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言多必失
馮四是被京兆尹的捕快給推進院子的。
慕思歸原本以為他會是個獐頭鼠目的猥瑣男人,看到真人後,發現不過是顯得有些油滑的年輕男人。
她好奇的眨眨眼,這種面相的,別說人了,雞都不敢殺吧。
「馮四,五日前的戌時二刻你在什麼地方?」問話的是沐澤深,這次他沒再用目光請示段文德,而是直接開口。
「我正在家準備睡覺。」馮四瞧著一院子的肅殺人物,有些腿肚子打顫,沒等京兆尹的人按他,自己就給跪下了。
「可有人證明?」沐澤深又問。
「當時院子里還有好幾個長工在幹活,他們可以給我證明。」馮四急忙為自己聲辯:「官爺,馮老頭家的傻子出事,真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您可千萬不要聽那老頭子的瞎話。」
「就是你!我兒白天叫你顏面受損,所以你晚上前來報復,我家大寶連話都說不清楚,除了你,還有誰會對他下如此狠手!」剛還縮在院角的馮老頭忽然跳了出來,若不是離得近的羽林衛攔著,他下一刻就要撲到馮四身上同他撕扯起來。
「官差大人,我真的冤枉啊,那傻子讓我丟了面子,我再在其他地方找回來就是,又不是什麼深仇大恨,怎麼會直接要他性命啊!」馮四朝前撲了撲,被段文德和沐澤深齊齊躲開。
「除了院子里的長工外,有能證明你就在屋子裡的人證嗎?」熟悉的笑容掛上了沐澤深的嘴角,看著他這樣笑,慕思歸疑惑起來,不過短短時間,這男人就知道兇手是誰了?
「我又不會讓人看著我睡覺。」馮四搖搖頭。
「你戌時二刻就睡了?睡得挺早啊。」張大牛忽然接了一句。
「不是白天被那傻子頂了一下,覺得胸口不太舒服,就早休息了么……」馮四捂著自己的胸口:「那天我本來是要跟幾個哥們去喝酒的,因為不舒服,酒局都推了,不信你可以問問我那幾個哥們。」
「既然是你的哥們,我又怎麼確認,他們不會為你做偽證?」沐澤深輕輕笑了笑,儼然一副抓著獵物的老虎,正逗弄獵物的模樣。
「官差大人,小人真的冤枉啊……」馮四撲在地上嚎叫著,一張尚能入目的臉,沾滿了稀泥。
「你到底冤不冤枉,還是去跟大理寺的刑具說吧,來人,把馮四帶回大理寺,嚴加拷問,就不信他說不出實話!」沐澤深一揮手,張大牛邁著步子就要上去擒他。
「慢著,大人,手下留情……」又一個聲音從院外傳來,很快,一個頗為富態的中年人在一個小廝的攙扶下小跑進院子。
進了院子后,那中年男子亦是不顧一地臟污,撲通跪倒在沐澤深腳下:「這位老爺,我兒雖然頑劣,但端不會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的啊。」
「狡辯……大人,就是馮四害了我家大寶的性命!」馮老頭的叫罵又響起,慕思歸不解的望著沐澤深,此案疑點重重,這個男人怎麼隨隨便便就定了疑犯,要將馮四帶回大理寺?
難道過了一個中午,早上與秦海對簿公堂,將秦海實話套出來的男人,就被人掉包了?
套出實話?一個想法在慕思歸腦海中劃過,她瞧了瞧臉上笑意更深的沐澤深,雖然那笑容看著叫人有些發寒,不得不說,卻是十分好看的。
難不成,老大,這也是在套什麼人的話?
「你說你兒子沒有殺人,可現在作案動機他有,又沒人能證明案發時,他就在屋內睡覺,你又如何證明自己兒子沒殺人呢?」沐澤深盯著跪倒的中年人,反問。
「這……」中年人卡在那裡,不知該如何回答。
撣了撣自己的衣袖,沐澤深接著道:「我瞧你家中還算富裕,按照大盛律法,若是兇手主動承認罪行,且家中又願意交贖罪金與被害人家屬,你兒子這條命是可以留下來的。」
「願意,願意,多少錢我都願意。」中年男子忙不迭的回答,全然不顧馮四在一旁叫嚷自己沒有殺人。
「只不過……」低沉的男聲忽而拉長,沐澤深又把目光投向馮老頭:「若是被害者家人不願收這贖罪金,你兒子,還是要被判斬首。」
「馮老哥哥,你要多少銀子,你開個價,只要老弟我出得起!」中年男人用殷切的目光投向馮老頭。
「呵……殺了人家兒子,就想拿錢換命,哪有這麼好的事。」張大牛嗤笑一聲,又做出一副要上去擒凶的樣子。
「老哥哥,你倒是說話啊老哥哥……」中年男人死命拽著自己的兒子,沖馮老頭叫喊。
慕思歸跟著自己的老大一起盯著馮老頭,發現剛才還悲痛欲絕的人,此時表情十分古怪。
帶著點解脫感,又帶著些悲憤。
「好,好吧……」馮老頭用衣角抹了把淚:「我兒子已經沒了,你……」
「原來是為了錢啊。」沐澤深壓抑許久的笑聲終於冒了出來,男人剛毅的臉部線條因為這笑容而柔和些許,可他那雙黑眸中散發出的沉沉眸光,卻無人敢將這笑容往輕鬆里想。
「沐少卿此言何意?」段文德瞧著有趣,開口問。
「慕容野,前去把殺害馮大寶的兇手拿下。」先是發布了條指令,沐澤深轉身沖段文德抱了一拳:「稟總兵,下官從一開始,就知道犯人是誰。」
慕思歸腳尖一點就落到了馮老頭身後,兩雙看起來不大的手,輕輕巧巧將對方的胳膊擰在了一起,將人一把按到一旁的石磨盤上。
馮老頭想掙扎,可他無論怎麼怎麼掙扎,卻都無法從這個看起來瘦弱的少年手中掙脫。
「或者該說是犯人們!」
「哦?」段文德挑了挑眉,一雙好看的桃花眼也隨著微揚,看著令人心生蕩漾。
「放開我,我沒有殺大寶,害死大寶的是馮四!」馮老頭還在叫囂,縮在一旁的馮老太爺跪下,一邊哭嚎,一邊拚命給沐澤深磕頭。
「段總兵可還記得,在山上時,馮老頭說過這麼一句話『大人,一定是馮四,一定是他故意把我兒引到此處害死的。』」
「記得。」
「那時程仵作只是驗出了死因,這馮老頭又是如何知道馮大寶的具體死法呢?」沐澤深踱步走到馮老頭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有句話叫言多必失,我當時好奇你為何要栽贓馮四,現在看來,是為了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