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木為梳(十)
「許是我又打諢了。」
蘇青不好意思地撓頭笑笑,沒再說什麼。
張慶抱著個罈子,張口就往嘴裡灌,不少酒水沿著嘴角流了出來,打濕了領口。
「痛快!你們也來嘗嘗!」
「你啊……」王旻接過小廝遞過來的酒盞,倒了盞酒,「明明是湛季的酒,你卻一副主子的模樣。」
「要你管,哼!」張慶撅著嘴,白了王旻一眼。
王旻氣得張嘴就要罵人,張慶卻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你!你!」
他是氣急了,實在是不知道該說張慶什麼了,只是抬手指著張慶,氣的發抖。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那兩個,都默默地喝著自己的酒,時不時的看張慶和王旻一眼。
蘇青看了白言一眼,啟明不是平時都很大方的嗎?怎麼老和元才吵架?
你不懂。白言笑著回應他,在我們四個裡面,怕是只有他倆感情最好了,好到能在對方面前放下防備,卸下偽裝。
「打打鬧鬧的不比平時更自在嗎?」
「聽君一句話,勝讀十年書。這話果然不假,真性情才是朋友。」蘇青恍然大悟,感激地握住白言的手。
白言眼神一暗,悄悄收回自己的手,意味不明的看了看蘇青,幾次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最後什麼也沒說出來,苦笑一聲,飲下杯盞中的酒。
明明只是在樹蔭下飲酒,白言身上卻有一種莫名的孤寂,像是長期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一樣。
有心愛的女子卻無法去迎娶,這種心思怕是除了他無人能與他感同身受。他又如何同朋友真正的放開自己聊聊心裡的事呢?
飲下的是甜甜的果酒,不易醉卻解饞,非常適合女子和讀書人。但對有心事的白言來說,味同嚼蠟。
自古以來文人墨客飲酒飲到興頭上,就喜歡擺弄文墨書法,蘇青他們自是不會例外。
「來來來!痛快痛快!」
張慶一手抱著酒罈,一手摯筆,喚來小廝壓住擺在臨時搭好的桌台上的白紙。
正準備提筆的他突然頓住,面色略紅,站在原地憋了半天,王旻上前打算問發生什麼了,結果張慶他沖著王旻打了個大酒嗝兒。
濃郁的酒氣撲面而來,王旻立馬捂住鼻子,張慶的不少口水噴到了他臉上,王旻發出殺豬般的吼叫「張元才我跟你沒玩!」
罪魁禍首卻一副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將酒罈里僅剩的一口酒全倒進了墨硯,放下罈子前還將最後一滴酒舔走。
左手拿著墨塊來回磨了幾下,右手摯毛筆,沾墨前還用舌頭舔了舔筆尖。舔完才將毛筆著墨,毛筆在紙上遲疑了許久,直到墨滴險些離開筆尖濺到雪白的紙上。
一動,如行雲流水,筆鋒伶俐粗狂,筆走龍蛇,氣勢如虹。
「果然還是元才的草書看著最有氣勢。」蘇青看著紙上的字,點頭稱讚道。
張慶寫完直接丟筆,一手搭在王旻肩上,整個人搖搖晃晃的。王旻雖然一臉嫌棄,但還是扶住了他防止他摔倒。
「湛季,你不寫嗎?」
張慶寫字期間,蘇青和王旻都有看,而白言還是一個默默地飲酒,蘇青乾脆喊他上去,王旻也很是贊同,盛情難卻,白言只好答應。好好的踏青可不能因為他毀了氣氛。白言掩住心裡的鬱悶,笑著應了下來。
「寫就寫,到時候可別說我字丑。」
他從小廝那接過新的毛筆,重新磨過一硯新墨。
深吸一口氣,白言左手挽著自己的袖子,一筆一劃地寫了起來。
白言的字是那種修長偏瘦的字體,寫起來極有鋒度,看著伶俐卻不剛硬。這是他自己自創的字體,目前因為還沒有練成便沒有取名。
等到寫完,蘇青立馬接過桌上的紙,「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情詩啊,蘇青若有所思道「湛季莫不是有喜歡的姑娘了?」
「哪家的,讓我們把把關?」王旻一聽,甩手就丟下張慶,一臉八卦的看著他。
白言裝作無奈的笑道「真是的,我沒有喜歡的人,不過是最近在書里看見了這麼一句,覺得精妙便記了下來。」
「若是有,那可記得一定要跟我們說!」
蘇青接過白言的毛筆,筆尖的墨水裡還有些淡淡的酒香味,沾了墨,腦子裡還有那個倩影的蹤跡。
桃花、倩影、香氣,他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由句非常合適的詩句,提筆一氣呵成。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