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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渡河

  狄寧撥開眼前遮擋視線的樹枝,凝神向前方望去。他默默的看了幾秒,然後鬆手讓樹枝回到原位。又等了幾秒鐘,他緩緩的退後,從樹上跳了下來。


  「十二個。帶著長矛和弓箭。」他對等候在樹下的艾伯特和薩爾說,「還有兩個騎兵。」


  艾伯特苦惱的嘆了口氣,很懊悔自己忘記帶上那兩套他們在角斗場使用的皮甲。雖然起不到他們需要的作用,但總比現在普通的布料強得多。


  薩爾則皺了皺眉頭,但很快就鬆開了,神色變得堅毅而果決。回到他的族人之中的渴望給了他勇氣,讓這個年輕的獸人下定了擊潰一切的決心。


  「正面交鋒對我們不利,」艾伯特看向狄寧,「真的沒有別的路了嗎?」


  狄寧聳了聳肩。


  雖然這條河流從北向南穿過了整個希爾斯布萊德地區,但它該死的居然只有一座橋。他不知道河流兩岸的本地人是怎麼渡河的,但也沒時間去探究這個問題。敦霍爾德的追捕者們來的異乎尋常的快,現在就在他們身後的森林裡沒頭蒼蠅一樣亂轉,逃亡者們必須儘快渡河,否則他們就會變成被困在籠子里的老鼠。


  另一個備選方案是游泳過河。但馬上狄寧就被告知他的兩個同伴都不會游泳。艾伯特是由於家教甚嚴無暇玩樂,薩爾則是自由受限無法學習,偏偏又恰逢夏季河流水位暴漲,流速也十分湍急,他不放心讓這兩個旱鴨子冒險下水。


  ——所以他們只能衝過這座橋。


  艾伯特提議道:「也許我們可以偽裝?」


  他看向狄寧:「我們兩個可以偽裝成普通的旅行者靠近,然後突然襲擊,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我們不可能同時牽制住他們所有人,剩下的那些依然可以用弓箭來對付薩爾。」狄寧否決道,「而二對十四——」


  必輸無疑,他們都明白。


  沉默持續了好一會兒,然後薩爾開口道:「如果只有你們兩個的話,應該可以混過去。」


  兩個人類同時抬起頭看著他。艾伯特問道:「什麼意思?」


  獸人有些局促,但他還是下定了決心:「我是說,既然條件允許,那你們最好先走一步,而我……可以另想辦法。」


  「不行!」


  他得到了兩個人異口同聲的否決。


  之所以狄寧也有一份,是因為他知道艾伯特是不可能答應這個提議的。不信你瞧——


  他掃向旁邊,果然聖騎士的臉色已經變得很不好了。


  「薩爾。」艾伯特皺著眉頭,「我想你還記得,我以聖光的名義對泰麗莎發過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違背我的誓言,這是聖騎士理應恪守的準則。我感謝你的無私,但比起失敗被抓的後果,我更重視我的榮耀。希望你能夠理解。」


  狄寧毫不意外的撇了撇嘴。看吧,一個聖騎士的反應簡直太好猜了。


  儘管艾伯特說的還算委婉,薩爾還是漲紅了臉:「我很抱歉。」他窘迫的說。


  「沒什麼可需要道歉的。」艾伯特說道,「但三個人一起逃掉是我們最期望的結果,不是嗎?別這麼早就放棄努力,會有機會的。」


  「…好的。」薩爾小聲的說。


  旁聽了整個過程的狄寧忍不住想要對自己的搭檔刮目相看了。他真沒想到艾伯特在教訓別人的時候能夠變得這麼成熟。不過這也是聖騎士的通病了。他們從來都擅長理論教育。


  「好啦。」他插嘴道,「既然你們說完了,那要不要聽聽我想說的?」


  「什麼?」


  「我剛剛想起來,駐守在橋上的士兵都是統一制服的。他們都是敦霍爾德的軍隊。」狄寧比了個手勢,「他們,或者說布萊克摩爾的首要目標是薩爾。我們兩個則不會那麼重要。那麼,也許我們可以偽裝一下。」


  「怎麼偽裝?」


  狄寧悠然的把目光投向了他們背後的森林。


  「讓我們來看看,有沒有兩個落單的蠢貨……」他輕聲笑道。


  ***

  「你覺得這個計劃會成功嗎?」艾伯特壓低了聲音問道。


  「我只知道如果你繼續說話,我們肯定不會成功。」狄寧面無表情的回答。


  走在他們前面的薩爾悶笑了一聲,被狄寧用劍柄戳了一下後背,又趕快收聲,繼續裝作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這就是狄寧的計劃,由他和艾伯特換上搶來的制服,偽裝成搜查的士兵,而薩爾則作為被押送的囚犯,以此來矇混過關。只要過了橋就一切好說。


  但能不能成功,狄寧也不敢打包票。


  隨著他們逐漸的靠近,駐守在橋上的小隊已經注意到了他們。但他們並沒有貿然的湊過來,而是繼續在原地等待。直到狄寧他們已經足夠靠近了,才分出一小半人攔住了他們。


  「站住!」領頭的騎兵厲聲呵斥道,「你們是什麼人?」


  狄寧對艾伯特使了個眼色,自己站了出來。


  「第七分隊的雷蒙德和卡森,長官。」他回答道,「我們奉命押送囚犯前往最近的集中營。」


  「囚犯?」騎兵把目光轉向了被捆住雙手的獸人,他懷疑的打量著對方,「這傢伙是誰?」


  「他是薩爾。長官。」狄寧平靜的說,「昨天晚上他從敦霍爾德城堡逃跑了,布萊克摩爾中將命令我們出動追捕,務必要把他活著帶回去。」


  騎兵眼前一亮:「他就是薩爾?那個角斗場冠軍?難怪我們收到命令要注意任何一個在外遊盪的獸人……等等,難道說就憑你們兩個就抓到了他?」


  「當然不是,長官。第七分隊全體出動才完成了任務。至於其他人,在照料那些被他打倒的隊員。隨後他們就會趕過來將這個獸人帶回城堡。在此之前他需要得到妥善的監管。所以我們要把他送到集中營去。」


  狄寧半個字都沒提過橋的事,而是一板一眼的回答了對方的疑問。他挺直腰板,面容嚴肅,目光沉著,舉止規範,那種只有經歷過軍旅生活才能夠培養出來的恪守紀律的氣質,讓他看起來甚至比對面那些散漫的士兵更像一名合格的軍人。


  因此騎兵完全的相信了這番話,他舉起手示意背後的步兵讓開道路。但就在他們剛剛走了幾步的時候,他突然又叫道:「等等!」


  艾伯特和薩爾幾乎都是心裡一慌。唯有狄寧面無表情的轉過身來:「還有什麼事嗎,長官?」


  「你說你要把他帶到集中營去看管……」騎兵說,「但我覺得,你也可以把他留在這裡。」


  他原本打算到此為止,但看著狄寧冷冷的眼神,他就不由得多解釋了兩句:「你看,我們這裡有十四個人,算上你們是十六個,完全能夠看住這個獸人。等到你的隊伍趕來的時候就不用跑太遠的路,我們可以一起把他帶回城堡里去。」


  不。艾伯特在心裡說。一旦後面的搜索隊伍追了上來,這個簡陋的謊言就會被戳穿,到那時,他們連一絲希望也沒有了。


  狄寧無動於衷的看了他一會兒,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順便在這份功勞里分一杯羹,是嗎?」


  騎兵的臉色沉了下來:「你這是什麼意思?」


  狄寧就好像沒看到周圍圍攏過來的士兵們一樣:「毫無付出就想分享戰友的成果,眼裡只有自我的利益而不知榮耀,投機取巧卻不幹實事的廢物。」


  「你說什麼!」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狄寧也算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他很少在乎自己是否得到了足夠的報酬或者嘉獎,而是更熱衷於維護聯盟整體的利益。


  但並非所有人都是如此。暴風城半數的貴族,官員和一部分軍官,還有現在這個騎兵,正好是狄寧最厭惡的那種人。他很難忍耐的住自己的脾氣與對方虛偽與蛇。


  但他這麼出言不遜並非衝動。事實上狄寧已經意識到他們不可能和平的通過這裡了。對方是不會允許他們帶走薩爾的。他自然不可能把薩爾交給這些士兵,但正面交手的勝率實在太低,那麼……


  在誰都沒反應過來之前,狄寧拔劍出鞘,然後將劍鋒對準了薩爾的喉嚨。


  眾皆嘩然。


  「狄——你幹什麼!」艾伯特大驚失色,好在他及時的收住了音,沒有把狄寧的名字叫出來。


  而薩爾在一瞬間的驚愕過後,卻穩穩的站在了原地,不閃不躲。他藍色的眼睛和狄寧短暫的對視了一眼,目光中唯有信任與鎮定。


  狄寧立刻移開了目光,對著騎兵冷冷的命令道:「退後。」


  「你想幹什麼?」騎兵氣憤的說道,「把劍放下,你瘋了嗎!」


  「布萊克摩爾要的是活著的薩爾。」狄寧面無表情的說,「如果你帶回去的是一具屍體,那麼他一定會讓你們所有人也這麼去死。」


  騎兵像是想到了什麼,眼中頓時閃過一絲恐懼。


  「所以,讓開。不然我就殺了他。」


  狄寧沒有說什麼他會說到做到之類的詞,但沒有人對此有所懷疑。每個人都知道,他一定會下手。


  「你這個瘋子……」騎兵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選擇了退讓,「趕緊把他帶走,不管你要把他帶到哪兒去!滾吧!」


  但狄寧沒有馬上行動。


  「把你們的馬給我。」他提出了另一個要求。


  「這不可能!」騎兵喊道,但他看到狄寧在劍鋒上施力的時候就崩潰了,「好吧,好吧!但我一定會向中將報告的,你這混蛋!我保證我一定會!」


  狄寧沒有搭理他。他看向艾伯特:「上馬,制住他,我們走。」


  艾伯特心領神會。他已經完全明白了,那把劍脅迫的不是薩爾,而是這些不敢承受布萊克摩爾怒火的人。他跳上馬背,用劍抵住獸人的後背,推著他往前走。


  狄寧也跟著上馬。沒有馬,這些人傳遞消息的速度勢必會變得緩慢。而在那之前,足夠他們再一次甩掉追捕者了。


  他們保持著勻速向南走去,但當脫離視線之後狄寧一劍砍斷了薩爾手上的繩索,三個人立刻頭也不回的狂奔起來。


  ***

  他們跑了五里地才停了下來。薩爾直接跌坐在地上咳嗽了起來,即使其他兩人刻意控制了速度,他也要全速狂奔才能勉強跟上奔馬,跑了這麼久,直接耗幹了他的力氣。


  艾伯特跳下馬背去給他順氣,狄寧則牽過兩匹馬,在馬具上擺弄了一番,就將它們的韁繩鬆開。他驅趕了一陣,確定這兩匹馬都向南跑了,這才返回同伴的身邊。


  「你做什麼了?」艾伯特好奇的問。


  「去掉了馬具上的軍隊標識。」狄寧愉快的說,「這兩匹應該是新訓練的馬,所以他們還沒在馬身上烙印,看起來就像普通的馬。而南邊是農場,那些農場主只會把它們當成意外收穫養起來。等到那些傢伙順著馬蹄印追到農場,有他們好找的。」


  艾伯特和薩爾都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


  「說起來,剛才可真險啊。」過了一會兒,艾伯特感嘆道,「我還以為肯定要打起來了。」


  「情況緊急,我只能冒險一試。」狄寧聳了聳肩,「不然的話,也就只能『lok』tarogar』了。」


  ——只是隨口打個比方的狄寧又一次收到了兩個人疑惑的表情。


  「lok』trogor……那是什麼意思?」薩爾磕磕絆絆的重複了一遍,好奇的問。


  狄寧驚訝的轉過頭。艾伯特不懂他不意外,但薩爾也……:「你不懂獸人語?」


  「那是獸人語?」薩爾睜大了眼睛,隨即消沉了起來,「——不,沒有人教過我。布萊克摩爾決定我能夠學什麼,所以我只會說通用語。」


  好吧,他又犯了固有觀念的錯。


  「這句話的意思是『不勝利,毋寧死』。」狄寧給他們解釋道,「獸人在戰鬥中經常高呼這句口號,或者直接喊『lok』tar』,勝利。」


  「不勝利,毋寧死……」薩爾若有所思的重複道,「我喜歡這句話。」


  「我也喜歡。」艾伯特贊同道,「很豪爽不是嗎?」


  狄寧撇了撇嘴。一般來說在他面前這麼喊的獸人只能收穫到後半句話。但看著兩個人亮閃閃的眼睛,他還是沒把這話說出來。


  「在路上再喜歡吧,夥計們,現在我們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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