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正常人
「不過幾把箭，哪裡用得著您賠。」胡氏陪著笑：「劉媽媽，去花園裡跟小姐說一聲，要是再敢胡鬧，我就要罰她禁足了。」
「那好，長公主也借我一人。」慕玉白磕掉煙灰，順著胡氏的話說：「去花園跟我那丫頭說，箭怎麼插進去的，就怎麼拔出來，否則她就別跟我回家了！」
她話音一落，屋子裡的夫人們神色都有點變化。她們都以為這慕軍師行軍打仗在行，沒想到打機鋒官司也挺厲害。
一句話，就落實了柳家小姐的不是。
「對了，溪姐兒呢？不是讓她在後院招呼客人嗎？」楚星燦皺了皺眉，反問那前來報信的嬤嬤。
「溪姐兒衣服弄髒了，回屋去收拾了。」嬤嬤如實回答。
「好好的衣服怎麼會臟？」楚星燦狐疑的問著，眼睛卻瞟向再座的眾人：「讓她快些去，別怠慢了姐姐和一眾小姐們。」
「是。」
公孫溪有點頭疼的看著園子里的僵局。柳綺思紅著一雙眼委屈的站在一邊絞著帕子，慕思歸卻像沒事人一樣坐在小亭子里盯著水池裡的魚。
「思歸姐姐，你怎麼能把箭插的那樣深，我這一屋子下人拔都拔不動。」公孫溪比慕思歸小一歲，與她的關係也僅僅維持在，聽母親說起過。
自己不過是去換了件衣服，這位姐姐就能搞出這出事來，真是個麻煩精。
「隨手插進去的嘍。」慕思歸一副別看我，我就這樣的表情，打定主意不去拔那箭。
「綺思不過是圖新鮮，把東西帶來給我們把玩把玩，你至於這麼吃味嗎？」公孫溪又道，語氣裡帶了些不耐。
「我為什麼要吃味？」慕思歸挑眉看她，有些不解：「我是生氣她們那樣輕薄這些箭。」
「不管怎樣，先把箭拔出來吧。」公孫溪身後的一個丫鬟說道：「這樣插著，豈不是更虧待了它們？」
慕思歸又掃了一眼說話的丫頭，忽然覺得這一屋子的小姐居然還每一個丫頭明白事兒。
什麼話也不說，女孩悠然站起來，像一隻高傲的鶴，穿過嬌小的小姐們，走到插著箭的地方，輕鬆的如同從地上撿起石頭那樣，一支一支將箭從地里抽了出來。
「那是……那是文德哥哥送給我的。」柳綺思見慕思歸拿著箭就要走，嗚咽著喊了一句。
慕思歸沒好氣的回頭瞥了她一眼，道：「不稀罕你的箭，只是我把它們弄髒了，擦乾淨再還給你。」
也許是因為慕思歸這回頭一瞥太過暴戾，也許是慕思歸這一身怪力震著了在場的人。
這一次，所有人只靜靜看著她回到小亭子里，坐回剛才的位子，從懷裡掏出一方帕子，細細的擦拭起了沾染著泥巴的箭鏃。
「真是個怪人。」也不知誰咕噥了一句，人群中緊張的氣氛瞬間瓦解，小姐們心照不宣的交換著眼神，而後有一個人笑了，一群人也跟著笑了。
「這群人真奇怪。」慕思歸抬頭看了眼又高高興興去玩飛花令的小姐們，對桃桃道：「動不動就哭哭啼啼，說話也似是而非。」
「郡主您是沒明白嗎？」桃桃和丫鬟面面相覷，合著這位大小姐，壓根明白剛才那位柳小姐唱得是哪一出？
「明白什麼？」慕思歸手法嫻熟的擦拭著箭鏃，頭也不抬的問。
「沒什麼。」丫鬟制止了要揭露真相的桃桃，笑著回道：「是我們沒明白郡主的良苦用心。」
「我哪有什麼良苦用心啊。」擦完一支箭，拿起另一支，慕思歸的動作麻利，明明穿著秀樣精緻的衣服，可她擦箭的動作，卻一點也不違和。
站在遠處的沐澤深瞧著這一幕，怎麼瞧也瞧不夠。
「民女汪茹，見過郡主。」一個婉轉玲琅的聲音響起，慕思歸循聲看去，亭外站著一個披著紅色斗篷的姑娘正給她行禮。
「汪小姐快起來。」慕思歸沒說話，這話是桃桃替她說的。
「郡主剛才好厲害，就那麼輕輕一甩，不僅能將長箭擲入壺內，還支支直沒地底，讓茹兒好佩服呀。」汪茹露出一口皓齒，笑得甜美：「茹兒沒有郡主這般大的力氣，但不知可否學一學郡主投壺的訣竅？」
「沒有什麼訣竅。」擦著擦著，慕思歸發現自己手裡這支箭箭頭有些歪，舉起來瞄了瞄，將箭頭抵在欄杆上小心的掰正。
「沒有訣竅？」汪茹走到慕思歸身邊，歪著腦袋問：「沒有訣竅怎麼投的那麼准？」
「從現在開始，每天射箭一個時辰，三個月後隨你怎麼丟，就都很准了。」重新瞄了一遍，發現箭頭直了，慕思歸放下這一支，繼續她的擦箭大業。
「這樣啊……怕是我學不了，我娘不許我玩弓箭的。」汪茹的聲音低落下去，慕思歸這才抬起頭正眼瞧她，發現對方是個像朵梨花一樣可愛的女孩，剛硬了沒幾分鐘的心，又軟了下去：「我不會教人，只知道熟能生巧。你沒事多練練投壺，練出手感，自然也就准了。」
「瞧郡主擦箭這麼仔細，想必一定經常接觸這些東西吧。」
「我……」慕思歸剛想繼續說，卻被站在一邊的桃桃搶了先：「郡主隨我家主人和夫人生活在北疆，自是經常接觸的。」
「真好。」汪茹又是一臉艷羨：「我平時唯一能拿的利器就是繡花針，要不是柳小姐這次帶了箭來，我都還沒摸過呢。」
「這個是短箭。」瞧她稀奇的樣子，慕思歸的態度也緩和不少：「北疆將士慣常用長劍，比這種長，也更重，但是長劍射程遠，最適合對付從遠處騎馬奔襲的戎狄。而這種短箭，輕巧，靈活，雖然射程遠，卻適合對付在山林里逃竄的匪徒，是嶺南道守備軍最常用的箭。」
「原來地域不同，所用的兵器還不一樣？」
「自然是不一樣的。」將所有的箭擦完，慕思歸遞給站在一邊的丫鬟，示意她將這些遞還給柳小姐，而後拍拍身邊的位子對汪茹道：「你要想知道，我可以給你詳細說說。」
「真的可以嗎？」汪茹臉上的笑容更甜美了。
「有什麼不可以。」慕思歸的眼睛又彎成一輪新月，她心裡想著，這群小姐里，還是有正常人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