不是因為我不喜歡，而是因為我不能接受。”
我深呼吸一下，想著連百草和千草那兩個小孩我都耐心十足地照顧過來了，不可能應付不了莫奇吧。
我瞪大眼睛，拿出十二分的耐心和這家夥說話。
“喜歡又不等於接受，無緣無故地，你為什麽要送我禮物？我又為什麽要接受呢？”我說道。
“什麽為什麽？”莫奇一副完全無法理解的樣子，“既然喜歡，為什麽不要呢？”他仰著頭，茫然的表情不像是裝出來的。
我已經不想去感歎為什麽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麽簡單的人存在了，難不成在這個世界上，你喜歡什麽都能去要來嗎？
“在這個世界上，如果我喜歡一件東西，不管是什麽，我都會要過來。”莫奇用好像在說天氣一樣的語氣說道，“如果喜歡，不去要過來的話，那不是傻子嗎？”
呃……這家夥是不是能聽到我心裏的話啊？
我用力地深呼吸，終於明白為什麽這麽一個“優質男”找個女朋友會這麽難了。果然，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
我猜這家夥一定是從小被寵壞了，自我意識十分強烈，以至於考慮問題從來都是從“我喜歡”“我想要”這樣的角度出發。
唉……
這種性格的家夥完全和我是兩個世界的，怎麽莫名其妙地湊在一起了呢？
“唉……”
我幽怨地看著莫奇的臉，一聲接著一聲地歎氣，想著如果我說出我後悔了，不想和這家夥交往的話，那這家夥會不會讓我活著回去呢？
“杉田花菜，你幹嗎總是歎氣？”莫奇修長的劍眉挑了挑，“不就是一堆禮物嗎？不要就不要啊。”
“莫奇同學，我覺得……”
“莫奇就莫奇，幹嗎叫我同學啊？”莫奇皺著眉頭說道，“這麽生疏，要是讓別人聽到了，還以為我們不是男女朋友呢！”
嗚嗚嗚……
“我們本來就不……”
“是”字到了我的嘴邊，就差那麽一點點，它就要衝出我的嘴巴了。可是就在電光石火間，我看到莫奇的左手舉起來，微微握拳，我的腦海中飛快地閃過這家夥一拳將紅一葉打飛的畫麵，於是最後一個字被我毫不猶豫地咽了下去。
“莫奇！”看著這家夥用左手慢慢地抓著頭發，我含著淚叫出他的名字，“沒錯，你說得對。”
“嗯嗯，這才對嘛，剛才我還以為你忘了昨晚簽下的契約呢！”莫奇微微一笑，一副好心的模樣提醒我。
如果這還不算赤裸裸的恐嚇，那麽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話能算威脅呢？
我瞪大雙眼看著這個家夥，而他依舊仰著頭，得意地笑著，好像自己剛剛隻是說了句“今天天氣真好啊”。
啊啊啊——
真的好想狠狠地揍這家夥一頓，可惜我不敢。
“話說太多了嗎？突然覺得嘴巴好幹哦。”莫奇微微一笑，頭靠著枕頭，優哉遊哉地命令道，“花菜，給我倒杯水來。”
倒水？開什麽玩笑，我氣得恨不得一拳打在你的臉上，怎麽會給你倒水？
我一動不動地瞪著他。
“唉，眼睛看不見已經很痛苦了，現在連倒杯水都不能了。”見我沒反應，莫奇微微挑眉，繼續保持著悠閑的表情和姿勢，但語氣突然變得可憐兮兮的。
明知道這家夥是在演戲，但那些差點兒被我遺忘的愧疚還是湧了上來。再加上那家夥的“恐嚇”，我竟然發現，自己除了聽他的話就沒有其他選擇了。
我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到茶幾旁，倒了一杯水給他。
“太冷了。”莫奇的手剛碰到杯子，便皺著眉頭拒絕道，“我從來隻喝溫開水，冷水對胃不好。”他將杯子直接送回我的手裏，微微仰起頭，“重新給我倒一杯溫水。”
“唉，我是不是很難照顧啊，花菜？可是醫院裏的護士姐姐都說，像我這種原本健康，卻因為意外變成盲人的病人中，我算是脾氣超好的。至少我沒有做出什麽自殘之類的事情……”
聽他這麽一說，我所有的怒火立刻被愧疚所取代。
“你等一下，我去給你換。”
不就是換一杯水嗎？已經倒了一杯，再倒一杯也沒什麽大不了。
4.
不知道是哪部8點檔電視劇裏的台詞，什麽“有過第一次妥協之後，就會有之後的無數次”，我現在算是知道這句話有多麽正確了。
我成為莫奇大少爺貼心女友的第三天。
晚上8點。
“花菜，聽說同心樓的包子很好吃，你去給我買來。”在我高興地收拾好一切，準備回家的時候，這家夥突然要求道。
“可是同心樓離醫院很遠啊。”
一個在市區，一個在郊區，等我坐公交車來回跑一趟，太陽說不定都升起來了吧。明明家裏有專職司機，為什麽要我去買啊？
“唉，真的好想吃女朋友給自己買的包子啊。”莫奇躺在床上，一邊可憐兮兮地揉著被紗布蒙住的眼睛，一邊歎息道。
“聽說失明的人其他感覺會特別靈敏，我想如果是我女朋友買的包子，以我現在靈敏的味覺，一定可以吃出全世界最幸福的味道吧！”他的手指輕輕地揉著眼睛，臉上露出一副向往的神情。
全世界最幸福的味道……
我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雖然不應該想得那麽陰暗，但是在這家夥手上吃了那麽多虧之後，這一刻，看著他這副表情，我忍不住想：短短幾天，這家夥對付我的手段似乎上升了好幾個等級啊！
而我呢？
我悲哀地發現，在一次次妥協之後，我竟然除了深呼吸，還是隻能深呼吸。
在醫院照顧莫奇的日子裏，莫奇一有機會就使喚我，讓我忍不住懷疑，這個大少爺到底知不知道女朋友和用人的區別啊？
我怎麽感覺自己比較像他的用人呢？不過，我也不是沒有長進啦，在一次次無奈的妥協中，我學會了用對待弟弟妹妹的態度去對待這家夥。不過是多照顧一個任性的小孩嘛，這對於很早就開始獨自照顧雙胞胎弟弟妹妹的我來說，可是比照顧任性的男朋友要容易得多。
當然，這些想法我隻能偷偷放在心裏，不敢表現出來。
哼，不想走路，但想出去看看風景，是吧？沒問題，找張輪椅，姐姐推著你走就是了，反正到時候被當成半身不遂的殘廢的又不是我。
太無聊了，想聽睡前故事，是吧？這個更加容易了，姐姐立刻將家裏給弟弟妹妹買的《睡前故事讀本》拿來，用念經一樣的語調念給你聽，就不信你聽了還不乖乖睡覺。
什麽？你一張俊臉憋得通紅，但又不說話是什麽意思？
喂喂喂……不說就算了，幹嗎跑啊？
隻見莫奇急匆匆地從床上下來，衝出了病房。
“喂，你小心撞到牆啊！”
真是的，明明眼睛看不見，還跑那麽快。還好眼睛不方便，要不然還不一溜煙就不見了。
我飛快地跟上去，一路追著這家夥，看著這家夥撞倒了三個人、四把椅子後，“嗖”的一聲鑽進了廁所。
“等一下，那是女廁啊！”我朝著他大吼，那家夥一聽，急匆匆地跑出來，暈頭轉向地尋找一陣後，終於在我追上他的時候找到了男廁所的門。
我看見他鑽進男廁所，立刻跟著進去，一把將他的手拉住：“你眼睛看不見還敢亂跑，不知道會受傷嗎？”
“你別跟著，我要上廁所了。”莫奇的臉漲得通紅，壓低聲音對我說道。
原來臉這麽紅是憋尿憋的啊！
我想起這家夥剛才好像把我煮的一大鍋雞湯全部喝完了。
“原來是上廁所啊，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千草5歲了，可每次大便時都要我在旁邊幫忙呢！
“既然知道了，那你快出去啊。”莫奇漲紅著臉低吼道。
“你不是眼睛看不見嗎？我來幫你脫褲子啊。”
“脫褲子？你瘋了嗎？”莫奇吼道，“我是男生！”
“我知道你是男生啊，我家千草也是男生，他大便的時候都是我幫他脫褲子的。”我一邊說，一邊就要動手幫莫奇脫褲子。
“真是的，明明眼睛看不見，還逞強！你以為你多大了啊，逞什麽強，姐姐在這裏，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一順口，我就按照和千草相處時的模式嘮叨了幾句。
“你瘋啦？”莫奇一把抓住我的手，臉部肌肉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杉田花菜，你是在報複我嗎？”
“什麽報複啊？你不要磨蹭了，動作快點兒吧！”我用哄千草的語氣哄著莫奇，一邊哄一邊想要避開他的手給他脫褲子，“你看吧，我都說了你的眼睛看不見肯定不方便，還是讓我來幫你吧。”
在我的心裏，很直接地將這家夥僵硬的動作理解為是因為眼睛看不見而帶來的不方便。因此，當下也顧不得這家夥拚命拒絕我的動作，麻利地避開他的手，將他的長褲直接解開，脫了下去。
“啊——”
莫奇尖叫一聲，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他便漲紅著臉，雙手飛快地擋在前麵，然後弓起身子，迅速轉過身去。
“你你你……”
他麵對著牆壁站著，一改以往驕傲的貴公子形象，一副惶恐不安的樣子。
我的雙手一直保持著脫褲子的動作，愣愣地舉在半空中，好一會兒還緩不過神來，大腦一片空白，最後隻看到這家夥屁股上那隻可愛的小黃鴨。
“杉田花菜，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是一個這麽輕浮的女生，你竟然……你竟然脫我的褲子！你快給我出去！出去！”莫奇仍背對著我，氣急敗壞地朝我吼道。
男廁所，莫奇，男生，脫褲子，還有小黃鴨！
“啊——”
幾秒鍾後，我捂著臉，尖叫著從男廁所跑出來。
啊啊啊……
我雙手抱著腦袋，一路狂奔回病房。
天啊，這個世界上還有比我更笨的人嗎？我竟然徹底把莫奇當成千草來對待了，完全沒想到千草才5歲，而莫奇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大男孩。很多可以對千草做的事情，比如幫他上廁所，絕對不能對莫奇做。
難道是因為最近幾天將弟弟妹妹的角色代入到莫奇身上，代入得太成功，所以我習慣了，就連上廁所這種尷尬的事，竟然也沒有多想就把這家夥當千草對待了？啊啊啊，我怎麽能夠把“姐姐模式”開啟得這麽徹底啊？
我竟然犯了這種說出去都沒人會相信的低級錯誤。
我的腦海中一遍遍地閃過那家夥紅得要滴血的俊臉，還有他的四角褲上那隻可愛的小黃鴨。
嘎嘎嘎……
閉上眼睛，我甚至還能聽到一陣充滿嘲諷意味的鴨叫聲。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反應過來後，我驚慌失措地跑到男廁所，站在門口，不斷朝躲在裏麵悶不吭聲的莫奇道歉，“我剛才……我……對不起，嗚嗚嗚……剛才我把你當成我弟弟了，所以……”
明明是很真誠的解釋，為什麽說出口的時候，就連我自己都覺得荒謬呢？
我眼淚汪汪地對廁所裏的莫奇道歉，又一次聽到這家夥的暴吼聲之後，才捂著臉飛奔著逃離。
因為這個意外的廁所脫褲事件，一連幾天，我和莫奇之間的氣氛都處於尷尬中，彼此的眼神交流是直接避免了，對話也是能少就少。如此一來，我很快發現，這家夥對我的刁難跟著減少了。
這算是因禍得福嗎？
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經過多次壓迫之後，我的承受能力已經變強了，所以能夠更加淡定地麵對這家夥的指使，產生了一種這家夥對我的刁難減少了的感覺。
不管怎樣，哪怕隻是一種錯覺，也不錯啊！
我高興地感歎著，而更讓人高興的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這家夥的身體也慢慢地恢複了。
哈哈，過不了多久，他應該就能出院，我也用不著再被他這樣使喚來使喚去了。
當然，如果他的眼睛能夠快速恢複就更好了，我就有機會擺脫那個麻煩的“女友”頭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