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神棍
見翼說過誓言，又拜先祖，象也再拜。
這時候，才算完成了拜先祖的儀式。
等兩人重新坐下，仍處於激動中的象就忍不住問道：「翼，先祖在夢中說了些什麼？」
江翼知道，象早晚會問。
這半年來的經歷不是不能說，可要在短時間內，把先祖的指引融入其中編成故事，就有些難了。
瞎說當然可以，換個其他的事，江翼都覺得，他能忽悠一下象。
但涉及到先祖，就未必了。
所謂言多必失，萬一哪個詞說的有些不敬，以象對先祖的虔誠，多半會敏感的察覺到不對。
因此，江翼只打算說五個字：先機不可泄露。
不過還沒等他開口，象便搶先道：「先祖的事不是我該問的，如果不能說，那就不要說了。」
「只是先祖的訓言，從來只有第一勇士口口相傳，可當初老爹在護著我逃出部落的時候，就把暴風眼的事託付給了我……」
說到這裡，象的臉色有些慚愧：「但我並不是第一勇士，這件事，我和老爹有愧於先祖，等奪回部落之日，我父子會以死謝罪。」
「如果先祖不許我等到那天，我願現在就奉上性命，以敬先祖。」
看著象一副先祖讓我死，我可以翻著花樣去死的模樣，甚至還把他爹也帶進了赴死的誓言，江翼就覺得自己還是低估了先祖在族人心中的地位。
更何況，象他爹在那種境況下，把這事交待給象，可不是愧對先祖，反而是對先祖遺訓最好的執行。
而且江翼覺著，3000年過去了，先祖的話，有可能被傳得變了意思。
先祖應該不想保密來著，部落大難的時候，任何族人都要知道這事才對，誰找到了暴風眼，誰就是勇士。
如果只派第一勇士去尋找，那幾率該有多小啊。
不過江翼可不想說這個，說了象也未必會信，多半還會懷疑他對先祖的訓言不敬。
更何況他覺著，其實保密也挺好。
萬一奪回了部落，人人都知道他得到了先祖的指引，以族人對先祖的敬仰，那他還不得被煩死。
當然，江翼更不能讓象去死，於是只好扮起了神棍：「我在夢中見到先祖的時候，他已經知道莽叔託付你的事情，他說莽叔沒有做錯，並且還說，你和玄是幫助我奪回部落的勇士，除玄之外，他的訓言不得再讓任何人知道。」
「什麼？」象的呼吸又一次急促了，口中喃喃自語：「先祖原諒了我和老爹，還說我和玄是勇士……」
先祖的話，讓他無比榮耀，榮耀得熱淚盈眶。
盈眶了一會，象切齒髮誓：「先祖，您的訓言，我轉給玄后，絕不會再傳出去了。」
瞧著象的樣子，江翼都覺得自己有點無恥了。
好在象發過誓后，就振奮道：「說吧，翼，接下來要做什麼。」
既然象開口了，江翼就趕緊換了話題：「你先說說，這半年都去了哪兒，玄呢，還有其他人出來了嗎。」
早先是沒能力，更沒時間去探查暴族有幾人逃出來的，現在既然遇見了象，江翼當然想問問。
「嗯，先祖沒有和你說嗎？」象有點疑惑。
江翼：「……」
好吧，自己挖的坑，還得自己填。
於是江翼繼續胡說八道：「先祖說他為了部落，把魂魄寄於暴風眼中已經很難了，只能偶爾出現在我的夢中。」
「3000年來他的神力消散太多，沒辦法做到無所不知，他告誡我說，他給予的只是指引，我等後輩不得依賴於他！最終奪回部落，靠的是我們自己。」
一番雞湯灌溉下來，象先是對先祖的付出感激得不行，繼而又是一番慷慨激昂。
給足了他激昂的時間，江翼才換回正題：「所以象，你得告訴我你和玄的經歷，對佔領暴部落的那幫遊俠，知道多少？」
這一次，象可沒了任何疑問，一口氣把他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半年前的大戰，象他爹為了救象，被那幫遊俠砍斷了一條腿，最終還是被抓住，象則帶著使命，自己跑了出來。
可惜他沒有半點暴風眼在哪兒的信息，所以大多數時候，他就在石林範圍內遊逛。
1級蠻人，只要不惹到強大的凶獸，在這附近生存下來，問題不大。
直到七天前，象遇到了玄，才知道部落覆滅的真正原因，是因為四等青石礦。
青石，蓋房子，打造石器、石矛，都用得上。
和部落一樣，青石也分五等。
無論是暴部落，還是風部落，都能隨處挖到大量的五等青石。
五等之上，就要少得多了，等級越高，石質越好。
四等青石礦，可是四等部落之間爭奪的資源，五等部落很難獨自佔有。
這些，江翼都很清楚。
就在部落覆滅的兩個月前，獵眼隊在探路的時候，發現了一座小型的四等青石礦，只是其中的青石尚未成熟。
部落首領知道以後，打算在青石礦成熟的這段時間內，尋找幾個共同開採的五等部落。
當然，這事需要做得隱秘些，否則還沒等青石成熟，就要被搶佔走了。
玄在大戰前，一直負責守衛青石礦，等部落覆滅之後，她才得到消息。
此後，她幾次去部落探查過，可惜沒能救出族人，倒是抓了個1級遊俠。
從1級遊俠的口中才知道，這幫混蛋來自牙部落。
這是一個四等部落，對四等青石礦，自是勢在必得。
而泄露出這個消息引他們來的，竟然是部落的客居長老，昆。
昆原本是個普通的遊人，可他知道不少，不用藥師，就可以調配出的簡單藥劑，幫了族人許多，最終取得首領的信任，讓他做了客居長老。
昆有一種特別的配方，能夠制出特殊葯香，一路吸引沙棘人，攻擊人類的部落。
這個配方，他送給了牙部落，至於昆為什麼這麼做，那名1級遊俠也不知道。
那遊俠還說，大戰之後，昆詳細的查探過屍體，經過他的辨認，暴族人逃走了六個。
得到這個信息，玄就四處尋找，結果找到了三個死去的族人，唯一活著的就是象，現在多了個翼，應該還有一位沒能找到。
至於象中毒后，玄去請廣白的事，和江翼猜測的一模一樣。
聽完象的講述，或許是因為融合了少年翼情感的緣故，江翼心中五味翻騰。
那位從未謀面的第一勇士，3級蠻人，他稱為莽叔的人，就這樣沒了一條腿。
記憶中那可是一座大山，有他在，部落就不會有事的大山。
還有昆，江翼記得，這個人對少年翼很好，經常照顧他，還會分他水喝。
一個沒有覺醒的遊人，通過自己的本事，得到客居長老的位置，應該沒有理由做出這樣的事情。
這些，都讓江翼無法理解。
儘管疑團重重，江翼卻沒有為此糾結太久，想不明白就不去想，等奪回部落，一切陰謀自然都會顯現。
隨後，江翼也簡略的把自己這半年來，呆在風部落當遊人的事，說了出來。
象一口氣說了許多，又聽過江翼的遭遇，也逐漸恢復了常態，只是被先祖認定為勇士帶來的榮耀，讓他的大爺臉輕鬆了幾分。
當然，這樣的榮耀沒有磨滅象的警惕，當情緒不再波瀾壯闊之後，他想起了虎蜥。
於是沉聲說道：「翼，這石洞離剛才擊殺虎蜥的地方遠嗎？我還沒完全恢復，如果被另一頭找來，我雖然不怕，但很難顧得上你。」
「挺遠了，找不來的。」江翼隨口回了一句：「不過虎蜥很蠢，風族人都用陷阱對付……」
話一出口，江翼就知道說錯了話。
果然，象有些不屑了：「陷阱？風部落那幫膽小鬼才用的玩意兒……」
「翼，既然你得到先祖的指引，就更應該明白我們暴族人都很勇敢，先祖傳下的獵獸信則一共三條，一是打得過就強攻，二是打不過就圍攻，三是圍攻不行再跑，從來沒有陷阱的說法。」
象說這個的時候，又恢復了苦大仇深，他覺得以前的翼這麼說沒什麼，現在得到了先祖的指引，就應該和他一樣，充滿勇氣。
江翼嘴角抽了一下，心說好像圍攻、逃跑這兩件事，和勇氣也扯不上關係吧。
江翼覺著，先祖多半是看土著們太蠢，怕他們不要命的獵獸，才傳下這最簡單的三句話來。
當然，這想法他不能說。
他說給象聽的是，先祖指引他，必須隨遠行隊去西方，才能找到奪回部落的方法，由於時間緊迫，他現在就要出發。
作為先祖指定的勇士，象當然想要同行，可江翼說先祖要他和玄安心等待，兩個月後，在石林東南的鬼臉兒石洞相聚。
說鬼臉石洞，是因為那是江翼所知的，唯一一個人跡罕至，又相對安全的地標。
先祖的話，象必須得聽，於是接受了新的使命，和江翼告別。
其實，即便江翼得知了玄還在，也沒有打算帶著玄和象一起。
因為等玄來的話，就趕不上遠行隊了。
這也是他扮神棍的時候，說出先祖指定玄為另一名勇士的原因，他怕沒有了先祖的光環，自己離開后，象說服不了玄。
這個獵眼的隊長，很有可能會依照自己的性子，做出其他事來。
2級蠻人在暴部落是很強大，但在原始大陸，卻很弱小。
就和象說的那樣，暴部落死不起人了，所以江翼希望玄和象可以平安的等他回來。
這樣，這兩個傢伙才能真正成為奪回部落的助力。
象送著江翼，一直出了洞口很遠，嘴上不斷的說著，要江翼記住暴族人的勇氣。
顯然他還在為江翼說的陷阱耿耿於懷。
直到目送江翼遠離，象的臉上才露出了點自豪：「我們暴部落，也有自己的藥師了。」
末了又來了一句：「到底是藥師，都穿上石猛熊的獸皮了。」不過，他也認錯了，那是石蠻熊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