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公孫大娘道：“你若是回頭去看看，就會知道你自己是不是很可笑了！”這時公孫大娘的聲音卻已是變成了清冽的男聲。
金九齡忍不住回過頭，全身忽然冰冷。他一回過頭，就看見了陸小鳳。
陸小鳳正對著他微笑，道：“我是陸小鳳，不是陸小豬。”
站在門口的這個人，竟真的是陸小鳳，既不是陸三蛋，也不是陸小豬。
陸小鳳怎麽會忽然出現在這裏的？金九齡簡直不能相信。這簡直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金九齡竟不由自主說了句很笨的話：“你本該已在八百裏之外的！”
陸小鳳道：“好像是的！”回完金九齡的這句話，他轉身向“公孫大娘”抱拳做了一個揖：“有勞道長相助，陸小鳳不勝感激。”
“公孫大娘”微微側過身子避開了這一禮，而後朝陸小鳳搖了搖頭，以示他不必如此。
金九齡沒有在意兩人的交流，他隻是看著手裏的竹筒，道：“我剛才還接到從南海來的飛鴿傳書！”
陸小鳳道：“我知道。”
金九齡道：“你知道？”
陸小鳳道：“那鴿子的確是你訓練出來，交給孟偉的，竹筒上的火印和紙也都不假，可是這次放鴿子的人卻不是孟偉！”
金九齡不懂這陸小鳳說的是什麽意思。
陸小鳳道：“這封信上寫的是不是‘陸某已過此地，西行而去’？”
金九齡道：“你……你怎麽會知道？”
陸小鳳笑了笑，道：“我當然知道，這封信本是我寫的！”
金九齡更吃驚：“你寫的？你幾時寫的？”
陸小鳳道：“前天晚上。”他微笑著解釋，“前天晚上，我特地要孟偉傳書給你，約你在蛇王的老窩相見，你總該知道！”
金九齡點點頭。
陸小鳳道：“那天晚上他寫信時，我已看到了他的字跡，那種字並不難學！他去放鴿子的時候，我就乘機拿了他一個竹筒、一張信紙，等他再上床後，我又去摸了他一隻鴿子。”
金九齡的臉色已發青。
陸小鳳道：“那天晚上，我就將鴿子交給了一個住在南海的朋友，請他在今天午後放出來。”
見金九齡已經變了臉色，陸小鳳又微笑著解釋：“因為我算準了你一見到我，就會想法子把我支開的，你才好有機會去確定公孫大娘是死是活。”
金九齡忍不住道：“你也算準了我會叫孟偉在那邊等著報告你的行蹤？”
陸小鳳道：“南海是我的必經之路，孟偉是那裏的地頭蛇，你又是個很謹慎的人，若非我已走遠，你怎麽會放心下手？”
金九齡道：“可是這地方……”
陸小鳳打斷了他的話，道：“這地方的確很常見，可以說是很不顯眼，畢竟這馬車是它自己停的，並沒有人駕車，本來我的確很難找得到，隻可惜這本來就是我們定好的地方。”
金九齡的臉色已由青變綠，看看“公孫大娘”，又看看陸小鳳：“難道你們也是早已串通好的？”
陸小鳳道：“你想不到？”
金九齡道：“難道你早已在懷疑我？”
陸小鳳道：“不是，我是直到蛇王死的那一天，我才真正開始懷疑你！”
金九齡道：“為什麽？”
陸小鳳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發現他死了時，他那小樓上並沒有燃燈？”
金九齡點點頭，卻還是不明白這一點有什麽重要！
陸小鳳道：“屋子裏沒有燃燈，就證明蛇王是在天黑之前死的，證明他還沒有準備燃燈時，就已遭了別人的毒手！”
金九齡的臉突然僵硬。他永遠想不到這一點跡象，竟是破案的重要關鍵。
陸小鳳道：“公孫大娘若真已約好蛇王在西園相見，為什麽又要在他赴約之前，趕去殺了他？所以那時我就已想到，殺死蛇王的凶手，必定是另外一個人！”
金九齡道：“你已想到是我？”
陸小鳳道：“我還沒有把握，我隻不過想到，蛇王很可能是在替你做事！”
金九齡道：“為什麽？”
陸小鳳道：“因為隻有你才能要挾蛇王，因為他替我去找那張王府地形圖時，得來太容易，那張圖也太詳細，就憑一個市井的好漢，絕不可能有這麽大的神通，除非他已和王府的總管有了勾結！”
金九齡的嘴唇已發白，額上已沁出了冷汗。
陸小鳳道：“你用那種緞帶勒死蛇王，本是準備嫁禍給公孫大娘的，卻不知那反而變成了給她脫罪的證據。”
金九齡又忍不住問：“為什麽？”
陸小鳳道：“因為早在你勒死蛇王之前公孫大娘便已經死在了謝道長手上。隻不過這件事當時除了我們在場的三個人以外沒人知道而已。”
金九齡說不出話來了。
陸小鳳歎道：“隻要有一點漏洞，已足以造成堤防的崩潰，何況你的漏洞還不止一點！”
金九齡第三次問：“為什麽？”
陸小鳳道：“你布置那兩間屋子，本是很高的一招，但你卻忘了一點！”
“哪一點？”金九齡頹然問道。
陸小鳳道：“每個人身上都有種獨特的氣味，那些衣裳若真是公孫大娘穿過的，就難免會有她留下來的氣味。”
“公孫大娘”冷清的聲音響起，道：“那個女人身上有一股很香的氣味，隔得老遠便的聞到。”
陸小鳳道：“你總是不肯讓花滿樓參與這件事，也許就正是因為怕他發現這秘密，卻不知我也早已學會了他的本事！”他微笑著又道，“現在我看一件事時，已不但會用眼睛看，還會用鼻子聞！”
陸小鳳道：“你故意製造出那個傳訊的木匣，故意中毒，好讓我一個人去，這實在也是高招，隻可惜你又疏忽了一點。”
現在金九齡隻有聽著。
陸小鳳道：“孟偉根本是個老粗，連小篆都不懂，又怎麽會認得匣子上的鍾鼎文字？何況，你中毒之後，他居然一點也不關心，豈非也是很反常的很？”
“公孫大娘”這時也開了口，他的聲音冷冷的，指出了一個很重要的疑點：“他太有錢了，以他的俸祿並不至於此。”
陸小鳳道：“我算過他的薪俸，就算不吃不喝，一文錢也不花，也得存五六十年，才能存得到十萬兩銀子！”
陸小鳳道：“可是一直到那時，我還是沒有把握能確定，因為薛夫人若說那紅緞上的牡丹是女人繡的，繡花的就一定是女人，所以……”
金九齡終於又忍不住開口：“所以怎麽樣？”
陸小鳳道：“所以我又拿出那塊紅緞子，仔細看了很久。我足足看了一個時辰，才看出你的秘密！”
金九齡有些疑惑道：“你看出了什麽？”
陸小鳳道：“我看出那牡丹有一瓣的針眼比別的花瓣粗，想必繡的是兩層線，拆了一層，還有一層！”
陸小鳳看著金九齡微笑著又道，“別人看你在繡花時，其實你卻是在拆線，所以那牡丹雖然是女人繡的，那繡花大盜卻不是女人。”
金九齡道：“還有呢？你不是個光憑這幾點便確定繡花大盜是誰的人。”
陸小鳳道：“還有一點，你不該擄走薛冰的！”
金九齡第四次問：“為什麽？”
陸小鳳道：“因為後來我已知道，薛冰已做了公孫大娘的八妹，就算公孫大娘真的是繡花大盜，也不必對她的八妹下毒手！”
金九齡吃驚的問道：“你怎麽知道薛冰是公孫大娘的八妹？”
陸小鳳道：“因為薛冰砍斷了孫中的手，那隻手卻又回到薛冰的屋子裏，那隻手當然不會是自己爬回去的，除了紅鞋子姐妹外，砍斷別人的手之後，也絕不會再去將斷手要回來！”
陸小鳳頓了頓繼而道：“我也是看到了三娘包袱裏的鼻子，才想到那隻手的。”
陸小鳳看了眼“公孫大娘”然後又看了看金九齡，：“她加入紅鞋子並不久，本已忘了她們每個人每年都要帶些東西回去交差的，等她想起來，才去要回那隻斷手，可惜她走得太匆忙，偏偏又忘記將手帶走。”他歎了口氣，又道，“我問她手是怎麽會到她屋子裏去，她也裝糊塗，因為她不願讓我知道她跟你們有關係！”
金九齡道：“可是你早已猜到了！”
陸小鳳道：“直到我聽三娘說‘八妹已不會來’的時候，我才想到，你的八妹一定就是她！”
金九齡突然冷笑，道：“這理由並不好！”
陸小鳳道：“這些理由的確都不太好，可是對我說來，卻已足夠！”
金九齡道：“真的已足夠？”
陸小鳳道：“理由雖已足夠，證據卻還不夠。”
金九齡道：“你根本連一點證據都沒有。”
陸小鳳道：“所以我一定要你自己承認，所以我才想出這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法子！”
金九齡道：“什麽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陸小鳳道：“我知道你一定要等到你的計劃已完全成功，公孫大娘已死了的時候，你才可能在她的鬼魂麵前說實話。”
金九齡挑了挑眉，一臉氣定神閑的樣子，自從知道了這公孫大娘是個假貨，他便放下了心中的恐懼：“哦？我承認你確實很聰明，知道了我就是繡花大盜，但是你有證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