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我怎麼恐懼，黑夜還是緩緩的降臨了，避無可避，崖底的夜，其實是非常可怕的，昨夜，黑貓一直在我身邊，生火，說話，不覺得，現在獨自一人了，那些樹影好似鬼影一般張牙舞爪的晃動著，暗夜浮動的野獸，發出低低的呼吸聲，在這時候，也顯得分外明顯。
窸窸窣窣的聲音，一路向我靠了過來，我的身子緊繃著，也顧不得疼痛了。
忽然，一雙冰冷的手，從脖子後面伸了過來，一股寒意瞬間貼到了背上，我驚恐的尖叫起來：「啊！」
「我以為，你早已天不怕，地不怕了，懸崖敢跳，不是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嗎？」熟悉的聲音，讓我永遠分不清，那到底是攝政王，黑貓，還是那個紙人。
「我……我不記得，到底是怎麼跳的崖了。」其實，我一直有一個迷惑，為什麼我會真的跳下來。
雖然在那個屋子裡，我一直都有這個衝動，但是，每每到了門口，就打消了念頭，當真的面臨死亡時，才知道，之前那種不如死了算了的想法，有多幼稚，或許，那時候，我一直有一種奇怪的直覺，那就是，攝政王不會讓我死，我死不了，才會如此的視死如歸吧。
「或許，你現在根本不是人了呢？」冰冷的手，順著我的脖頸往下，一路居然摸到了我的胸口。
「你幹什麼？」我用力一把扯住他那不安分的手，大怒的問。
「摸摸看，你到底還有沒有心跳。」他的手在我的掌中，瞬間就腐化了，最終，居然成了一堆紙灰，被夜風吹散。
「怎麼會這樣？」我詫異的回頭，身後自然是那個紙人沒錯，只是他的五官不再是俊美無措的男人，而是，和之前一樣，隨便畫了幾筆的普通紙人，臉頰上兩團紅暈，看著就十分滲人。
他裂開嘴笑了，然後，身子一點一點變成黑灰。
「還記得嗎？是你把我燒成這樣的……」詭異莫名的聲音，在我耳邊環繞，我渾身發寒，接著，就看見我的身子也開始變成黑灰了。
「不，不要……」
「呵呵呵，燒吧，和我一起燒起來吧，從此不分彼此，永生永世，混在一起。」
「不，我不要，黑貓大人救我！」絕望的瞬間，我想到的還是它，這隻該死的貓，它也是紙做的啊……
「哈哈哈，誰也救不了你，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紙人已經只剩下頭顱了，他那血紅的大嘴，就好像要把我吞下去一般，越靠越近。
「不要！」我尖叫著猛然睜開眼，原來只是一場夢，在這樣恐怖的崖底，我居然也能睡著了？
鼻端似乎還有些焦焦的味道，黑暗的空氣里，好像也在浮動著什麼，我忙低頭一看，渾身上下都是黑灰，那不是夢，那絕對不僅僅是夢，我忍住痛，伸手，捏起一點黑色，手指一撮，就化了，是紙灰沒錯。
滿身的紙灰，全部是那個紙人的嗎？我頓時覺得渾身都很難受了。
「身上布滿了我的紙灰，很難受是嗎？」忽然，黑暗裡傳來了夢魘般的聲音，我驚恐的抬頭，可惜，什麼也看不到，他已經成了黑灰了吧？要一輩子纏著我嗎？
「其實，我和那黑貓都是一樣的，你要是用火點了它，它也就是一堆紙灰，我們都是一樣的……」紙人淡淡的說。
「不，你們不一樣，黑貓大人，不只是紙貓，它能一口咬碎閃電……」我聲音有些乾澀的說。
「像這樣嗎？」黑暗裡，憑空就出現了一抹閃電，瞬間照亮了角落，紙人負手而立，並沒有化成灰，依舊是那般的俊美，我這才稍稍鬆了口氣，然而，下一刻，他伸手，捏住了閃電，用力將之捏碎了。
「……我不懂，你做這些，到底想幹嗎？」他難道是想說，他和黑貓其實是一個人的兩種形態？
「我只是想告訴你，那貓被火一燒，也不過就是一堆飛灰罷了，而現在，我就要去點這把火，只不過，我的火，和你的火，最大的區別在於，我的火，燒掉的，就永遠不能重生了。」紙人冷冷的說。
「為什麼？你為什麼忽然要去找黑貓的麻煩？你們不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嗎？」
「它碰了我的東西，我早就說過的，你是我的祭品，誰也不能碰，誰碰，我就毀掉誰。」
「不，不是這樣的……」我猛然搖著頭，一直覺得，他們之間，應該是維繫著某種平衡的，為什麼，現在這個紙人要忽然打破這個平衡呢？
「怎麼，心疼了？它不過是個畜生罷了，你心疼個什麼勁兒？」紙人換不走出黑暗，向我一步一步走過來，他俊美的臉，也慢慢的在黑暗中出現了一個輪廓。
然而，此刻，在我眼中，他就是惡魔。
「別殺它，求你了。」我心急如焚，雖然，我也不知道，他和黑貓到底誰更厲害。
「你難道不知，你越是為它求情，我越想殺它嗎？」紙人冰冷的指尖，已經摸在了我的臉上，他似乎在試探什麼，一步一步的靠近。
「我發誓，永遠不再見它，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求你，別殺它。」
「不過是個紙貓罷了，你若是喜歡，我差人多做幾個給你，何必為了一件小事，惹怒我呢？」他的唇貼到了我的臉上，然而，之前的心動，此刻卻變成了排斥。
「那不一樣，它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含著淚，撕心裂肺的喊了出來。
「救命？不過是釣上來的大魚，讓它吃掉罷了，哪有魚餌會覺得，漁夫是它的救命恩人的？」冰冷的唇，覆蓋上了我的唇，我只覺得呼吸一窒，伸手想推開他，卻又怕惹怒他，只得僵硬著身子，一動不動。
「你很恨我嗎？」紙人忽然鬆開我問。
「沒有，我不恨。」我低下頭，用手擦著唇說。
「它是貓，是畜生，你難道不知道？」
「我知道，所以，我求你放它一條生路，因為，它對你不構成任何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