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王夫人不舍的看著林平之,一雙杏眼水光盈盈,“兒啊,你要跟著道長好好學藝,娘與你父親去青城派給鏢局的弟兄們報仇,此去若遭不測我兒莫要衝動,萬事都聽道長的。我兒可明白了?”
林震南見他母子兩依依惜別,雖是心中不願但仍是拉過妻子一同向道長做了一個揖,而後將兒子留下,自己同夫人一道策馬狂奔,朝蜀地而去。
林平之站在原地看著爹娘的背影越走越遠,大大的貓眼中溢滿了晶瑩的水珠,劃過臉龐落向大地。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謝長臨坐在酒鋪中靜靜的品著香茗,任由林平之站在不遠處望著他爹娘離去的地方無聲落淚。
看似閑暇隨意的謝道長一邊注意著身旁全副心神皆沉入辟邪劍譜中的自家道侶,一邊又要留意不遠處的林平之,這三人中怕是隻有這位道長最累。
時間緩緩的走過,此刻已然日掛中天,夏日蟲鳥叫得更加歡實,驕陽似火,站在酒鋪外的林平之已是滿頭大汗,卻仍舊還注視著爹娘離去的那條路。
坐在謝長臨身旁的東方不敗額間也布上了細細密密的汗珠,許是謝道長周身縈繞著一股冷氣緣故,東方不敗下意識的朝他的方向靠近。
東方不敗的動作謝長臨自然是知道的,為了防止這個正一心撲在林家那本辟邪劍譜中的人兒摔下凳子,謝道長隻好坐到東方不敗身邊虛抱著他的腰,讓自家道侶能順勢靠在自己身上,不必再一點一點的往他這邊挪。
“人已走遠,莫要再看。”
謝長臨清冷的聲音突兀的在林平之耳旁響起,嚇的林平之渾身一僵,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林平之垂眸收斂了眼中的不舍與哀戚,聽話的轉過身走入酒鋪,在那個一襲道袍的男子身旁站定,神情恭敬,顯得極為乖巧。
謝長臨抬了抬眼簾,看了一眼旁側恭立的林平之,“坐。”
聞言林平之朝謝長臨作了一揖這才坐下,鄰家此次遭逢大變林平之倒是變了許多,比起從前那個不知愁字滋味的天真貴少爺變得沉穩安靜了不少。
謝長臨拿出一方手帕輕輕拭去東方不敗額上的細汗,“貧道且問你,若你父母雙親此去不回,你待如何?”
“報仇!”林平之恨聲道,他手無意識的握緊雙拳。
謝道長瞥了一眼林平之,不悅的皺起了眉頭,“說話輕些。”
“啊?是。”林平之一時沒反應過來,怔住了半晌這才應到,直到此時,他才發現原來是方才開始這位道長同他說話便一直未曾開過口。
這位清冷如謫仙的道長竟一直是以內力為引逼音成線,傳音與他聽,且隻是為了不打擾他懷中的那一位紅衣公子看書。
林平之一方麵覺著這位看似冰冷的道長也是個溫柔體貼之人,另一方麵又震驚於他深厚的內力修為。
江湖上內力深厚的人很多,但絕大多數都以上了年紀,像道長這般年紀的人鮮少有如此深厚的武功內力,更妨說是傳音入密之術,整個江湖會的絕不超過一掌之數。
正在林平之胡思亂想的檔口,謝長臨又開口問道,“我問你,何為正道,何為魔道?什麽才是正邪?”
“這,如若是以前我定會說正就是正、邪就是邪。”林平之沉默了一會,“而現在我也不清楚該如何去看,正道的人做著燒殺搶掠的強盜之行,魔道之人未必是作惡多端之輩。”
“不錯,正邪之辯自古難清,你心中自有一個度即可。”謝長臨頓了頓,“你覺得日月神教如何?”
“我不知。”林平之答道。
“為何不知?”謝長臨道反問。
“江湖皆傳日月神教乃是一魔教,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殺人如麻為武林一大害。然傳言多不可信,世人皆說教主喜怒無常、陰晴不定,今日一見確非如此。”林平之道。
“有何不同?”謝長臨再問。
“教主雖算不上良善者,卻也擔不得一聲惡人,頂多算是從心所欲。”林平之如是說。
“望你能一直如此。”謝長臨側過頭盯著坐在自己手邊的這個青澀的少年人歎道。
“多謝前輩指點,晚輩定不忘初心。”林平之執後輩禮,謝道。
“師公。”謝長臨冷不丁的說了一句。
“啊?”這次林平之直接蒙了,根本就不知道這位氣質冷冽的道長在說些什麽。
“你師父是我道侶。”謝長臨的意思自然就是讓林平之喚自己師公了,畢竟自家道侶的弟子喊自己前輩也太過生疏,所以還是叫師公要好一些。
聽到謝長臨親口說出來兩人的關係林平之還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剛開始雖說東方教主已說過一次了,但謝長臨未給予回應,林平之好歹還能騙騙自己,而現在連自欺欺人都不行了。
見林平之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謝道長淡定的評了句大驚小怪,不忍直視卻還是多解釋了一下:“我本非墨守成規、循規蹈矩之輩,有些離經叛道何須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