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八方密卷(18)
思寧殿,和安夜殿大抵相同,只是那鏡門,已換成八座白虎銀像,每個虎口銜著一把銀環。
贏桑便問,「這要如何分生門,死門,和暗門?」
我記得第三座殿,叫扶方殿,主水位。水位在北,所以正北是生門,和記憶所分並無二致。
我放心走上前去,拉下銀環,誰料滿堂忽利箭橫飛,數人隨即應聲倒地。
幸得良生阻擋及時,我倆都無礙。
「這是怎麼回事?」霍沂指著滿地狼藉大呼。
我一時也手足無措,神還未定,又見八座白虎口中銀環齊聲響動,忽而從白虎口中吐出無數金絲銀線出來,從四面八方織成一張巨網,從天撒下來。
這次無人逃脫,都被困了,怎麼都掙脫不開,且越掙脫越捆得緊了。
「清華,」良生急呼,「你還好吧?」
「我沒事,你呢?」
「沒事!」
「丞相,丞相!」這邊贏桑被嚇得一通亂呼,「寡人要死了嗎?」
「陛下不要怕,臣在這兒!」霍沂一邊掙扎一邊竭力安撫。
我便試著扯了一把,沒有絲毫用處,手上的力一使在網上就化了風一般。
良生及時高呼道,「大家不要慌,這叫千絲囚,只不要亂動,於性命無礙!」
我急道,「可怎麼出去呢?」
「我聽人提過,千絲囚是掙不脫,砍不斷,燒不爛,尋常辦法是奈何不了它的。」良生如實回道。
「啊!」贏桑忽驚叫起來,「如此細的網絲,也太利害了,寡人臉上都不知被割了多少口子,實在有些疼!」
這邊話音未落,那邊又有人喊疼,接二連三的,每個人手上,臉上,皆被割傷,成道道鮮紅血跡,連良生一直小心翼翼地,也免不了眉角颳了一道。
無論何人,稍稍碰到,便似刀割。
我看著心急如焚。
忽然,只聽霍沂朝我追問道,「喬姑娘,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眾人皆被這千絲囚弄得傷痕纍纍,怎麼獨你毫髮無傷?」
說罷,眾人皆應聲,對我似有討伐之勢。
良生不顧疼痛,護我道,「雖說千絲囚不直接奪人性命,但人越是擾動,越是捆得緊,加上利如刀鋒,你多動幾下,就多受幾遭切膚之痛。」
「清華,」他遂轉過頭來,道,「方才我親眼見你撕扯這網,的確不見你身上留有一處傷口。我想,你莫不是,這千絲囚的靈主?」
「什麼?」眾人皆訝異,我也不例外。
「什麼是靈主?」
「據我所知,千絲囚乃是西域金絲銀麻織成,除其靈主,能困天地萬物,且無任何脫困之法。相傳,千絲囚織就之初,為了防止日後它落於他人之手而用來對付自己人,通常會以血祭之,使祭血之人成為千絲囚的靈主,哪怕日後靈主無意被困,也不會因此傷到分毫。」
「若清華果真是千絲囚的靈主,我們或可得救。」
我便想起來,先前公子的確曾要求取我幾滴指尖血,當時我並沒有追問緣由,我想,舉手之勞的事,公子總有他的用處。
早在那時,他就悄悄為我籌謀了這一切。
我又感到一陣凄楚。
良生察覺出來,追問道,「你想起來了?」
我點頭,也頗無奈,「可我分明使不上什麼力氣!」
良生便道,「千絲囚遇靈主之血立解。」
我便聽他指示,咬破手指,將血滴在千絲囚上,而我的血剛沁入網絲,霎時,千絲囚似念了咒語一般,「嗖嗖」幾下撤了網,還乖順地將自己收成一紮,不過碗口大小,穩穩地擺在我膝前。
我便將它收了,藏於袖口。
眾人紛紛起身,霍沂卻冷臉道,「我怎麼知道,這不是你故意使出來的詭計?」
我便冷笑道,「呵!前面有多少陷阱,你們比我更清楚,我若是有心叫你們出不去,你們當然出不去。」
「與其時時刻刻懷疑我,不如拿出些當年的本事來,討好討好我,小命或還保得住。」
霍沂臉上紅白一陣。
我沒有搭理,自顧走到那幾座白虎面前。
我相信自己的判斷是沒有錯的,這一定是生門,可這滿地狼藉,還有千絲囚,又是怎麼回事呢?
「我想我知道了,」我朝良生道,「換做別人,有幸得知生門,也沒有命能走得進去。我現在才有些明白,為什麼你說,只有我能入地宮了。」
良生點頭。
我撫著那座白虎,忍不住長嘆一聲,我怎麼做才能不辜負你的一片苦心呢?我知道你不會怪我,可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到最好。
我回過頭對良生點頭道,「就是這裡。」
說罷便轉身進了密道。
眾人便都跟了上來。
其實,從踏進地宮那一步開始,我,才是他們性命的主宰。
所以,我才毫無顧忌地挑釁,甚至可以說是,羞辱霍沂,而這隻老狐狸,除了氣急敗壞,什麼也做不了。
鄧高是明著姦猾,他是暗著陰險。
我不管他如今,是忠是奸,在我看來,他六年前欠下的血債,才是他身上最大的標籤。
他這條命,早晚在我手中。
贏桑倒是一句話不說,比先前更安靜了。
我仍然囑咐眾人在任何時候,面對任何事物,都不要擅作主張,經過前面這兩殿,他們已經對我是言聽計從,著實不敢輕舉妄動。
「接下來這條路,只能我先走,後面的人排隊跟著,我走一步,你們再走一步,不準多走,更不能走錯,明白嗎?」
公子說過,要是走錯一步,便會有「東西」破土而出,所以我格外謹慎。
我小心踩著腳下的格子,慢慢領著大家前進,剛開始,倒也相安無事。
誰知沒走兩步,便聽身後破曉忽而喊道,「到底什麼難的,我輕輕一抬腳,便過去了。」
「喬姐姐,我先行一步了!」
我聽后大吃一驚,忙斷喝道,「別動!有風!」
然而他早已一個跟斗翻起來,從我頭頂上飛過去。
我心下一沉,大事不妙。
就在這一刻,只見天上地下,俱是密密麻麻,齊齊整整,兩片白光刀叢,瞬時鑽出,地上及至腰深,頭上一抬眼,幾乎戳進你的眼珠子。
看那刀鋒,吹毛刃斷,碰一下就皮開肉綻。
只聽破曉悶哼一聲,似要跌下來。
「破曉!底下有刀!」我驚得大喊。
虧得他武藝超群,聽見我的呼聲,硬是懸崖勒馬,即便那刀尖離他胸口已不滿半寸。只見他立時運功,倒轉身來,張開雙臂,於空中停留片刻,一陣旋風,便已飛回,只是肩上被刺了一刀,流血不止。
看到他性命無礙,我才終於放下心來,可我回頭一看,卻發現自己前後左右,皆是利刃,已被團團圍住,寸步難行。
「清華!」良生在身後急呼,就要衝過來,幸而被易琛拉住。
「喬姐姐,喬姐姐!」破曉瞬間傻眼了,忍著劇痛滿臉懊惱。
「臭小子,你是來搗亂的嗎?」霍沂衝過去拎著他的衣領罵道。
破曉急得掉眼淚,並不反駁。
贏桑便上前拉開霍沂,道,「罷了,還是想辦法救人吧!」
我立在這刀叢之中,不動聲色,暗暗思量。幸虧我早有打算,換成其他人,恐怕腳底都刺穿了吧。
「慕椋,還記得我給你的噬金水嗎?」我朝慕椋喊道。
「在!」他忙從袖裡掏出一個白瓶,舉給我看,「要作什麼用?」
我便望向破曉道,「破曉,別哭。我要出來還得靠你吶!」
「你想辦法,令噬金水全部灑在這些刀上,不需剩下。」我接著指示他道。
破曉答應,從良生手中接過蝕金水,只見他騰空而起,再次游於上下刀叢之中,運用掌力將瓶中止水擊出,散於刀叢每一個角落,便再回落原地。
我心中默念三聲,而後輕輕道,「收。」話音一落,這道上所圍全部利刃統統隱匿不見,或遁於地下,或束之高閣。
總之,腳下一片平坦,乾淨如常,只有破曉傷后留下的一灘血。
良生激動得朝我奔過來,「清華!」
我忙攔道,「當心腳下的步子!這些刀只是收回去,走錯了便還會出來的。」
良生認真地點頭,循著我方才的步伐,慢慢朝我走過來。
我便趁機對眾人再次警告,道,「噬金水只此一瓶,方才已用完,再也沒有了,接下來再出差錯,可就神仙難救了,明白嗎?」
「明白!」
接著,我們便踏進了地宮第三殿-扶方殿,也是我印象最深的一座,因為一入其中,便如置身冰窖,寒氣驟襲,而大殿本身,一階一柱,一磚一瓦,皆是由千年寒冰所造,遠處一見,整座大殿,冰雕玉砌,玲瓏剔透,所以得名「小廣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