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死屍(下)
「下面是破腹了。」蟲天子用力揮刀,兩扇皮肉自動攤開,呈現出大理石一般分層的血肉油脂——花九溪看得一陣噁心。
蟲天子用小刀在其中微微探了探,直接說:「沒少零件兒。」
花九溪眉毛一揚:「怎麼可能,這個取物咒是分量越重,畫的圈也越大——至少死者肚子里的東西是比心臟沉的。」
「沒有就是沒有,人類的臟器一樣沒少。」蟲天子對花九溪這貨的質疑是很不屑的。
「那,也就是說可能存在什麼非人類的器官咯?」花九溪問。
「倒不排除這個可能。」蟲天子說,「我們還是先確認一下這怪物到底屬於哪種生物吧。」
花九溪一攤手:「師兄有辦法?」
「原先沒辦法,現在倒是有點。」蟲天子捏了捏那幾根短須,說。隨即就取出一個花九溪從來沒見過的透明葫蘆。
「你從死者身上取一點血來。」
花九溪得令,手速也是極快,「嗖嗖」從兜里掏出兩個銀色小盅,扣在死者胸前皮膚之上——這倒有些像拔火罐的動作了,待到花九溪將小盅翻轉過來,其中已經盛滿紫紅色的淤血了。
蟲天子滿意地點點頭:「這套把式不錯,沒白教你。」
「對,不行的時候賣藝、搓澡都用得上。」花九溪打了個哈哈。
「你看我帶了什麼?」蟲天子就提出一個厚紙小包來,花九溪忙說:「你看你來就來吧,還帶醬肉來。」
「什麼醬肉。」蟲天子白了他一眼,「這可是我千辛萬苦護住的牟尼泥~」
花九溪也是朝天翻了翻白眼:不是我護住的么。
「把血倒進葫蘆口兒里。」蟲天子吩咐花九溪,花九溪再次精密操作。
隨後蟲天子就將那團牟尼泥緩緩滑入葫蘆之內,牟尼泥本來就是活的,眼下正像個肉蟲一樣在葫蘆底部爬行——全部被那亡者之血浸透了。
「這就是那個叫『牟尼泥』的寶物么?」湘靈很少現出好奇的神情來——這幾乎是第一次。
「只能說是一部分。」花九溪說,「上次所有的牟尼泥集合成一團,但因為本體死亡喪失了部分活性。不過這畢竟比單獨的一塊強得多,我們就把它切塊研究了。」花九溪似乎忘了湘靈並不曉得多少牟尼泥的知識。
「小九兒你猜我是要幹什麼?」蟲天子賣了個關子。
「這有什麼難猜的。」花九溪說,「吸收掉死者血液的牟尼泥,應該會發育成一個跟他一模一樣的個體,我們從這個幼體的外形,就能猜測出是什麼妖怪了。」
蟲天子點點頭:「不錯,可惜牟尼泥本身的養分不能讓這胚胎髮育完全,我們也只能看個輪廓了。」
「如果養分足夠呢?」湘靈試著問了一句。
「那樣自然是誕下一個活蹦亂跳的小妖怪。」蟲天子笑著說,「老實講,老夫我也想看看個全乎的。」
「胚胎髮育至少需要臍帶一類的管道或雞蛋清一樣的能量源——這兩個我們一樣沒有。」花九溪潑了冷水。
「不必,這小葫蘆就是為此設計的。」蟲天子志得意滿地說,「將妖力通過葫蘆輸入,裡面的生物就會自行成長,十分奇妙。這是祖師爺的秘傳之寶,全世界只有兩個。」
「那,你有妖力么?」花九溪問他。
蟲天子搖搖頭,別說蟲天子這樣的老頭子,就算花九溪如此一個大小夥子——人類的靈力也是很有限的。
「那我可以試試么?」湘靈紅著臉說。
花九溪略想了一會:「那多不好意思……再說,輸出過多的妖力不知會對你有什麼影響。」
「按住這個葫蘆表面就可以了么?」湘靈摘下手套,露出玉蔥一般的十指——花九溪注意到她右手手指的指頭肚上各有一個小黑點,不知是做什麼的。
蟲天子一副「隨你」的表情,一邊說:「公主不必心急,分幾次完成也可以。」
雖然花九溪也很希望看到小生物的真面目,但他對蟲天子這樣利用湘靈的行為居然有點抵觸,但嘴上並不說些什麼。
湘靈在把手靠到那小葫蘆之前,先摘掉了眼鏡。花九溪再次見到了那雙漂亮的綠眼睛,又怕被湘靈發覺,內心十分矛盾。
「開始咯。」湘靈淡淡的說。
只知道虛空中忽然噼噼啪啪的,湘靈衣服上閃出許多幽藍色的電火花來,將她整個人籠罩在一片神異的光彩之中。
花九溪感到了一股強勁的妖力——上一次面對這種衝擊,還是拉克西米被西王母附體的時候。妖力形成的旋風即刻生成,也幸好這斗室之中並沒有什麼陳設,不然都不免被妖力颶風所摧毀。
蟲天子那老邁乾瘦的身體倒先支撐不住了,他一貓腰溜到花九溪身背後,說:「瞧好了,這就是八部眾里排第二的龍力!」
花九溪不禁想到小時候念幼學瓊林里的一句「陸行象力大,水行龍力大,負荷佛法,故有龍象之稱」來。但大象到底是凡物,如何與巨龍相匹呢?
「這股強風不是龍女娘娘有意釋放的,而是她把體內妖力灌入葫蘆之時外溢出來的。」蟲天子說,「你應該也能看見。」
花九溪便將目力提升了一層,此時妖力流都彷彿著色了一般,被可視化了。花九溪就見到湘靈整個人周身的妖力深不見底,從她體內衝出來的風暴則淺多了。
「可怕。」花九溪嘴裡只能蹦出這個詞了。
而湘靈本人臉上卻沒有任何錶情,有沒有痛苦或流汗的跡象。一雙手撫摸著葫蘆,想冬天捂著一隻盛滿熱水的杯子似的,過一會就調整下位置。
只見這葫蘆吸收了妖力,其中那個紅色肉團果真漸漸膨大伸展開來——眼下變成類似四腳蛇的模樣了。胚胎漸大,這不知什麼材質的葫蘆也緩緩擴充了自己的容積,眼下已經有七八寸高了。
「蟲老爺子,你看看還要多久能讓乳獸降生?」湘靈問。
蟲天子從花九溪背後探出頭來,略微一瞧,心中一陣欣喜,說:「這東西已然長成一半了,公主您當真——」他肚裡卻沒什麼好的形容詞了。
「再有十幾分鐘,怕是就能落草了。」蟲天子掐算了一下。
湘靈點點頭,繼續默默灌輸妖力。
待到終了十分,花九溪見那妖力不再四溢,就把身子湊到湘靈旁邊。見那小獸已然十相具足,毛髮也遍布身體了。心想死的果真是位妖怪!
「葫蘆怎麼變成……奇怪的形狀了?」湘靈見手中所握之物突然變成個柔柔軟軟,類似面口袋一般的東西,而那葫蘆嘴兒也改頭換面,成為產門的樣子。
花九溪忙問「怎麼了」,一看,同樣尷尬。
只見小獸頭朝洞口,睡得十分安穩的樣子。蟲天子見時機一到,跳起來就衝到兩人之前,說:「這東西就由我來接生吧,一會肯定腌臢萬分,你們最好離遠一些。」
湘靈聽到這話即刻就飄然抽身,洗手去了。
花九溪卻不懷好意地笑了笑,說:「師哥,我長這麼大,也沒見過小貓小狗下生的。你就讓我瞅瞅唄。」
「呵呵呵呵,你小子啊。」蟲天子會心一笑,用留著長指甲的食指敲了敲花九溪腦袋,「也是,人沒個好奇心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就見那葫蘆袋子一陣收縮,似乎是要產崽的反應。蟲天子就指示花九溪一通忙活,好在倆人手裡工具眾多——遠非鄉下接生婆可比,只要手不抖,就沒有什麼完不成的。
「嚯,嚯。」花九溪說,「給人類接生有這麼困難么?」
蟲天子不理他,說:「人類難生是因為頭大,而眼前這獸物肯定不是——之所以排出費勁,恐怕是因為這東西的孕育時間,我說自然狀態,肯定比人類時間長得多。故而這個分娩的過程自然也就更長了。」
蟲天子的這套理論勉強自洽,花九溪見小獸長長的尾巴終於被蟲天子拖了出來,附帶著還連在葫蘆內部的臍帶。蟲天子瞄了花九溪一眼,他即刻會意,就用咒力截掉了那臍帶。
擦拭包裹一番,兩人像照顧嬰兒一般將這小獸纏得嚴嚴實實,畢竟一個孤老頭子一個小夥子並沒有實際育兒的經驗。
花九溪懷抱著小獸,這東西居然會發出接近人類嬰兒的啼哭聲來,不禁有些驚訝,就問蟲天子:「師哥你認識這是什麼動物嗎?」
蟲天子剛想發話,湘靈回來了——花九溪以為她只是去吸收,不成想是洗澡去了,所以她身上的香味與方才又不同了。花九溪猜測湘靈一共收藏了至少五十多種香水,有時一天幾次地換著使。
「小寶寶降生了么?」湘靈辮子還有些濕漉漉的光澤。
她見到一地狼藉的血液穢物,而那葫蘆又恢復原狀,馬上心安了。就湊到花九溪襁褓之前。
這種動物的身形類似巨大的鼬鼠——花九溪估計至少有幾多斤,抱著有些吃力。而小動物的頭部短於鼠類卻又長於貓科,雖然沒開眼,但肯定不小。它全身的毛是金黃色——總而言之還是很可愛的。
「我……能摸摸么?」湘靈問道。
花九溪沒想到湘靈如此冷漠的人居然會喜歡小動物,忙說:「當然可以,畢竟,你算是它的媽媽了。」
花九溪將那襁褓交遞到湘靈手中,湘靈就輕輕搖晃起這小獸來,一邊說:「其實,以前我也做過看護嬰兒的工作……」她的話沒有後文了,花九溪猜測是成績不太理想。
那小獸入了湘靈懷中即刻不哭了,湘靈這時就問了跟花九溪一樣的問題:「這到底是什麼動物?」
蟲天子搖了搖頭,說:「老夫算是飛禽走獸都略知一二的,可眼前這小東西,樣子並不奇特——卻無論如何也歸不到哪一種上來。」
他這話說完,花九溪二人一陣失望。花九溪走到那屍首之前,點了三支香,說:「老哥,我們用你的血造了一隻新的『你』出來——這樣你也算後繼有人了,我們會替你報仇的!」
這話說德他自己一陣感動,蟲天子二人卻不怎麼留意。花九溪有些頹然,說:「那怎麼辦?——眼下的線索又斷了,我敢肯定,兇手殺死被害人是因為他的特殊種屬。」
「要不要問一下蜾蠃會的會友們?」湘靈提議道。
卻聞聽蟲天子一陣冷笑:「我都不識得,他們能識得?」
花九溪點點頭:「也是。」
蟲天子又拈了拈鬍子,說:「我說一個地方,你們聽過沒?」
花九溪知道他又要賣關子,立馬說:「快說吧,別逗悶子了。」
「你們知不知道『何典』這個門派?」蟲天子問。
湘靈即刻答道:「倒是聽我父親提起過,是個跟你們弭教一樣悠久的組織——他們好像也是搞情報的。」
「公主您說得是。」蟲天子說,「說起來他們的祖師爺花九溪老仙,與我們祖師爺還有點交情。這何典,顧名思義是一個當鋪,但他們是用『做一件事』來換『一條消息』。何典的人有手段,也不知都在哪裡淘換來那麼多小道消息朝野內幕什麼的。」
「師哥你怎麼從來沒跟我提起過?」花九溪皺眉說。
「呵呵,都告訴你我還拿什麼治你?」蟲天子乾笑兩聲,「師兄就是不能讓師弟拿住了。」
「好了好了,不管你。」花九溪說,「你的意思是,何典的人知道這小動物的由來?」
「十有八九。」蟲天子說,「他們專門有一門檔案,是搜羅天下奇珍異獸、希有妖怪的。所以眼下也只得依靠他們了。」
「那師哥你跟他們搭得上話不?」花九溪問。
蟲天子搖搖頭,「人家做買賣就講明碼標價,不講人情。你還是準備準備,領他們任務吧!」把責任退得一乾二淨。
「那這樣,找日子還是我隨先生同去——那何典的位置在哪?」湘靈問。
「何典在全國各地都有據點,眼下離我們最近的一個也在西南雪山了。不過以咱們的腳力,無非一天一夜的功夫。」蟲天子說,「我這倒有他們的地圖,可以交到龍女娘娘手上。」
交待完這些蟲天子就抬腿要走,花九溪可算鬆了一口氣——嘴上好歹要留他一頓飯。蟲天子態度卻很堅決,因為手頭還有幾個實驗沒有完成。
送走了蟲天子,花九溪就要想想怎麼照看那小獸了——他對湘靈說:「也不知道這傢伙吃什麼?」
「自然是喝奶。」湘靈說,「我看喂他瓶裝牛奶行不行。」
「能養活自然是最好,到時候還得帶它去何典那裡討教呢。」花九溪知道珍惜動物的培育成本是很高的——比普通人家的嬰兒還高。
就這樣又過了一日,酉司將死者周圍人的供詞都交到了花九溪手上。這個不能馬虎,花九溪當夜反反覆復看了好幾遍。
由於死者的社會關係並不複雜,所以被掌握的證詞自然寥寥無幾。圍繞著推測中死者死亡日期,幾位證人都目擊到有人進入死者的房間——但是,詭異的一點出現了。
這幾位證人,居然無法描述嫌疑人的任何體貌特徵——只知道對方是一個矮小之人,大約是小學生到國中生的樣子。而這人與死者之間絲毫不見衝突爭執的跡象。
另外一點就是,證人們一見到嫌疑人,就會產生一種莫名的親近之感,彷彿是一個從未謀面的親人。
「嘖嘖。」花九溪放下手中的材料,說,「身材矮小,能讓別人產生好感,難道就是座敷童子么?」他注意到這個疑點,立馬修書一封,以蟲蠟封了,命白乙交到蛭子手上——你問白乙如何知道蛭子的所在?花九溪先是讓白乙聞了聞蛭子的複製體,問:「我聽白哥說你嗅力不錯,那聖心中學距此有數百里,能找到么?」白乙很自信地點點頭。
所謂用人不疑,花九溪就放心讓他出門了。
然後就和湘靈、白丙兩人伺候那小獸吃喝,逐漸摸索它的秉性——或者說是測試一番。湘靈不斷對它吹著冷氣,但這小獸沒打一個寒顫,又換成熱風,小獸同樣不為所動。
「怪了,凡動物總有個寒暑癖好,為什麼它在這樣一曝十寒的環境下還沒事呢?」花九溪喃喃說。
「也許是什麼神獸吧。」湘靈說。
不過好歹這樣就能安心帶著它去那高聳的雪山中了。原來何典在各地都有自己的情報點和工作人員,但其迷藏文書檔案的地方則格外荒僻,不花大力氣不能到達的。
「那小傢伙放到哪裡?」花九溪一邊翻出上次探險所購置的冬衣來,一邊問湘靈。
「像尋常婦女那樣吊在胸前吧。」湘靈說,「不過它也沒個名字——我們起一個如何?」
花九溪點點頭:「好,那你肚子里墨水多,湘靈你來起吧。」
湘靈捏了捏下巴,說:「我不想起跟那死人有瓜葛的名字,不祥。它既然是葫蘆里分娩的,那就姓胡;而它又算是重生的生命,那名字就叫蘇。所以就是,胡蘇。」
說罷湘靈便把小獸胡蘇綁縛在花九溪身前了,花九溪一陣發窘,原來是叫他來帶。
「我師哥說何典不收人銀錢,他們的交易方式是這樣的:來人提供一條消息,視重要程度,此人可以提出一件要求。而後來搜求消息之人,就要替前者完成——何典其實是這樣一個平台,所以叫『典』。他們的老大就像當鋪先生一樣,叫『朝奉』,他地下又有大大小小不少朝奉——這些朝奉一入何典,就都姓何了。」
湘靈聽到這裡,說:「不知會有什麼任務?」
「小到掏鳥窩,大到刺殺帝國君主,都用。」花九溪說,「當然主要是看交換消息本身的價值了。」
「那我們要多聯繫一個幫手了。」湘靈說。
「那個可以在接觸何典之後再說。」花九溪說,「而這次行動應該是比較機密的。我用信蜂通知了嘉欽老哥,不知這蜜蜂好不好使。」
湘靈點頭說:「他本來就是雪山上的妖怪,肯定會早於我們抵達。而且嘉欽大哥做事既可靠,又沒許多機心。」
花九溪覺得湘靈對嘉欽滿是溢美之詞,而花九溪所見所知,那人是個十足的悶葫蘆——也許正是如此,他們才能互相理解?
隨即兩人就換車換馬,最後徒步登山。湘靈的腳步自然比花九溪這種笨拙人類強多了,但竟出於挽護他自尊心的考慮,故意放慢步子。
因為花九溪拖後腿,兩人走了半天才稍稍靠近何典的據點。就見一塊晶瑩的雪岩之下堆著個雪羅漢。、
「這地方人跡罕至,是誰一時興起堆的雪人?」花九溪不顧嚴寒,說著就要摸一摸。
「是石雕著了雪吧。」湘靈猜測道。
花九溪就拂落一段雪塊,白點般的雪屑霎時被高風推走了。而積雪之下赫然是一段長發——原來是什麼人僵死在這裡了。花九溪好奇心大盛,三兩下將這雪盡數清除。
嘉欽就趺坐在那裡。
「好像在坐禪。」花九溪說,「原來他就一直在這裡等我們。」說著用靈力去感知嘉欽的生氣,竟和槁木爛石一般。當時真擔心他就死在這裡了,忙對湘靈確認一下。
「獸王自在禪。」湘靈推了推眼鏡,說,「大哥已經修持這門功法四百年了。這樣的情況常有,不必擔心。只是坐這種枯禪,時間是死的,他只能在規定時間醒來。」
「那不知要等到何時?」花九溪說著搓了搓手,他驀地又感到一陣寒冷。隨即提議就地支一個帳篷,將嘉欽覆蓋起來,湘靈同意了。
主要的體力活都是花九溪乾的,湘靈本來想幫手卻為花九溪拒止了——他到底有點騎士情結。
走了這半日,花九溪肚子已然空了,就想生火做飯。只是這高原之上,並無生火之物。
「連塊牛糞都沒有!」花九溪失望地說。
「別急。」不論遇見什麼事,湘靈總有辦法——她堆了一個雪丘,摘眼鏡操它一瞪——這雪水居然燃燒了起來!
「啊,以水為燃料,原來這就是龍火。」花九溪說。
「龍火這種東西,只有在龍眾的腦補才能形成。」湘靈解釋說,「而且很長時間才能積留一點——實在是個挺雞肋的東西。」
「那湘靈你還浪費在這種小事上?」花九溪心中一陣感激。
「我說了它很雞肋啊。」湘靈說,「用到哪裡不是用呢?」
「既然龍火遇水則燃,那如果在大海里點一把,會不會讓整個大海燒起來?」花九溪問。
「你這是『張生煮海』的故事。」湘靈說,「我覺得龍火併不是真正的火焰,因為一定量的龍火只能燃燒相對應的水。真正能燒毀三界水體的大火是毀滅世界、來自大海深處的劫火——我們是沒機會看見的。」
「以水為能源的,毀滅世界的劫火。」花九溪重複了一遍這話,「確實很可怕。」
兩人就一遍閑聊,一遍用這火烤了幾塊豆腐——湘靈吃東西也像拉克西米一樣慢條斯理的,而且絕對不會發出任何聲音,最讓人欣慰的是,她並沒有對花九溪狼吞虎咽的行為顯露出不悅來。
「吃完了。」湘靈說,「我得提醒先生您一句——不要在這雪山上留下什麼穢物。」
花九溪臉上一紅,說:「好,我儘可能憋著。」
「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這山的山神性格很酷烈——而且好殺。非本山的生物污染了山水,祂就會把你治死。之所以那麼多雪崩事故,就是這個原因。」
花九溪聽了這話,哪還有膽繼續吃——慌忙地收拾起垃圾,自己背上了。
「對了,小寶寶也該餓了。」湘靈突然說,因為胡蘇從進入雪山之後一直在熟睡,故而兩人居然沒注意到它。
花九溪就把它解下,湘靈熱好了奶瓶中的牛奶,輕輕送入胡蘇的口中——它像貓兒一樣肚子里發出咕嚕咕嚕的舒服聲音。
餵過了這小獸,花九溪忽覺帳篷中有古怪的香氣飄來——然而並非花草之香——再說這雪山之上哪來的香草?
「難怪那死者生前那麼留意香料的書籍。」香料也嗅到了香氣,「看來這種動物果真同『香』有關!」
花九溪點點頭,忽聽一個不是湘靈的聲音說:「居然醒了?」
「嘉欽大哥,坐禪結束了?」湘靈站起來恭恭敬敬地說。
嘉欽不及抖落身上雪塵,趕忙對湘靈還禮——又對花九溪行了一禮,說:「怪哉,鼻中嗅到一絲香氣,頃刻間就破了我的禪定……至今還沒遇見這樣的事情。」
花九溪見嘉欽兩道劍眉糾結,可見這事對他的打擊不小,就舉著胡蘇說:「是這個小東西身上發出的香氣。」
嘉欽眼睛一睜,說:「這種非貓非鼠的動物——我好像在佛書上見過的,可惜印象不深。」
「沒事,我們不就是要探明它的究竟么?」花九溪笑著說,「您這一來,我們的助力可是不少。」
既見嘉欽醒了,三人便將那帳篷拆卸,來到了何典。
何典的據點也同蟲天子居室一樣,是改造天然岩洞——這岩洞卻比蟲天子那個寬敞多了。而其內部陳設,則跟中原地區常見的典當行類似。
幾個人進了門,就見有人靠在窗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