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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妙解怪病

  原來這獨眼老人叫根叔,我和周玖良互看一眼,他向前一步,擺手說道:「各位兄弟莫要怕,筱亭道長是做過超度法事的,埋的死者也都安息了。此次挖墳,只是勘探需要,你們看,」他指著身後圍成的一片,說:「就沿著樹枝圍的部分向內挖去,說不定還未觸及墳墓,就能知曉這怪病的緣由啦!」

  聽聞他能查出怪病緣由,農人們默默對視,也不言語,就各自向前,開始揮動手中的器具。周玖良見大家都動了起來,拉住根叔撤到一旁,問道:「根叔,您詳細跟我說說,那些得了怪病的孩童,都有些什麼癥狀,還有牲口,也一併說來。」

  根叔找了個稍平些的大石頭坐下,燒著了旱煙砸吧了幾口,皺眉說道:「起初也沒什麼,只是幾個小兒咽喉粗大,吞咽困難,村中人以為是害了風寒,有的脖頸腫大一些,就以為是大耳巴病,也讓村中的郎中看過,貼了膏藥,沒啥用。後來便有孩童胸腹鼓脹但四肢纖細,有的面目青黃且身形矮小,死倒不至於,但就是不見好轉,久病不愈。牲口的話,村中牲口不多,也就幾頭耕田的水牛。害病的母牛流產,犢牛瘦小,有的牛眼還起了一層白膜,甚是可怖。」

  聽完這些,周玖良卻面露放鬆之意,繼而又搖頭不解,口中嘖嘖,轉身去看挖土的去了。我順勢湊到根叔面前,問道:「這情形已多久了?」根叔掐指算了算:「怕是也有一兩年了。」正交談中,周玖良手捏了個什麼東西,快步朝我們走來。

  「三少爺你看,那瘟病的禍端就是這個!」臟手張開,只見一坨濕漉漉的泥土,那纖細的手指撥動幾下,就現出一個二寸有餘的螺來,一頭尖尖形似木釘。「此乃釘螺,那些得病的,就是被這玩意兒害了!」根叔拿起那螺端詳一番,說道:「可是,此物是生於田間的啊,為何會在這矮丘之上,又埋於墳周呢?」

  「定是有人故意把它養在這裡的!」宋淵堅定地說,周玖良也點頭附和:「宋兄說的是,照理來說,這矮丘土地結實幹燥,不可能養活釘螺,是有人故意將釘螺埋於死人之下,並且,此人還很清楚,這下面不僅埋了死人,還有水源,適宜養螺!」

  說罷,他叫上我們圍到挖掘處外沿,指著幹活的農人們說:「此地位處村子的西北,往後地勢愈發高了去,這墳堆下面應是有暗流,那陷坑下的滲水不用一兩個時辰就能淹至腿肚,就是證據。秋季水位不似夏季,原本結實的土層愈發鬆動,才發生了塌陷。而這些釘螺個兒大非常,應是吃了不少屍骨腐肉,又加上被小胖送來的貢品吸引,上下竄動,經年曆久,更是把土刨個酥透。」

  「周先生,釘螺如何作病?!」宋淵竟然口稱先生,周玖良愣了一愣,答:「釘螺殼內攜一物,人眼不可辨別,我曾在一本古書中看過,這病又被稱為山風蠱,癥狀就如根叔所述。凡有此物所棲息的水,不論是喝了生水,還是洗手洗腳,都會被此蠱所害!這會兒咱們暫且等等,若挖到什麼能流動的水源,想必就是被這水流帶動,侵入到村中的井內,繼而蠱成。」

  不一會兒,有農人就來通報了,果然有幾處指頭來粗的汩汩水流被挖開,周玖良從懷中取出幾粒丹藥,黃生生的,忙遞給周邊的幾個農人,命他們用這丹藥堵住出水的孔洞,再將原本挖開的地方回填。然後他喘著粗氣叫我們隨他回村,還得意地說,這病他能治。根叔兩眼放光,崇拜地跟著他,我和宋淵也覺得腳步輕快了許多,不緊不慢地在他們身後幾步之外。

  宋淵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這位周先生,怕是真有幾分能耐。」

  我側目看看他單純的樣子,笑著說:「怎的,你原也認為他像個耍嘴皮的?」

  宋淵慌張辯解:「三少爺,我沒有!只是他那賤痣迷惑了我,而且您也是知道的,他行為放蕩口無尊卑……我只是沒覺得他能懂得這麼多……」

  「那看你這會兒的神色,怕是心中已認了這個精靈先生,有了思慕之意?」

  「三少爺你!……」宋淵雙耳漲得通紅,賭氣般地朝前快步去了。

  回到村中那個三眼的大水井旁,已是接近飯點兒了,三四個婦人正在打水,周玖良上前去囑咐了幾句,婦人們紛紛離去。那傢伙伏在井口,大半截身子探了進去,宋淵趕忙上去抓著他的後背衣裳。就保持著這個姿勢過了半刻左右,他才站將起來,臉都憋紫了,說道:「確如我所說,那水系果然連通村中的用水。」宋淵不解地也彎下身子去看那水井,從井內傳出他瓮聲瓮氣地聲音:「周先生,您是怎麼看出來的?!」周玖良拍了拍他后腰,說:「看哪兒看得出,你得聞!」

  宋淵站起來點點頭,說:「聞到了,那是麝香的味兒,王爺路途上常用放了麝香的精油熏口鼻,防止中暑。」說罷抓了抓頭,有些羞澀地看了一眼周玖良。周玖良得意地說:「我用以堵水的,是麝香五蠱丸,乃是珍貴的藥丸,本來也可以用來治這蠱病,氣味傳來,正說明水流是通的。想是那作惡之人,利用了這一便利,施了這蠱,是要把這村子中的晦氣加劇,緣由怕是跟沃離當年的失火有關!」說到這裡,我們幾人都知道得和筱亭聊聊,便不再多做停留,往沃離會館去了。

  回到沃離,根叔說這就去安排晚飯,讓我們喝茶休息。筱亭也由小道們攙著出來,看樣子還沒從中午的傷神中緩過來。坐定后,周玖良一五一十將剛才的見聞分析複述一遍,筱亭眼睛睜得滴流圓,不住點頭。最後,話題停在了周玖良對那血衣的疑問上:「你先前對那血衣口念不妙,是何原因?」

  筱亭愣了一陣,命小道取來血衣攤於堂前,起身圍著血衣開始分析。

  「你們看這衣服,除了血污和破洞,似是沒有什麼奇怪,但我們修道之人,能從其中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怨惡之氣。此怨氣還不是後期附著在上面的,不是下蠱,也不是施了什麼符咒,而是衣物織成時隨付上去的。不論是那絲綢,還是上面的綉面,甚至是盤扣和鑲嵌的少許寶石和珠片,都陰煞無比。這裡面牽扯了不止一種咒術,就像是某個手段通天的厲害角色,聯合了舉國上下魔道中人之力,才製成這件衣裳。此物帶在身邊,少不得會要被邪祟侵擾……」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周玖良摸了摸下巴,故作深沉地說:「行吧,這事兒我會慢慢查清。當務之急,是將村中受蠱的事兒解決了。我寫了個方子,根叔你去抓來熬煮成大鍋葯,讓全村害了蠱的人每天來飲用,有幾味可能此地不會常備,我標註出來了,沒有也罷。還有這另一個方子,全碾成粉末,村子周邊的水井都放。最近七日,交待所有人不可以喝生水,也莫要洗漱,臟個幾天不礙的,得把根除了去。」根叔接過單子來,這就去備了,泉叔也一同前去。

  安排完這些,周玖良走到筱亭跟前,摸了摸他的頭。筱亭被他這一出搞得不知所措,卻也受著。接著周玖良說:「你師父不知道你在這裡的,你那感應不也沒靈驗嘛。安心在此修養,這蠱病一散,你也不必接濟他人了,自己照顧好自己。」

  筱亭點點頭,問道:「你們這就要走了嗎?」

  周玖良耍起寶來,聳肩道:「我也想多留幾天呀,可要事在身,我也不想這件招邪的寶貝衣服再給你惹什麼禍端。不過,我辦事那也是相當周密的,那九節屍怪的真身,想來也是血衣吸引到此的,我們會先試著先出去個幾里地,若它跟來,你便放心了罷?」

  筱亭怒道:「怎能放心?!屍怪不除,就算是跟一路,也有你受的!」我也覺得周玖良似是玩笑,此一番話就是要惹筱亭發作的。

  「那你就是要跟我們同行嘍?筱亭道長?得道的仙尊?」周玖良面沉似水,話語卻極盡嘲諷。筱亭應是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讓筱亭同行,那些小道們無人照管,更別說讓筱亭踏出沃離去面對師父這一心魔了。筱亭站起來揮了揮衣袖,口稱混賬,回房去了。

  所有小道們面面相覷,只覺尷尬不已,只有我和宋淵大概知道,成年人心中的無奈,往往就是從兩難開始的。

  是夜,我和宋淵都遲遲無法入睡。躺在床上翻餅一般熬折,倒也不戳破對方,自顧自地左右翻騰。直到窗外幾聲烏鴉的啼號忽的傳來,宋淵那傢伙撲通一聲跌下床榻,摸著膝蓋嗷嗷叫喚,我才拾了個茬兒翻身坐起來,責罵他擾了我清夢。

  黑暗中微弱的月光,只在他的一雙大眼裡閃爍,他委屈巴巴地看著我,小聲嘟囔:「你就沒睡著……」我正要辯,旁邊泉叔一聲嘹亮的「哼哈」打鼾,嚇得我倆一愣,頓時都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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