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這一晚倒是太平無事的過去。
第二日天剛明亮,便有人在窗外低叫道:“少鏢頭,少鏢頭!”
林平之半夜沒好睡,黎明時分睡得正熟,一時未醒。林震南走出來問道:“什麽事?”
外麵那人道:“少鏢頭的馬——那匹馬死啦。”
本來鏢局中死了一匹馬,原是小事一樁,但這匹白馬林平之十分喜愛,負責照看的馬夫一見馬死,慌不迭來稟報。
林平之蒙蒙矓矓的聽到,翻身坐起,揉眼問道:“我去瞧瞧。”林震南知道事有蹊蹺,一起快步走向馬廄,隻見那匹白馬橫臥在地,早已氣絕,身上卻也沒半點傷痕。
林震南道:“夜裏沒聽到馬叫?有什麽響動?”
那馬夫聞言立馬回道:“沒有。”
林震南拉著兒子的手安慰道:“不用可惜,爹爹叫人另行去設法買一匹駿馬給你。”
林平之恍若未聞,慢慢蹲下身撫摸隻馬屍,怔怔的掉下淚來。
突然間一名趟子手急奔過來,氣急敗壞道:“總……總鏢頭不好……不好啦!那些鏢頭們——頭們,都給那那四川惡鬼討了命去啦。”
林震南和林平之齊驚道:“什麽?”
那趟子手隻是道:“死了,都死了!”
林平之怒道:“什麽都死了?”伸手一把抓住了他胸口,用力搖晃了幾下。
那趟子手語無倫次道:“少……少鏢頭……死了。”
林震南聽他說“少鏢頭死了”,心中感到有些不祥,說不出的厭悶煩惡,但若由此斥罵,更著形跡。
隻聽得外麵人聲嘈雜,在說:“總鏢頭呢?快稟報他老人家知道。”有的說:“這惡鬼如此厲害,那……那怎麽辦?”
林震南大聲喊道:“我在這裏,什麽事?”
便有兩名鏢頭,三名趟子手聞聲奔來,為首一名鏢頭道:“總鏢頭,咱們派出去的眾兄弟,一個也沒回來。”
林震南先前聽得人聲,料到又有人暴斃,但昨晚派出去查訪的一眾鏢師和趟子手,共有二十三人之多,豈有全軍覆沒之理,忙問:“有人死了麽?多半他們還在打聽,未及回來報告。”
那鏢師搖頭道:“已發見了十七具屍體。”
林震南和林平之齊聲道:“十七具屍體?”
那鏢頭一臉驚恐之色,道:“正是,總共一十七具,屍首正停在大廳上。”
林震南不說話,快步來到大廳,隻見廳上原來擺著的桌子椅子都已挪開,整整齊齊排著十七具屍首。
饒是林震南一生經曆過無數風浪,陡然間見到這等情景,雙手也是劇烈發抖。膝蓋間酸軟,幾乎站不直身子。失聲問道:“為……為……”但喉頭幹枯,早已發不出聲音來了。
林震南隻聽得廳外有人道:“唉,高鏢頭為人向來忠厚,想不到也給惡鬼索了命去。”
四五名附近街坊,用門板又抬了一具屍首進來。
為首的一名中年人說道:“小人今天打開門板,見到這人死在街上,認得是貴局的高鏢頭,想是發了瘟疫,中了邪,特地送來。”
林震南拱手道:“多謝,多謝。”
向一名趟子手道:“這幾位高鄰,每位送三兩銀子,你到帳房去支來。”這幾名街坊見到滿廳都是屍首,不敢多留,謝了自去。
福威鏢局裏安靜極了,眾人看著那十幾具屍體沉默不語,站在上首的林震南一瞬間恍惚老了十幾歲。
沉寂而壓抑的氛圍讓林平之有些喘不過氣來,一向好動愛玩鬧的林平之此時也是靜靜地站在父親身旁,一句話也沒說,唯有無邊的沉默。
與福威鏢局相反的是那一街之隔的客棧內安然睡著的兩人,三種顏色交相輝映,白與黑糾纏不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白與紅交融掩映,和諧融洽,不分彼此。
清晨微暖的初陽照射進房內,撒在床上相擁而眠的兩人身上。白皙如羊脂玉般的皮膚好似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銀芒,顯得越發不似凡間之人。
謝長臨在純陽宮養成的良好的作息習慣讓他早早地便醒了過來,原本他是要做早課的,隻是在看見身邊的那個男人難的睡得如此安心,毫不設防,下意識的不忍吵醒他。
就此,他愣生生的當了一早上的人形抱枕,一動不動,此刻他身上早已酸軟難忍。
“唔~長臨。”東方不敗揉了揉眼,方才睡醒還帶著些小迷糊,下意識的蹭了蹭懷裏抱著的細腰,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輕輕喚了一聲懷中人的名字。
“醒了?醒了就起來吧。”謝長臨不動聲色的輕輕活動了一下身子,以期減少些身上的的酸麻之感。
“嗯。”東方不敗迷迷瞪瞪應了句,又隔了一會兒才直坐起身來,一頭順滑烏絲淩亂無比。
此刻的東方不敗全然沒有平日裏故作女兒姿態的違和,也沒有傳聞中東方教主的陰晴不定,反倒是因這剛睡醒的緣故自有一種風流韻味。
帶兩人洗漱完畢並且用過早餐之後,東方不敗早已退去了剛剛睡醒時的迷茫,神智回籠,清醒無比。
現在兩人正坐在窗前,一邊品著香茗,一邊看著對麵福威鏢局的一場大戲,心情簡直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