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執子之手（五）
副隊長倔強起來別說十頭牛，就是一百頭牛也拉不回來。
賀野說服不了元蕪，元蕪也沒辦法讓賀野放棄原計劃，時間緊迫，最後倆人商量出一個折中的辦法，一起行動。
兩個人吸引火力，還能互相幫助，脫險的可能性比一個人行動大不少。
他們很有默契，衝出去不多一會兒就轉移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火力，隊友趁機帶人離開，擺脫危險，而他們，則陷入敵人的包圍圈中。
比被包圍更可怕的是，他們的彈藥即將耗盡。
對抗的緩衝時間，兩個人背靠背坐在一塊兒石頭掩體後面，賀野把最後一枚手雷掛在元蕪腰上，「我掩護你，你衝出去。」
元蕪沒有拒絕那枚手雷，卻也沒聽他的話。
「你走我走，你留我留」，元蕪十分堅決的回復他。
賀野皺著眉，「不要感情用事。」
他們是在任務中，最不能夾帶的就是個人情感，會影響判斷。
元蕪笑笑，「我可能不適合特種兵部隊，至少不適合在你所在的部隊，因為只要看到你，感受到你，我就控制不了我自己。」
情話滿分，即便是在現在這樣的時刻，也足夠感動的賀野一塌糊塗。
奈何這人跟個石頭似的，面上還是沒什麼表情，也沒有說什麼軟和的話，依舊堅持讓元蕪先撤。
「不著急，援軍會來救我們的。我留下來幫你拖著這伙兒人，我們都能活下去」，元蕪握住賀野粗糲的手掌，輕聲說道。
他說的沒錯，這麼大的動靜，不可能沒有援軍來支援。可援軍什麼時候會來？在他們死之前還是之後？
來不及想答案，敵人再度發起猛攻，他們已然自顧不暇。
耗盡最後一枚子彈，手雷也已經甩出去，他們身上除了廢銅煉鐵似的空槍和一把匕首，已經再沒有別的防身武器，而這些，在子彈面前是那麼的不堪一擊。
援軍還沒到，敵人越來越近，再拖下去倆人都活不成。
賀野趁元蕪抽匕首的片刻時間突然一個躍起從掩體後面沖了出去，子彈如雨點兒一般朝他射過去。
這個傻瓜，這個混蛋，竟然想當人肉沙袋，把所有的火力都吸引到他身上，給自己爭取到更多的等待營救的時間。
這個傻瓜啊！
人的動作再快，也沒辦法快過十幾人同時射過來的子彈，危急時刻，元蕪想也沒想跟著躍了出去。
元蕪這人看著溫溫和和的像海綿，其實真功夫硬的很，很多時候賀野都不是他的對手，是以這拼盡全力的一躍，無論是速度還是力度，他都要優於賀野。
賀野還懸半空的時候，元蕪的身體便貼了過來，緊接著是一聲悶哼。
痛呼出聲的不是賀野，而是元蕪。
一枚子彈不偏不倚的打在他的腿上，還是最脆弱的膝關節位置。
「元蕪……」賀野大叫一聲，抱著受傷的元蕪幾個翻身躲在一棵樹後面。
「你不必……」賀野有很多話想說，可是看到此刻疼的滿臉都是汗的愛人，他竟說不出來。
都這樣了，元蕪還對他溫柔的笑了一下，「我沒事兒。我走不了路了你可以背著我，你要是走不了了，我可背不動你」。
只就這一句話，讓從來剛硬的男人紅了眼眶，眼淚差一點兒就掉下來。
他緊緊的抱著元蕪，好像一撒手他就會消失似的。
事實上，元蕪沒有消失，他自己也安然無恙。
最後的關頭，援兵趕到，把他們都救了出去。
元蕪傷不在要害，沒有生命危險，可那一條腿算是廢了。
好好治療以後還能行走，跑就不成了，高強度的訓練更是想都別想。
進入特種兵部隊一年，他就要離開。
可元蕪並不覺得後悔，如果那時候他不衝出去，打在他腿上的子彈就會打在賀野身上，他寧願傷的是自己也不願意賀野受傷。
他入院治療的第五天，突然有個大人物來看他。
他在軍報上看到過這張臉，和賀野有幾分像，那會兒他就猜想這人跟賀野可能是親戚。
果然，他沒猜錯，只是沒想到會是這麼親的關係。
來人，是賀野的父親。
元蕪想起來給賀父敬禮，被賀父按住。
「不要動，好好養傷」，賀父用訓斥小兵的語氣說道。
元蕪倒是沒害怕，就是緊張。太突然了，賀野的父親就這樣出現在他面前，他該怎麼表現？太熱絡了惹人懷疑，太沉著冷靜了又顯得不正常。
就在他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賀父已經坐下來，開始感謝他對自己兒子的救命之恩，並且大加讚揚了他舍己救戰友的犧牲精神，還保證以後不管元蕪是留在部隊還是轉業回家都會有好的前程。
元蕪幾次想打斷賀父的話，他想說不用感謝，賀野是他的人，是他要保護的人，做什麼都是應該的，不用任何人來感謝。
可他到底忍住了。
不能說，什麼都不能說，他就是賀野的戰友，至少在賀父這裡，他只能是戰友。
這個現實讓他心裡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幸好他天性樂觀，凡事總往好的方面想，覺得來日方長，總有一天他跟賀野的關係可以光明正大的說給任何人知道。
賀父說完自己準備好的話便起身要離開，好巧不巧，賀野來了。
父子兩個在門口撞見，有點兒尷尬。
賀野皺著眉頭，「啪」的敬了個軍禮，「首、長好。」
這哪像父子見面，分明就是部隊的首、長和小兵。
「不在部隊好好訓練老往醫院跑像什麼話」，賀父張口就是訓人。
小兵賀野也不示弱，「我打了請假報告，獲得批准。」
賀父被噎住，氣的臉紅脖子粗，也不管什麼面子不面子，直接一巴掌揮過去，打在賀野的脖頸上，抽紅了一大片。
「賀野，我警告你，在部隊就好好乾，別給我整事兒。要是再讓我知道你做了敗壞部隊風氣的事情，我絕對不會輕饒了你。還有，你這堆爛攤子我已經幫你收拾好，跟我走，以後不要再來這裡」，賀父霸道的說道。
他這番話沒有降低音量，元蕪聽得清清楚楚，同時也明白了，原來賀父已經知道他跟賀野的關係，剛才跟他說那麼多，並不是想感謝他救了賀野，其實是想打發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