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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流言

  這一聲倒地的悶響,驚動正在熟睡的沈不缺。


  他眼睛睜開一條細縫,掃過一眼,「你重傷未愈,先好好歇著。就算是想跑,也得等身體養好了再跑。你放心,我從來不強人所難。」


  說完,就不再理會倒地的戰慄,轉個身就繼續睡了。


  戰慄趴在地上,吃了一口的泥灰,捶地咒罵一句,「要你個瘋老頭多事,我自己的身體我會不知道。」


  我自己的身體,當然自己知道。


  出嫁之前的栗子被江大力狠狠踹了幾腳,脾臟破裂引起大出血,醫治不及時生命垂危。


  沈不缺用銀針讓她保持最後的清醒,她卻用這最後的理智撞牆自盡,就是想為父親掙下點銀錢,算是對父親的懺悔。


  原主栗子的記憶不停的在腦海里翻湧,在知道栗子短短一生的事迹之後,戰慄搖搖頭,發出一句感慨。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但是可憐歸可憐,可恨歸可恨,現在這具身體是她的,在她身上所施加的惡行必須要討回來。


  那個江大力,還有他那個薄情寡義的兒子江文才,早晚要找他們把賬算清楚。


  在清賬之前,先在這個村溝溝生活一陣,等把身體養好再說。


  戰慄拍拍身上的泥灰站起來,在矮凳上坐著,看著炕邊的一碗清粥,在喝與不喝之間掙扎許久,最終決定喝下那晚清粥。


  說是清粥,也就是碗米湯,稀拉拉的幾個米粒都能數的出來。


  她一仰頭,將一碗米粥全都喝下肚,連碗邊的一個米粒也沒放下。原本冰冷僵硬的身體開始有了一絲暖意,她摸摸肚子,還是沒有吃飽。


  再看看四周,家徒四壁,也不知道能不能藏點吃的東西。


  正好,趁著那瘋老頭睡著的時候找一找,先填飽肚子把自己養活,等以後有能力再加倍還給他。


  剛準備動身找東西,熟睡的沈不缺好像夢到栗子要做的事情一樣,突然醒了過來,兩眼定定看著她,「你別找了,我家裡沒有吃的。」


  戰慄的臉頰抽了抽,這可憐的栗子到底是嫁了個什麼樣的人,窮就算了,年紀大也不說了,這是什麼鬼態度。


  她握了握拳。


  沈不缺咂咂嘴,伸個懶腰,「看在你新嫁過來的面上,我去打個野雞慶祝一下。」


  戰慄一臉不屑的態度,鼻子哼了哼。


  就你這半死不活的老頭子也能打獵,能讓你打到的野雞,不是眼瞎就是存心尋死。


  待沈不缺離開茅屋之後,戰慄移到炕上,掀起炕上鋪的粗布毯子,蓋住沈不缺剛才躺的地方,自己躺在另外半邊炕上,微閉著眼睛養精蓄銳。


  剛剛閉上眼睛,忽又睜開,總覺得不太安全,就起身拿了桌上的一雙筷子握在手裡。


  關鍵時刻,筷子也能成為致命的暗器。


  ……


  逃難來的走腳大夫沈不缺成婚了,娶了戰家幺娘栗子,這是長流村村頭村尾新的談論話題。


  對於這個話題,女人們唾棄,男人們羨慕。


  唾棄的人覺得,像栗子那樣的賤骨頭,也就配嫁個沈老缺那樣的糟老頭子,這叫報應。


  一個年紀輕輕的大姑娘,還沒出嫁呢,就要死要活的往表哥江文才身上貼著,連自己老爹都不管,掙點銀錢全都補貼給那個江文才。


  這都不算什麼,好歹是自己掙得錢,怎麼花別人管不著。可她手腳不幹凈,到處偷雞摸狗,不是東家的雞蛋不見了,就是西家的鵝丟了。


  不就可著沒有被當場抓住,不能報官定罪。可是一個能偷自己二姐嫁妝錢的賊人,那些事情不是她乾的,又是誰幹的。


  一天天眼睛長在頭頂上,仗著跟江文才交好,到處放話說等江文才考中舉人,她就是舉人太太。


  一會瞧不起東村頭李家的閨女,嫌棄她嫁個屠夫;一會又嫌棄南村頭王家沒出嫁的姑娘長的丑,污了她的眼睛,把人一小姑娘推到水裡。


  得虧救的及時,不然就背上一條人命官司,沒有好果子吃。


  真是作孽。


  羨慕的人覺得,這種美事怎麼就落到沈老缺這個老頭子身上。


  那栗子品行是不好,可也是長的真漂亮。元珙縣下十二個村,數她長的最漂亮。


  雖說喜歡小偷小摸,跟江文才又不清不楚,都說他倆把生米煮成熟飯。正兒八經娶回家當媳婦那是不行,但是用來耍耍樂、去去火那也挺好。


  怎麼就能便宜了沈老缺。


  想去年,那沈老缺還是村長去鎮里請大夫遇到的一個乞丐,說自己會點醫術,被村長拖回村子里。雖說治好村長老娘的病,打那以後也沒見他給別人瞧過病。


  全村人圍在村口的老歪脖樹下,說的唾沫橫飛,聽的是津津有味。


  此時,突然出現的沈不缺反而有些突兀了。他一出現,所有的歡聲笑語全都停住了,一個個不懷好意的打量著他。


  同村李保田是個好事者,專門喜歡打探別人家的隱秘之事,


  他站出來,突然攔住他,問道,「喲,老缺,新婚大喜第二天就出來了,沒多睡一會。」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是想問他洞房之夜的事情。老漢娶嫩妻,放在哪裡都是別人討論的重點。


  圍觀的村民聽到這句話,不約而同的訕笑成一團,都等著他出醜。


  沈不缺皺了皺眉,眼神陰沉,掃過那一群人,「睡過了,從昨天睡到現在。」


  哈哈哈,又是一陣鬨笑。


  李保田再問道,「老缺,你老小子可有福氣。栗子是我們村有名的大美人,多少人惦記的肥肉都沒吃上,落你碗里了。你快說說,新娘子滋味怎麼樣?」


  沈不缺沉下眉,「挺好的,嫩娃娃的滋味就是不一樣,比你家婆娘強多了。」


  原本還一臉壞笑的人突然面色掛不住了,沈老缺那意思,不就是說他跟他婆娘睡了。


  「你個臭婊子。」李保田突然甩手就給了身邊婆娘錢氏一個耳光,「你給我說清楚,你和沈老缺怎麼回事?」


  能怎麼回事,壓根就沒有這回事。


  錢氏被打的冤枉,想拽住沈老缺要他解釋清楚。可是一個轉身的功夫,他人已經走遠了,連個影子都找不到。


  「你給我說清楚……」


  李保田拽住自己婆娘的頭髮,將她踩倒在地。錢氏躺在地上,抱著李保田的腿,狠狠的咬了一口,兩人很快扭打一起。


  同村的村民有拉架的,也操手看熱鬧的,罵罵咧咧,鬧哄哄的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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