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葛老亡故
一聲聲的抽泣回蕩在空曠的廟宇中，夾雜著無盡的悲涼與無助，叫人聽上去都不禁跟著揪心。
葛天佑環抱著雙膝坐在地上早已哭成了淚人，眼中與葛老頭相依為命的畫面歷歷在目。
「爺爺，肚子好餓！」
「唉，天佑乖，等下爺爺帶你去吃好吃的！」
「爺爺，那個人吃的是什麼呀？」
「那個啊，那個叫冰糖葫蘆，等爺爺有了銀子就給天佑買啊……！」
「天佑啊，你看看這是什麼？」
「哇，是冰糖葫蘆。」
「呵呵，快吃吧，可甜了……！」
殊不知從小至今，葛老頭為了這史家遺孤受了多少皮肉之苦，才換回了史文浩的口中之食。
「爺爺，爺爺。快看，那裡有座房子！」
「嗯，天佑啊，以後我們就在這裡生活好不好？」
「好哇，爺爺。你去哪，我就去哪！」
「呵呵，天佑真乖……！」
殊不知，九年前葛老頭還有這一座能夠吃飽穿暖的鄉野茅廬。
「爺爺，別人都有娘親，我的娘親什麼樣呀？」
「你的娘親啊，那可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
「什麼是美麗？」
「美麗就是像花一樣……！」
殊不知，殘花盡，異相隨，只恨別來無絕期，誕子林間隔陰陽。
「爺爺，等天佑長大了，讓你住上大房子，吃遍全天下最好吃的東西。」
「咳咳，唉！你個小東西，什麼時候嘴巴這麼甜了！」
「爺爺，您沒事吧，我給您捶捶背就不咳嗽了。」
「唉，爺爺老了，可能住不上，也吃不上天佑孝敬爺爺的東西了。等我們的天佑長大了，能夠好好的活著，就是你給爺爺最大的欣慰了……！」
殊不知，葛老頭這大半輩子只為這眼下的孩子能夠平安成長。
大雨如有徵兆般從天而降，沒有一絲的猶豫，甚至是眷顧。稀里嘩啦的拍打在破廟的屋檐上，透過破碎的瓦礫落至廟內，發出「啪啪」的滴答聲，久久回蕩。
葛天佑回憶著童年與爺爺在一起的時光，好似過往雲煙，就在眼前。打他記事起，爺爺幾乎無時無刻不在無微不至的照顧與他。而爺爺的身子，卻一天不如一天。
兩滴淚水伴著雨滴落下，滴在地面掀起微薄的塵埃，躺在地上的包子早已冰涼，火苗裊裊纏繞的倒影，映出一張孤零零的身影。
突然，一聲微弱的呻吟從廟宇里的角落傳入葛天佑的耳中，那聲音小到被雨水的沖刷聲而覆蓋，不過一直發獃的葛天佑卻聽的真切，那聲音無疑就是自己以為再也見不到的爺爺。
順著聲音，葛天佑瘋野似得沖了過去，只見一根數尺多高的立柱歪斜在角落，這根立柱葛天佑確實記得它原本不在這裡，但怎奈立柱太過粗重，他無力搬挪。
呻吟依舊，微弱難聞，彷彿近在咫尺，又似遠在千里。葛天佑並不放棄，悲喜交加的心情讓他熱淚盈眶。兩隻小手奮力的將立柱下的雜物搬開，果然立柱下一張慘白的面孔呈現出來。
葛天佑見此，「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兩行喜悅的熱淚再次順著臉頰流下，「爺爺」見到葛老頭的面龐，葛天佑的心才算放下，呼喊了一聲后，幫葛老頭把臉上的灰塵擦去。
葛老頭掙扎著將他那雙昏花的雙眸睜開，同樣兩行淚水傾斜落下，不過卻沒有言語，看樣子此刻的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爺爺，您在這裡做什麼，出來呀，天佑給您買的肉包子，可好吃了！」
九歲的孩童又怎麼知道葛老頭此時的變故，稚嫩的臉頰露出一副開心的模樣，好像能給爺爺吃上肉包子，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的事情。只可惜，葛老頭現在只能老淚縱橫，卻難以言語。
「噗」的一聲，葛老頭突然吐出一口鮮血，再接著劇烈的咳嗽起來。葛天佑見此不明所以，趕忙伸手要拍打葛老頭的後背，卻發現原來爺爺是被這立柱壓在了身上。
「唉！」咳嗽過後，葛老頭似乎緩和了許多，灰黃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潤，只聽道：「天佑啊，你快跑。你惹了龍三千，他是不會放過你的。」
「龍三千？」葛天佑納悶爺爺是怎麼知道的。
只聽葛老頭繼續道：「龍三千派人來這裡尋你，說是你拿了人家東西……咳咳！」說著葛老頭再次咳嗽起來。
葛天佑見此大急，試著想把葛老頭從立柱下拉扯出來，但無論他多麼用力，都是無濟於事。
「天佑啊，聽爺爺的話，你快跑，有多遠跑多遠，不要再回來！」葛老頭見葛天佑哭成了淚人，心疼的老淚直流。
「不，我不走，爺爺在哪，我就在哪！」葛天佑邊哭邊仍不放棄的拉扯著葛老頭。
「唉！傻孩子，爺爺已經不行了。腿也斷了，腰也折了。爺爺只希望你能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爺爺，是不是那幫人欺負您了，等天佑長大一定要學習武功，為您報仇。」
聽到葛天佑說「報仇」二字，葛老頭眼睛忽然瞪得老大，接著又眯了起來。
「咳咳」這一次，他卻沒有之前咳嗽的那麼厲害，只聽他道：「爺爺不需要你為爺爺報仇，你也不要懷揣報復，你還是個孩子，你的未來不要再仇恨中度過。爺爺沒有給予你什麼，但爺爺也不希望你出事，你明白嗎？」
葛天佑奮力搖頭，淚水打濕著雙眸，腦袋麻木到了極點，不管葛老頭說什麼，這會兒他都聽不進去。
看著眼前葛天佑發了瘋的模樣，葛老頭痛心疾首，這並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如果真是這樣，那他早在三年前就把葛天佑的身世告訴與他了。
「天佑啊，爺爺捨不得你，但爺爺真的快不行了，聽爺爺的話，你快走，離開蘇州城，走的越遠越好！」
「我要帶爺爺一起走，爺爺我們一起走！」葛天佑一心只想將葛老頭從立柱下拉出來，薄唇被牙齒咬出血來。
「聽……聽爺爺……的話，天……天佑。將來……將來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要……懷揣……仇……仇恨……！」葛老頭說到這裡，眼睛緩緩的閉了起來，一滴淚花流至臉頰，呼吸卻已經停止，彷彿睡了過去，睡得異常的不甘。又好似還有許多許多的話要說，卻吞吐到最後也沒有說出口。
葛老亡故，秋雨甘休。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