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故人來訪
我想,就算走,我也要親自給易叔叔一個交代,於是便隻身來到他的書房,卻在門口剛好撞到錦書從裡面出來。
她見到我立刻氣沖沖地對我興師問罪,「你到底給椋哥哥下的什麼迷魂藥?」
我不想和她過多糾纏,便嘆了口氣,準備走自己的。
她一把將我拉住,「你倒是說話啊!我告訴你,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那天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我耐著性子道,「但今天,我不想和你吵架,尤其是當著易叔叔的面。」
她狠狠瞪著我,這時我才發現她的眼睛紅紅的,有哭過的痕迹。難道是剛剛受了易叔叔責罵么?
「對不起錦書,」我再次道歉。
「你別高興得太早,椋哥哥和你在一起,也許,根本就不是因為喜歡你。」她冷笑道,「真不知當你發現身邊所有人對你好都是在利用你的時候,會是怎樣的心情。」
「你在說什麼?」我疑惑道。
「哼!你最好去問問椋哥哥,但是他會不會跟你說實話,我就不能保證了。」她一副大仇得報的樣子,甩袖而去。
我追隨她離去的方向,百思不得其解。然後剛一回頭便發現易叔叔已經站在我的眼前了,登時還嚇了一跳。
「易叔叔,」我拜道。
「錦書是不是又欺負你了?」他和藹笑道,透著些許無奈。
「怎麼會呢?」我尷尬笑道。
易叔叔道,「你是來向我辭行的吧,慕椋已經和我說了。你們也決定得太草率了。」
「對不起易叔叔,這些日子清華給您添了太多麻煩,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報答。」
易叔叔便道,「這麼說便是見外了。其實啊,我還是希望你們多考慮考慮,眼下正是用人之際,我還真少不了他啊。」
「易叔叔,我,」我緊鎖眉頭,十足為難。
他便又道,「回去多考慮,別急著做決定。錦書呢,我已經教訓過了,往後她不敢再這樣任性,你可以放心。」
我只好帶著滿腹猶疑又回去了,但是錦書的話一直在我心裡,她那幾句話到底什麼意思呢?她叫我親自去問慕椋,可我看著慕椋的臉,即便心存疑惑也是遲遲問不出口,一次又一次無疾而終。
我把易叔叔的意思和他說了,我沒有給任何錶示,只是想知道他真實的想法。我也做好了準備,如果他最終決定留下來。
可是他仍然堅持當初的決定,我還是有些吃驚的。
「任何人都動搖不了我的決心,我只想和你遠離是非,平安度日。只要你開心,這便是最好的決定。」
當真是天下最好的慕椋。
於是過了幾天,我們再次和易叔叔辭行,行禮也都收拾妥當。
「慕椋,清華可就交給你了,莫要欺負她。」易叔叔囑咐道,又鄭重地拍了拍慕椋的肩,道,「不論什麼時候你想回來,我和琛兒隨時歡迎。」
他大嘆一口氣,道,「你走了,我又該倚誰為上呢?」
慕椋沉吟片刻,道,「將軍,里梁僵持日久,反秦大業困阻重重,慕椋苦思,唯有一計方可破解此局。」
「將軍應不惜一切代價,與君趙結盟,一來可大挫東秦銳氣,亂其軍心,二來,可令章少游首尾難顧,將軍便可乘機將暉幽攻下,直取咸陽。」慕椋進而道。
「然而趙國歸附東秦之心,天下皆知,就連君長秋登基大典,也是東秦九公主親去道賀,我擔心,一旦秦趙聯姻,天下局勢定有一場大變。」易叔叔說到此處,復勸道,「慕椋啊,真的不能留下來繼續幫我嗎?」
慕椋拜道,「將軍之恩,慕椋何以敢忘?今後不管慕椋身在何方,所謀何事,誓不做半分有損魏國和將軍之事。」
他仔細分析道,「我此前往邯鄲救清華,與君長秋見過一面,這個人,和他父親軟弱求安的個性遠不一樣。君長秋野心勃勃,行事往往出人意料,詭怪難辨,或許他並不滿足於只做東秦的馬前卒。看起來做不到的事,在他面前,也不無可能。結盟一事,我認為尚有商量的餘地,將軍不妨一試。」
易叔叔點頭,道「聽你如此說,的確值得一試。」
經過一番囑託拜別,我們準備動身,易叔叔眉峰愈加緊鎖,似有天大難解之愁,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擺擺手,道,「算了。你們走吧。」
我原以為他只是不舍慕椋而已。
我們出門,便看見易琛和蕭虞攜破曉在門口等候為我們送行,但是仍遲遲不見錦書的身影。
慕椋不見她來,不免有幾分失落神色,畢竟這些年他同錦書朝夕相處,也是積累了深厚的兄妹之情,更何況錦書於他還有救命之恩。可他又怕我多心,便始終沒有問起她來。
我便悄悄問虞姐姐道,「錦書當真不來送我們么?」
虞姐姐道,「別提了,她昨兒又哭了一夜,天亮才睡著,這會兒還把自己關在房裡呢,誰也不讓進。」
「虞姐姐,你回頭替我和她說聲對不起。我欠她的,來世當牛做馬來還她。」
「放心吧,我會的。」蕭虞也無可奈何點頭,勸我別多想。
我只好朝慕椋搖頭,他心領神會,微微苦笑。
破曉跟在身後哭著臉一個勁兒問,「椋哥哥,你什麼時候回來?」
慕椋安慰道,「等破曉長大了,我便和喬姐姐回來看你好不好?」
破曉便道,「我已經長大了,前天你還說我是男子漢!」
「是是,破曉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男子漢可是不輕易掉眼淚的。」慕椋道。
破曉聞言,便用力抿住嘴唇,道,「如果我不哭,你和喬姐姐可以留下來嗎?」
他竭力壓抑著的哭腔聽得我眼眶一陣酸熱。
慕椋道,「椋哥哥答應你,待破曉十八歲生辰,椋哥哥親自為破曉主持成人禮,好么?」
破曉失望地垂下眼皮,眼中那滿含期待的光芒立馬黯淡下去了,遲疑不願點頭。
破曉雖然十四歲了,但心性還是一個未長大的小孩子,無論怎麼和他解釋,也還是不理解為什麼我們非走不可。在小孩子的世界里,似乎只有答應和不答應。
就在這時,一個府衛上前來報,道,「大將軍,門口有個叫樊禮的人,自稱是義軍趙統帥賬下先鋒,求見大將軍。」
「姐姐,是樊哥哥!」清愁猛拉我的胳膊道。
我沒聽錯吧,是阿禮么?
我的心一下子狂跳不止。
易叔叔聽到阿禮的名字,頗為讚賞地笑道,「我記得他,一身好功夫,實屬難得!」
易琛便道,「叔叔,這麼多年還是聽你頭一次夸人,你既如此喜歡他,不如讓我去向趙兄討了來,為您效力。」
易叔叔道,「胡鬧,他既為義軍先鋒,軍中自是缺他不可,豈可因我一己之私亂了大局。」
我心仍未平靜,但稍稍細想,也不敢斷定阿禮,不是為我而來。
我還不知道蘇煜是如何向重山復命的,若重山早知道我在豫州,便也早派人來了,不會等到今日。如果不是為尋我,那阿禮孤身來此,是為何呢?
在此之前,我已聽說,東秦對潁汌並未死心,前不久,還陸續發起了好幾次偷襲,然而具體戰況,我沒有過多打聽,但我想,有鍾離先生在,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難道說,是義軍失利了?
不管如何,我好似都不適合在這個當口和他相見。
心頭七上八下,我也不知待會兒要如何面對他。我決定來豫州的時候,可是未曾知會他半句的。
「清華,你還好吧?」
慕椋關切的聲音從耳邊響起,將我拉回現實。
「將軍,天色不早了,我們還是早些動身為好。」慕椋說得有些匆忙。
易叔叔看出我們的擔憂,也催促道,「也好,免得節外生枝,你們便從後門走吧。」說罷便吩咐府衛無論如何先將阿禮暫且攔下。
誰知那府衛人還未走遠,我們便聽身後有人喊道,「慢著!」
我驚詫轉過頭來,只見阿禮,一身白衣便裝,手握大刀,大步流星朝這邊走了過來,神情冷峻。
而緊緊跟在他身後的,是錦書。
阿禮一眼看到我,竟是氣得腮幫子都鼓起來。
我自是不敢他對視,心驚膽戰地,默默擰著手指。
錦書挑著眉,故意大聲道,「喬姐姐,有人來看你,你不歡喜么?」
「阿禮,你怎麼來了?」我不得已,弱弱問道。
阿禮的眼睛有些紅,他一言不發,咬牙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給我,十分生硬,我便知他心裡頭其實還未消氣,但是我還能感受到他臉上除了怒氣,還隱隱透著一股急切的無助,可他卻因為生氣,故意倔強地不肯讓我看出來,可是他又不善掩飾,裝得冷漠,竟是格外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