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牛輔回京、曹操起兵

  「從善如登，從惡如崩。」

  ——《資治通鑒·魏紀·魏紀三》

  獻帝。

  中平六年十二月五號。

  正午時分。

  寒風凜冽，北風怒號。

  牛輔率領著郭汜、李肅等人兵敗龍門山，慌不擇路下收攏殘部回軍雒陽。

  先進聞喜地界再過東坦縣，沿著王屋山西南方進入軹關陘抵達軹關。

  與今日晨起渡過天塹黃河抵達孟津，直奔河南尹京都雒陽。

  此時。

  南宮，卻非殿內。

  九歲的漢獻帝劉協頭戴冕旒，身披玄色紅裾袍，戰戰兢兢坐在龍椅上。

  龍椅左側有一張綉蛟紋虎的相椅，頭戴通天冠腰懸佩劍，一臉凶神惡煞長滿虯須的董卓坐在上面。

  龍階之下左右兩列文武百官頭戴進賢冠身披絳紗袍跪坐在案幾前。

  一名小黃門扯著尖銳的嗓子，站在大殿之外忽地吆喝起來。

  「報——虎賁中郎將牛輔及郭汜、李肅二將進殿覲見聖上。」

  龍椅上坐著的漢獻帝劉協聞言下意識地抬起手張口嘴就準備宣見。

  卻被剃著牙的董卓虎視一眼，登時嚇的縮回手，又靜悄悄坐回去。

  董卓不耐煩的朝殿外大喝道：

  「爾等給咱家滾進來！」

  「岳丈！」牛輔披頭散髮跑進大殿內，雙膝一沉立馬跪倒在地，「吾等剿賊不力，那白波賊黨有高人相助啊！」

  「哼！」董卓冷哼一聲拍案而起，把一旁的漢獻帝劉協嚇的一哆嗦。

  「陛下和文武百官都在，叫什麼岳丈，叫咱家相國！」董卓走下龍階。

  「誒，相國！」牛輔急忙抬頭抱拳道：「賊人勢大這可如何是好？」

  「一群廢物。」董卓滿臉盡顯鷙狠狼戾一腳踹倒牛輔，「咱家恨不得一刀劈了汝，若不是念在往日情分…哼！」

  牛輔誠惶誠恐磕頭賠罪，嘴裡直道：「是是是，吾等知曉了。」

  董卓撩了撩寬大的袖袍，眯起眼睛回身看向龍榻上發愣的漢獻帝劉協。

  「陛下！」大腹便便的董卓直上龍階拉住劉協的手，「咱家好苦啊！那曹阿瞞不但刺殺咱家，現如今連那賊廝袁本初都想來伐了咱家，這天下諸侯莫不是瞎了眼，咱家對陛下對漢室那可是嘔心瀝血數十年，何以換得這般名分？」

  董卓正顏厲色的緊攥著劉協的手，疼得劉協齜牙咧嘴一個勁往開掰。

  「哼！陛下看著辦！咱家沒有好日子過了，汝也別想過！」

  董卓說完以後，倏地轉過身子朝著下面又大喝道：「哼！還有爾等！一群道貌岸然的傢伙！咱家有一口肉吃，就念著爾等這些朝臣們，可是爾等呢？」

  語落，董卓朝著下方一位精神矍鑠兩鬢略有斑白的朝臣似笑非笑的說道：

  「司徒王允，汝說咱家應該如何對付那些忘恩負義之人呢？」

  司徒王允聞言緩緩站直身子，後退一步作輯低頭輕聲道：

  「相國學冠古今，臣、臣素無遠略，豈知相國何以待之？」

  「好一個學冠古今，咱家就喜歡聽爾等這些酸儒說話，甚是中聽哪！」

  董卓聞言捧腹大笑，下一刻忽地收起笑容，朝著朝臣們冷哼道：

  「前些時日，咱家抓到一個黑山賊人，今天就讓爾等見識見識，咱家是如何手刃這些叛賊亂黨的！」

  話音剛落就徑直往殿外走去，還不忘揮手把漢獻帝劉協和朝臣帶上。

  等到了卻非殿殿門外面。

  登時有數十個持槍侍衛拖著一輛囚車來到一旁的大理石空地上。

  囚車很大，足高有近三米，寬有兩米，裡面有一個渾身布滿血跡的黑臉漢子被五花大綁倒吊在囚車內。

  黑臉漢子似是聽見周圍的動靜，從昏昏沉沉中漸漸蘇醒睜開眼睛。

  「大人！別殺小人！某不是黑山賊某不是黑山賊，某隻是貧民百姓！」

  黑臉漢子睜開眼睛看見周圍站了一圈非富即貴的朝臣。

  嚇得身子一哆嗦尿漬從黑色的麻布褲子順著腰束部位淌了出來。

  「去！甚臭！」董卓看見這一幕甚是厭惡的捂住鼻子，朝著一旁的侍衛揮手道：「火油伺候！給咱家拄個火把過來，咱家要親自動手給陛下看看。」

  「喏。」侍衛遂去準備。

  不多時，一名侍衛手握火把，另一名侍衛手裡端著一桶脂油小跑過來。

  前者畢恭畢敬的把火把呈到董卓的手上，後者給囚車裡裡外外以及黑臉漢子的身上都潑滿了脂油。

  董卓擼起綉著雲紋的寬大袖袍，捻了捻下頦上略微泛白的鬍鬚。

  肆意妄為的大笑一聲，即便亦步亦趨的朝著那潑滿脂油的囚車走來。

  囚車的木樁上已經被浸濕，略有些渾濁的脂油沿著囚車下緣淌到地上。

  董卓手中拄著的火把冒著陣陣灰煙，火花被寒風吹得在空中亂舞。

  囚車內被倒吊著的黑臉漢子似是嚇得魂飛魄散，口中胡亂哭喊著。

  「陛下！還有汝等！」董卓狂笑一聲回過頭朝著朝臣們說：「都給咱家好生瞧著，看咱家如何處置反賊！」

  語落，火把脫手而出直奔兀自滴答著脂油的囚車，瞬間火光彌天。

  「啊——」

  從裡面傳來嘶聲裂肺的慘叫聲，只見綁著黑臉漢子的麻繩第一時間燒斷。

  伴隨著「噗通」一聲，黑臉漢子掉在囚車裡面，瞬間被火海包裹起來。

  撲面而來的還有空氣中漸漸湧現出來的焦味和人肉那妖冶的香味。

  直讓人胃裡翻滾不已。

  肉眼可見的。

  黑臉漢子的四肢逐漸蜷縮到一起，先是皮脂脫落，發出霹靂吧啦的聲響。

  嗜血的紅焰瀰漫到其整個身體上，眼眶裡的眼珠子都已縮水凹陷。

  整個人再也不見人形，而隨著消失的還有那方才時不時響起的慘叫聲。

  「陛下！勿視！」方才第一時間司徒王允捂住了漢獻帝劉協的眼睛。

  他亦是別過頭咬緊牙關閉上眼睛，周圍的公卿大臣們有甚者更是嚇得癱倒在地仰面乾嘔，甚至連郭汜、李肅這等久經戰陣的武將都是倒吸一口涼氣。

  只有董卓一個人扶著肚子連聲暴笑，似是眼前的一幕讓他很是開心。

  「陛下！眾卿！」董卓回過頭看著一眾人仰馬翻的朝臣們心裡更覺得意，「這就是反賊的下場！哼！」

  語落，一旁站著的漢獻帝劉協緩緩睜開眼睛看到眼前一幕轟然倒地。

  「陛下！」

  「陛下！您怎麼了？！」

  「快去宣侍醫！」

  「哼！」董卓瞧著劉協被嚇暈了，朝其瞥了一眼，「這般沒見識！」

  其後自顧自走向一旁一名氣宇軒昂，威風凜凜的武將身旁。

  只見這員將領頭戴束髮金冠，身披百花戰袍，擐摜唐猊鎧甲，腰系獅蠻寶帶，身長九尺，英氣逼人。

  「奉先吾兒！」董卓朝著這員將領招手示意，「汝速調遣各部人馬回防京都，倘若賊人來攻定要其血濺黃土！」

  「義父！」呂布露出一抹淡笑，五指橫與胸前猛得一攥，「賊人若敢來攻，憑兒臣手中方天畫戟，胯下千里赤兔，定然是手到擒來！」

  董卓聞言，肆意大笑不止，走到呂布近前拍了拍後者的甲袍，得意道：

  「有吾兒奉先在，這天下何人是咱家的對手？還不是一群土雞瓦狗，只待死鼠爾矣，哈哈哈哈！」

  「義父言之有理！」呂布笑道。

  司徒王允半摟著漢獻帝劉協的身子，褶皺的眼角卻泛出精芒來。

  ……

  與此同時。

  兗州，陳留郡。

  己吾縣一處大宅內。

  一名頭別皮弁，身高七尺，細眼長須，形貌並無出眾之處，卻好似蘊含神姿的灰袍中年男人站在院井處。

  身後跟著一名頭戴饕餮紋玄盔，身披一襲黑袍穿戴獸甲腰掛大劍的將領。

  就在這個時候。

  院門外驚現一道突兀的聲音。

  「大哥！夏侯兄弟來助！」

  灰袍中年人聞言大喜過望，趕忙快步迎了出去，「承蒙各位相助。」

  「某等拜見曹公！」一名持著佩劍的將領從院外跑了進來抱拳道。

  隨即只見這員將領身後一起走來數道身影，盡皆朝著前者抱拳拱禮。

  「哈哈，元讓！妙才！汝二人可算是來了，可等煞了吾啊！」曹公道。

  這眾人口中的曹公正是早前刺殺董卓被迫逃亡陳留尋求父親曹蒿幫助的曹操，字孟德，一名吉利，小字阿瞞。

  「曹公敢為天下先。」夏侯惇偏過頭去看了一眼身後的壯漢，「某兄弟二人著實欽佩，特領家族子弟一千助曹公伐賊建功，開創大業！」

  身後的一員壯漢長的著實粗獷，下頜滿是絡腮鬍子，其抱拳朗聲道：

  「夏侯淵見過曹公！」

  「哈哈，妙才別來無恙，都是同鄉可是許久未見了。」曹操朗笑一聲伸手拍了拍後者的肩膀，忽然指著身後兩名漢子看去，「妙才不知這二位是？」

  方不等夏侯惇介紹，身後站在前面的壯漢向前跨出一步。

  樸實憨厚的外表，目若牛瞳，身長八尺，手中握著一桿玄關槍。

  「曹公！」壯漢面露嚴肅抱拳作輯道：「某叫李典，字曼成，山陽鉅野人，特領五百壯士投於曹公！」

  「好！」曹操眼疾手快趕忙上去扶住後者的胳膊，「曼成不必多禮。」

  「哈哈！」夏侯惇又跑過去拉過最後一員漢子，只見這漢子面部有一道很深的刀疤，自眼部到臉頰。

  「曹公，還有一員虎將，某當推薦與曹公。」夏侯惇抱拳朗聲道。

  「哦？這位壯士是何許人也？」曹操眯著眼睛看向這員漢子。

  只見這漢子太陽穴鼓脹，負手而立，身後還背著一把血色大刀。

  上前一步，淡漠道：「曹公大名，某如雷貫耳，某乃是血刀門三長老曾泰，字陽軼，特奉門主之命，領門徒三百餘人，助曹公開創大業！」

  曹操聞言神色間閃過一絲狐疑，隨即豁然大笑起來，「好，諸位隨某進堂煮酒議事，共襄大義。」

  「曹公請。」夏侯兄弟先聲道。

  「諸位請。」曹操展臂笑道。

  隨後曹操領著眾人一路繞過甲士環衛的漆色長廊，進入大堂分主次落坐。

  曹操雙手一拍，登時有數名僕役端著酒肉美食從偏廳進來放於眾人案前。

  遂給眾人酒樽內添滿酒。

  上首案幾后坐著的曹操表情肅穆的舉起案几上放著的酒樽。

  目光在眾人臉上兀自掃過，忽地發笑起來，「得諸位相助，曹某深感榮幸，何愁大事不成？此杯當敬之。」

  「曹公！」夏候淵第一個舉起酒樽，下頜的絡腮鬍子來回晃悠，「從即日起，吾部當以曹公馬首是瞻！」

  「不錯！」夏侯惇也端起酒樽，與其族弟夏侯淵對視一眼，「今後曹公即是吾部主公，某等定然效死！」

  一旁的李典也是立即表示道：「這天下某李典誰都不服唯獨對曹公欽佩有加，今後某定然視曹公為主，鞍前馬後，刀山火海，絕不退避！」

  此一時間曹操笑眯眯的盯著眾人看上一圈，曹操的族弟曹仁與曹洪二人瞧著這一幕亦是笑的合不攏嘴。

  忽地，末席坐著的血刀門三長老曾泰站起身子，舉起酒樽直視曹操道：

  「某私下極其敬佩曹公所作所為，但，奉門主之命前來相助曹公，這主僕且不能認了，然本門定攜舉足之力與曹公共討董賊，日後曹公莫要忘了本門高義便是，此乃門主原話望曹公見諒。」

  曹操聞言面上淡漠如水，內心卻是明如朗鏡，血刀門這等江湖門派這是看重他曹某人的潛力了，不說其他，就是這刺董一事就能讓天下人樂待之。

  更難說他曹操此時舉義討賊，天下有志建功之人無不效之，亂世將起，血刀門這是想當第一個吃蜜果的人。

  「哈哈！」曹操朗笑一聲，臉上先前的狐疑順之舒展，「曾長老此言差矣，貴門慷慨相助，曹某感激不盡，此等高義之舉，吾自當銘記在心，莫敢忘。」

  曹操心裡卻是冷笑一聲：「不怕汝想得到好處，就怕汝等不想要好處。」

  「請，如此某待門主謝過曹公了，只待曹公發令本門武徒盡皆效命！」血刀門三長老一口飲盡樽中美酒隨即道。

  「好，加上爾等所率兵馬，現今吾部兵馬已達五千人眾，只待衛茲君的錢兩送來，立即命人打造戰甲旗幡！」曹操語落，隨即示意眾人喝酒。

  「大哥！」一旁挨著曹操下首坐著的曹仁皺眉道：「下一步某等去往何處？」

  曹操聞言思索一番道：「張邈是吾之友，又領陳留太守，此時吾部自當聯合其共舉大幟伐董除賊！」

  「吾等且隨主公伐董除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