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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先生6

  三月年深日久的病被喬先生治癒的這一消息,像春風一樣不脛而走,於是向喬先生求醫者像趕集一樣熙來攘往,絡繹不絕。喬先生不再收購扁豆弄那些雜七碎八的營生了,他光經營藥鋪也緊得連軸轉,有時連吃飯的工夫也挪不出.他像所有出了名的人一樣,忽然變得非常謹慎起來,決不輕率地接收一個病號。他斟酌再三,才從干百個病號中挑定五個女人作為重點治療對像。這五個女人的病從大綱上分與三月相類似,在細目上又代表了五種不同的類型。喬先生選准他們的主要意圖是要把《女子時症初探》「探」得更深更細一些。患這種病的女人都是有錢人家,她們的丈夫不是政府部門中身居要職者就是工程隊的頭兒們,其家財萬貫,而精神方面卻「一貧如洗「。這種近乎畸形的家庭,自然生出些古怪的事情和古怪的疾病,正如滿家河口人罵的那是「吃飽了五穀想六穀想出來的病」。喬先生給這些人治病,也能放開手腳,毫無後顧之憂。因為這些人根本不在乎錢,甚至於錢花多了還倍覺光彩。病癒之後,每人又揣兩三干塊的紅包來感謝他。喬先生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嘿嘿!」於是這些錢囊子們覺得喬先生簡直是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降世,強扔下紅包不說,還送來一條長達兩米的梨木匾額,上刻「妙手回春,扁鵲再世」,紅底金字,光彩熠熠。


  喬先生手頭有了錢,就有不少人替他做起義務媒人來,介紹的對象多半是高考落榜的女知青。喬先生眼看進入不惑之年,但對娶妻成家之事卻看得非常淡薄,他用這些年掙來的錢蓋起了新鋪子。新鋪子磚木結構,比原先多出兩個側房:一作卧室,一作臨時住院部。門楣之上梨木匾額赫然高懸,兩邊下側又用水泥鑄上「有君怨君,無君想君」八個隸字。滿家河口人不解其意,都罵他逞能擺闊還要要文墨,遭孽透頂了。


  藥鋪竣工之日,喬先生向村政府遞上一份報告,申請再給藥鋪增加一名從業人員。三月聽說藥鋪增人,就向喬先生懇求說:「看在咱倆往日的情份兒上,你收我做司葯吧,我保證幹得叫你滿意。」其實喬先生物色的對象就是她,但他卻推辭說:「三月哪,這人事權村上捏著,我只有個建議權。」三月說:「哪你就建議建議吧,你是有名望的人,說一句話頂用呢!」喬先生笑道:「嘿嘿,現在名望不頂一碗涼水,全在你阿伯子的一句話上。」


  三月當即去找滿老大。滿老大把眉頭皺了好久之後說:「你和他攪到一起就不怕別人說長道短嗎?」三月說:「別人能說什麼短長?」滿老大又皺了皺眉頭說:「他給你看病的那一陣兒人們就說得風吼哩!」三月紅了臉說:「你兄弟殘廢了,我倆都沒錢治病,眼下日子過得這麼難腸,哪顧得上別人說三道四呢!」


  滿老大很不願意把兄弟媳婦塞到喬先生指縫裡混那碗飯吃,卻又沒法解決兄弟家所面臨的一大堆難題,於是躊躇再三,還是去找喬先生說情:「生福哪.本來給你配備一個既年輕又有文化的助手最好最好,可現在銀池廢了,你就讓他的婆娘在藥鋪混日子吧,滿家人永遠忘不掉你的相助之恩!」喬先生說:「行哇,行哇,只要你感到沒啥妨礙就行,我只圖個人手,嘿嘿!」滿老大鬆了口氣說:「生福,這個事情就算定了,啊?」喬先生說:「三月的工資該定多少,村上得有個框框,嘿嘿!」滿老大嘬了一陣牙花之後說:「她拿上你的一半吧,啊?」


  第二天,三月早早地到藥鋪來了。喬先生說:「誰親哪.還是阿伯子親哇!他為你進藥鋪差點兒掉淚了,嘿嘿!」三月紅了一陣臉又反謔他說:「阿伯子親哪有阿哥親哩?」喬先生嘿嘿地笑了半會,又說:「你有這話就好.只要咱倆擰成一股繩,這鋪子養活兩三個人不成問題,不過不能光賣葯,你來了還得把生意也帶上,這叫『以商養醫』吧!月工資每人暫定上120元,收入好了往上漲,收入差了往下降,我看了病人還得另加補助,這些都說在牙子外邊.你有意見也提在當面.嘿嘿!」三月說:「你這就把我抬舉到頂了,別處的藥鋪進個徒弟還收幾百塊錢呢!」喬先生說:「120塊錢不算多。可還得把口封牢,窮地方人的見識……嘿嘿!」三月說:這你放心,人衣兜里的東西誰都有可能掏去,心上裝的東西誰都掏不去。」喬先生嘿嘿一笑,就做了簡單分工;三月抓藥售貨,喬先生採購、出診兼會計。


  三月把她進藥鋪看成這一生命運的轉折點,所以格外珍惜這一份工作。她黎明即起,洒掃庭院,把鋪子弄得窗明几淨,舒適宜人。她抽空把喬先生積垢數載的被褥衣服淘洗拆補一新,屋裡還噴上香水,貼上畫張,裝飾得新房一般。從外邊來的人都把他倆看成是夫妻關係。三月天資聰明而又勤苦好學,不上仨月,她算帳找錢就堂堂如流水,加之她還年輕,風韻未減,就像一朵招蜂引蝶的花一樣引人。過路人瞥見鋪子里有這麼一個裊裊婷婷的女人,總要走進來買一點不貪價的東西以飽眼福,臉皮厚點的還趁接東西挨挨她的手,過一次迷醉人的生物電。三月像城府深嚴的大家閨秀,總是面帶微笑,不嗔不惱,卻又在令人難以覺察的戒備之中拒人於千里之外。


  喬先生嘿嘿地笑道:「三月哪,你站櫃檯比在電視台上做廣告還起作用!」


  三月嫵媚地笑道:「只要我把顧客嚇不跑就知足了。」


  這大概是他們兩人一生中最開心的話,也是最開心的笑了。若干年之後.人們回憶起喬先生和三月經營藥鋪的這一段時光,都嘆息說,滿家河口藥鋪怕再難得有那麼輝煌的日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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