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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命運

  流丸止於甌臾,

  流言止於知者。

  ——《荀子·大略》

  獻帝。

  永漢元年九月初二。

  定襄郡,駱縣。

  一間破舊的城隍廟四處漏風,杏黃色的幡布插在掉漆的大門上。

  陽光透過粉著白堊的方塊窗照射進廟堂裡面,光束中塵糜浮動。

  隨著光束看去,地上有一張破舊的草席,草席旁邊還擺著一口炊甑。

  炊甑裡面落滿了蜘蛛網,還有殘餘的顆粒大米,顯然許久未動。

  正中央還有一張供桌,上面放了一把鋒利的鐮刀,一旁有個石像。

  蘇戩就獨自斜靠在一旁的破爛石像下,眼神有些發散,遂自發起呆來。

  眼前的情形讓他整個人都有些許不安。

  忽地,狂潮般的記憶撲面而來,跟著的是兩道靈魂在腦海中撕扯、分化、相互碰撞,最後交融在一起。

  蘇戩,字紹豐,原是并州定襄郡下轄善無縣監牢內的一名獄頭。

  因失手殺害了監牢內一名受刑的貴族子弟,從而惹火上身。

  那名身死的貴族子弟,家族在善無縣盤根數十載,黨羽眾多。

  就是善無縣縣令也是客客氣氣,雖說那子弟是犯了事不假。

  但也就是在牢內走個過場,風波過去了,勾勾手指頭便能出來。

  但卻死在了一介獄頭手裡。

  族內怎能氣得過。

  本想著把蘇戩法辦了,但前身蘇戩也是不孬,一支長槍再添兩命。

  其後,一路逃亡到了駱縣。

  時隔數月。

  卻染上了傷寒(疫病),在這處城隍廟裡苦自熬到了死…

  「我沒死?還來到了東漢末年?不是,我到底是誰?」蘇戩有些頭疼。

  他努力融合著腦海中的記憶,半晌,才明白了過來。

  這是穿越了。

  前世的他是一名職業武術愛好者,家中更是收藏了十八般兵器。

  只記得在一次比武切磋中,不慎跌入懸崖。

  方等他再次睜開眼睛,便出現了早前的一幕。

  晃了晃略有昏沉的腦袋,蘇戩仔細感受著腦海中浮現的記憶。

  現在竟是成了擁有共同記憶的一個人。

  「呼~讓我冷靜會兒…」

  「這…哎!」

  「出去吧,既來之則安之,我還是我,我就是蘇戩。」

  蘇戩收拾行李,揣上一旁供桌上放著的一把鐮刀,這便出廟。

  ……

  寧安街。

  大街上蕭條空曠,鮮有行人。

  略顯枯黃的樹葉兒鋪了滿地,把街頭巷尾都裝點上蒼涼。

  從縣衙主街往周邊市集上看去,挨家挨戶門前都掛著白幡。

  透過門縫往裡瞧,有少許人家院落內擺放著染成漆黑色的棺槨。

  棺槨上偶有裝飾品,最顯眼的是那有橫批那麼大的福字。

  顯然,與此情此景並不相配。

  孩童的哭聲與女兒家的抽噎瀰漫在空氣中,隨之盪去很遠。

  蘇戩披散著頭髮走在大街上,冷冽的風吹得臉皮生疼。

  「這狗日的世道!」蘇戩咒罵道。

  興許是受了前身記憶的影響,蘇戩現在已經接受了來到漢末的事實。

  畢竟,現今成了一個人。

  「這地方不能待了,在待下去不指定又死在這兒了…」蘇戩想道。

  這時已是日薄西山,不遠處的盡頭,一輪紅日照在他的臉上。

  天空的季雲也被紅彤彤的光霞照得發亮,像一條火龍橫擱於此。

  城裡城外都瀰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氛圍,那是命運的抉擇。

  蘇戩散亂的頭髮下那猩紅的雙眼卻在這蕭條的大街上更顯犀利。

  ……

  一個半月後。

  司州(司隸校尉部)。

  河東郡,浦子縣。

  蘇戩耗時半個月在定襄郡內來回奔波,起初想憑藉自己的武藝。

  加入郡國兵,是以建功立業。

  可是定襄郡連月以來遭休屠各部侵擾攻襲,郡守都是自顧不暇。

  這才想起這個時候定襄郡已經快流落異族手裡了,謀生無望。

  於是又沿著黃河中游出定襄一路漂泊了一個月進入西河郡藺縣。

  再藺縣停留幾日,又進中陽縣,翻過通天山,這才一路輾轉。

  到了河東郡,浦子縣。

  此時,涼天正午。

  浦子縣,昕水亭。

  一小澤溪水邊。

  蘇戩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蹲下身子把鐮刀從后腰取出來放到一旁草地上。

  打量著溪水中那張稜角分明的臉,眉心處還有一道青褐色的豎紋。

  這他是知道的,自打娘胎里出來就有個胎記,看起來也頗有神武之氣。

  然後捲起自己破爛的袖袍,把手伸進清澈的溪水裡攪了兩下。

  水波向著周邊蕩漾開來,泛起絲絲漣漪,清澈見底的溪流猶如白水。

  只讓得蘇戩因為長途跋涉而乾的冒煙的嗓子歡呼雀躍起來。

  彎下腰,用手掬起清水就往喉嚨里灌,完了后還不忘洗了把臉。

  把濕手在破爛的衣袍上抹了抹,這才起身,打量起四周來。

  周邊十分空曠,除了眼前這一片溪水,就只有遠處一片竹子林了。

  而這時。

  有兩道人影從竹林里一前一後的走了出來,腰上還挎著刀刃。

  「亭長,這緝捕盜賊的事,自然有游繳來管,汝怎麼還攬下了?」

  「游繳?汝也不瞧瞧鄉上那一群鳥人兒,個個是懶驢上磨,誰管!」

  「那咱們還管啥?吃力又不討好,有這時間還不如去找個娘們耍耍。」

  「汝一天能不能想點正事?某身為這昕水亭亭長,十個村裡都由某來管著,咱不做,老百姓該怎麼想?」

  「亭長爾就是心太善了,這世道都亂成一鍋粥了,誰還操心這事。」

  「哎,汝以為某願意?某家老二入了黃巾了,某再不好好表現,上面那群人還不把某法辦了去?」

  「嘿,汝說這老二也真是的,現在是死是活估計都估摸不清。」

  「哎,這話某也就悄悄給爾說了,其實如若不是某那婆娘和娃兒,某他媽也跟著老二入黃巾了。」

  「好某的亭長,這可是殺頭的營生,拿命換錢的買賣兒!」

  「哼!汝也不瞧瞧這方圓十里八鄉入了黃巾的都不在少數,要某看,這大漢天下估計是快完了!」

  「那也和某等這些最底下的沒關係,咱管好自個也就行了。」

  「行了,走,捉賊去!」

  兩人邊說邊走,出了竹子林就瞧見溪水邊上四下張望的蘇戩。

  兩人對視一眼,趕忙走了過去。

  為首那名亭長出聲道:

  「哪家的漢子?在此作甚?」

  蘇戩從小耳朵好使,方才這二人說的話竟是一字不差的落在他的耳里。

  「見過二位。」蘇戩向前邁出一步,「某不是本地人兒,一路翻過通天山過來的,四下沒有去處,瞧見這兒有個溪水池子,解了個渴。」

  那亭長聞言來回打量了蘇戩一圈,見其也不似有假,又道:

  「哦,聽汝口音應該是從并州來的吧,大老遠的,爾跑此作甚?」

  蘇戩苦笑一聲,道:

  「家鄉傷寒流行,加上兵荒馬亂,某也是被迫流亡於此。」

  那亭長長嘆一口氣道:

  「哎,這疫病害人哪!眼下各地也是亂糟糟的,可苦了老百姓了。」

  蘇戩觀這亭長說話也是格外和氣,心裡不由得生出一分好感。

  忙不迭問道:

  「方才某聽見二位說起黃巾,不知現在這黃巾是身在何處?」

  亭長和那亭卒聞言都是一驚。

  那亭卒皺眉道:

  「小子打探這個作甚?某好言勸爾一句,可別想入了這黃巾,弄不好汝連個收屍的都沒有。」

  蘇戩笑道:「天下無賊時,國泰民安,有賊時,國破家亡,某身為堂堂七尺男兒,不想著建功立業還能幹甚?」

  亭卒譏笑道:「就爾?呦?靠著手上這一把鐮刀也想建功立業?」

  蘇戩淡漠道:「天下有志之士皆可手攜三尺劍斬賊建功,某何以不行?」

  亭卒指著蘇戩的鼻子還想再說,卻被一旁的攜刀亭長攔了下來。

  那亭長朝蘇戩拱手道:

  「汝既有大志向,某兄弟二人與爾萍水相逢,勸阻一番已是仁至義盡,如若汝鐵了心要進這黃巾,那某給爾指一條道,按著腳程,走上兩日便能到。」

  蘇戩本來沒想著入黃巾,因為歷史上的黃巾結局都不咋美好。

  但想來自己重活一世。

  入了黃巾也沒有什麼不妥,憑藉著前世對三國歷史的熟知。

  也不至於落個命不保夕的結局吧。

  蘇戩是這般想著。

  後世不是有一句話說得好,給我一個支點,我能撬起整個地球嘛。

  打斷腦中的遐想。

  蘇戩連忙說道:

  「願聽仁兄示下。」

  那亭長轉過身子,朝著東南方向指去,回過頭對著蘇戩道:

  「此地是浦子縣,汝朝著這個方向沿著昕水河過去走上二百里,有一個山谷,那個地方是黃巾白波軍起兵的地方,去那兒,便是到了。」

  蘇戩轉過頭朝著那亭長指的方向眺望了一眼,依稀有一條大河。

  隨即回過頭,朝著後者謝道:

  「謝過仁兄了,來日若某有一番作為,定會再來此地拜會仁兄。」

  那亭長也是笑道:

  「既然足下稱某一句兄,那愚兄還是勸汝一番,世道太亂,某觀汝也就弱冠之年,能找個營生謀活最好如此,入了黃巾可就是反賊亂黨了,哎,雖說某年入中軌,但怎能不曉情理,倘若不是家中尚有老小,某說不定也和兄弟爾一同去罷,可,某是個俗人,在這亂世之中,也只想保一家老小安生。」

  蘇戩嘆了口氣,後退一步躬身道:

  「兄如此,弟瞭然,但,某心已決,此去若有來日,定會兄長。」

  那亭長抱拳道:

  「弟,珍重。」

  蘇戩道:「珍重。」

  如此,蘇戩拜別二人,其後沿著昕水河晝夜行進了二百里。

  這天清晨。

  到得白波谷。

  谷口滿是頭裹黃巾的漢子圍著。

  從這兒看去,還能看到谷內有一桿旗幟大纛,上面寫了一個郭字。

  ——(序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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