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禁忌 上
比利亞麗位面的天空永遠灰暗陰沉,陰沉得彷彿把整個世界都壓低。那緩緩翻騰著移動著的,是一團團淡黑色的陰翳,但早已分不清是流雲還是魔氣。
遠方的群山呈現晦暗的輪廓,遼闊的大地始終黑褐沉凝,其間橫垣著一座龐大城市的廢墟,但卻早已沒有了人類的蹤跡。
在這裡,一切都死寂而詭異。就連森林,原本應該充滿生機的森林,也是一片死氣沉沉的墨綠。
這裡是南薩爾喇斯。即使距離這裡最近的人類聚居地,也有將近四百公里。
魔法鵝毛筆鋒利的筆尖在特製的羊皮卷上輕盈地劃過,留下亮麗墨黑的線條。隨著筆尖不斷地蜿蜒游轉,窗外方圓數百里的大地、群山、河流、城鎮廢墟以及森林都盡皆被囊括,如實且精準的反應在這方小小的羊皮卷面。
艾爾利亞山脈,黑暗之森,琉比里斯河,南薩爾喇斯城……當一個個地理名稱被優美的哥特體字標註出來,隨著似呢喃似輕語的念咒聲響起,一幅南薩爾喇斯的魔法地圖便流光熠熠地在葛恩的筆下完成。
看著桌上這張費盡艱辛歷經生死才完成的魔法地圖,葛恩那稍顯稚嫩卻分外英俊的面龐顯得頗不平靜。他將魔法鵝毛筆輕輕放在桌面的地圖旁,便掏出一部又黑又厚的大部頭書籍凝神看了起來。
那是《渥爾夫斯血脈筆記》,臨行前父親的贈品,凝聚家族數百年心血的機密。
事實上,葛恩在南薩爾喇斯已經呆了有兩年了。他清晰的記得十歲那年自己從家裡出來時的情形。
「活著回來。」父親在短暫的沉默之後,鄭重交給他的《渥爾夫斯血脈筆記》,說出的略帶期待而凝重的話語,母親萬分難捨默默流淚的神情,至今都沉澱在少年的心底,從來不曾輕盈。
戰鬥,廝殺,變強,只為生存。繪圖,尋礦,試驗,這是使命。
兩年來,葛恩已經記不清自己遇到過多少次危險,經歷了多少次戰鬥,又受了多少次傷。他也不知道,自己還會在這片廣袤而充滿危機的高原盆地再呆幾個兩年。但他知道,薩爾喇斯的探險如今才完成三分之一,要去的地方還很多,腳下的路也還會很長。這是從他出生之日起就已經被決定了的命運的軌跡。
但兩年前的十二人,到如今卻只剩下他與夏姬了。已經有十名曾經朝夕相處情同手足的精銳扈從長眠在了南薩爾喇斯的各地。
一道清幽卻帶有淡淡血氣的氣息徐徐自鼻尖傳來。
「目標悄無聲息,且正在從樓道靠近!」
「味道熟悉中帶有魔化蠑蜥的血氣.……是獵魔回來的夏姬……」
「無威脅……」
憑藉著超級敏銳的嗅覺,葛恩幾乎是在瞬間就本能地做出了判斷。這是兩年中葛恩在生死間練就的本領,也是血脈初次覺醒時獲得的能力。通過猶如魔狼一樣靈敏的嗅覺,他能嗅出方圓十米遊離在空氣中的各種氣息,並加以鎖定和分析,然後依靠大腦做出判斷以獲得目標的更多信息。特別是在經過對各種氣息的記憶存儲后,魔狼嗅覺的血脈能力就變成了他的另一雙眼睛。這可比四級魔法「法師之眼」這種同樣是用於偵測的手段有效隱秘多了,而且還不浪費他一克斯的魔力。
帶有特殊韻律的敲門聲響了起來。不待屋內的葛恩做出什麼反應,夏姬便一臉風塵僕僕地走了進來。
這是個打扮火辣但卻看不出她只有十二三歲的少女。
栗色的長發如波浪般自然捲曲,精緻的面容上,一雙淺藍且略帶銀灰的眼睛彷如大海般深不見底。由於身材高挑而且發育得過分的前凸后翹,使得她胸前的兩片胸甲無法將那飽滿完全包住,擠出了一道深深的白嫩溝壑。下面的裙甲亦有些局促緊繃,凸顯出臀部完美弧度的同時,也把那雙雪白勻稱的大長腿暴露在外。但背上的那把巨大重劍則顯示出——這個少女並不是像看起來的那麼美麗無害。只有像葛恩這樣感知敏銳的血脈術士才知道,少女那美麗外表下蘊藏著的是多麼可怕的力量。
事實上能夠獨自獵殺十二級魔化蠑蜥的人,都不可能實力太低。尤其是像夏姬這樣在十二三歲的年齡,有如此的實力就顯得尤為的罕見以及珍稀。
「少爺,魔化蠑蜥的屍體已經帶回來了,就在樓下的實驗室里。」說到這裡,夏姬那雙看著葛恩的淡藍眼睛里,一抹複雜罕見地浮現。她抿了抿透著粉嫩肉色反光的薄唇,頓了頓才道:「我們是不是馬上進行那個試驗?」
「當然,這是我的使命啊夏姬。」葛恩撇頭看向夏姬的英俊面龐露出一個開朗陽光的笑容。隨即「啪」地一聲將手中的《渥爾夫斯血脈筆記》一合,起身自桌前站起來的同時,他拿著書籍的右手對著桌面隨意一掃,包括《渥爾夫斯血脈筆記》、魔法地圖以及魔法鵝毛筆等物品,都被他收納進了右手中指上的儲物戒指里,而後欣然邁步向門外走去。
直到葛恩越過夏姬走到有些腐爛的房門時,早已低下頭顱表示尊敬禮儀的夏姬,這才抬起頭來跟了上去。
實驗室被設在這座廢棄莊園一樓左邊的第一間大房間里,裡面除了一張擺放著各種實驗器皿的長桌,就再也沒有什麼其他擺設了。所以當葛恩帶著夏姬走進實驗室時,房子中央躺著的那頭體型巨大的魔化蠑蜥就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
這是一頭長約六米重達七百公斤、尚未成年的魔化蠑蜥,全身覆蓋著黑色且泛著金屬質感的堅硬鱗甲。強健的四肢、鋒利的利爪、粗壯有力的蜥尾以及猙獰而生滿利齒的嘴巴,都顯示出它可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主兒。但在它的腦袋上,卻有著一道乾脆利落且十分致命的傷口。
葛恩略微凝神一看便知道,這是夏姬用她那巨大重劍自魔化蠑蜥的下顎由下至上,一劍就將其腦袋貫穿所造成的結果。
而事實上,夏姬的劍士職業等級才九級。她之所以能夠越級殺死魔化蠑蜥,是因為她覺醒的血脈能力。
要知道,夏姬可是一位上位血脈者。血脈位階的高低,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一個血脈者的實力。職業等級雖然重要,但並不意味著代表一切。
血脈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而魔化蠑蜥身上的血脈能力——「蠑蜥自愈」——就是葛恩非常想要得到的一個血脈能力。這也是為什麼魔化蠑蜥全身除了腦袋上那道致命傷外,就再也沒有其他傷口的原因。
——因為其他那些不足以致命的傷口,早在魔化蠑蜥與夏姬的戰鬥中,就依靠它自身的血脈能力自行治癒了。
從治療傷勢以及對戰鬥的幫助這兩方面來說,蠑蜥自愈的確是一個非常不錯的中位血脈能力。不過葛恩想要獲得這個血脈能力,並將這個血脈能力「移植」到自己身上,卻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夠做到的。
事實上,葛恩在此之前已經做了上百次類似的試驗,試圖從各種生物身上提取、移植各種不錯的血脈能力,但能夠成功的,僅僅是兩個月前的那次。
在那次試驗中,他將大地魔熊的血脈能力「爆發」提取出來,並且成功的移植到了精銳扈從納里斯這名重盾戰士的身上。但遺憾的是,納里斯已經死於一天前探索南薩爾喇斯城市廢墟的過程中了。
此時葛恩已經來到魔化蠑蜥的屍體前站定。在他的腳邊,擺放著大大小小五顏六色的瓶裝魔液。而在這些瓶裝魔液前,則分別對應放著一支有著特殊用途的魔法筆。
葛恩閉目將整個繪魔過程在腦海里過了一遍,確認每個步驟都準確無誤后,才睜開了那雙黑色深邃的眼睛。他看著身前魔化蠑蜥的屍體,對身後的少女扈從道:「夏姬,開始吧。」
回答他的,是夏姬輕盈地躍起。在越過葛恩頭頂的同時,她抽出背上那柄巨大的重劍,直奔魔化蠑蜥的屍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