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玄幻奇幻>赤弭:蜾蠃會> 第九章 入會(下)

第九章 入會(下)

  實際上此處場地比想象中還要寬闊,待走到那牌樓之前已然過去多時。才見到無數巨大的昆蟲或飛或走,從那鬼口中進進出出。有的大蟲一滾地,就變成了少年的模樣——倒是與之前小廟中所見的毫無分別。


  另外看到身穿五色短打、裹著頭巾的青年,有的手把旗幡,有的拿著亮銀槍,有的敲鼓吹嗩吶,真是亂紛紛的。這一群人的五官,有比那些小孩子更接近人類。


  但是從妖力的層級上看去,跟花九溪同行的三人簡直雲泥之別。進了鬼門之內,又見到許多民房式的建築,有些小妖圈出一塊地來,持刀劍比武較量。


  而眾小屋簇擁著一幢獨大的院落,雕龍畫鳳的。但花九溪注意到,這大屋的螭吻居然是兩隻蝸牛,又奇怪又好笑。


  大屋之後,又可望見一處鬼頭牌樓的影子,只是煙氣迷濛的看不分明。以上便是花九溪眼中所觀了。


  「簡直像廟會一樣,秘密結社,不是素來組織森嚴的么?」花九溪不解地問。


  「孩子你應該是小說看多了。」羅越說,「這類幫會本來就是流散蟲豸糾集之處——他們哪懂什麼紀律呢?」語氣中有老大的輕蔑。


  嘉欽與湘靈則不發一言,花九溪心想這羅越嘴巴真是又快又直,周圍不都是「蟲豸」么?


  見花九溪一行人來了,沿途的小妖紛紛點頭行禮——後來花九溪才知道,蟲類點一下頭就算很大的禮節了,而且他們並無跪拜之說。


  來到大屋之前,就見東西兩側各站了二三十人,身穿各類服色——士、農、工、商皆有。其中有花九溪認識的,包括產業不小的財主,甚至自己學校的老師(!)。


  不過妖怪混跡人類社會,這是花九溪早已熟知的,故而並不驚訝。四人稍一靠近,庭前有人用餘光掃見,便識趣地讓了路——這個行為倒是秩序井然,頃刻間中央的道路便敞亮了許多。


  「這些人是?」花九溪小聲地求問湘靈。


  「蜾蠃會內部將弟子從低到高排參照菩薩果位為『十住』,以十住弟子為最高。眼前這些就是為會內做出大功,升到最高一級的,而授予這個品級,必須來這總壇之中。」湘靈壓低聲音說。


  「那我得從一住做起?」


  「不用,你是關係戶,可以直接加封十住。」湘靈說,「貴派弟子都有這個待遇。」


  「畢竟是不超過五個人的小門派,如果人一多,估計就沒特權了。」花九溪喃喃道。


  就聽那屋內傳來一個極具穿透性的漢子聲音,羅越說:「這是跑堂的蟈蟈兒。」


  那聲音念了五個名字,便是傳喚其人。只見左列第一排的五個人齊刷刷推門進屋。花九溪問:「這就是進去受封么?」


  湘靈點點頭:「很快的,先生稍等片刻。」


  「沒事,我這人耐性還不錯。」花九溪說。


  如此大約半個多小時后,就聽那蟈蟈兒叫道:「班小蝥,花二姐,羌五郎,花九溪!」


  花九溪就隨剩下的那幾人前去,而嘉欽三人尾隨跟上。班小蝥那三人見來了三位窟主,渾身一陣酥軟。花九溪見這幾位年齡不大,且其貌不揚的,不知到底為蜾蠃會立了什麼功勛。


  就這樣齊入那屋中,這也是所佛殿式的建築,裡面的廳堂極大,但光線則十分昏暗。從門窗外射入的光柱中飛舞著雜塵,但花九溪知道,那些其實是格外微小的蟲類。


  「聽說有一類小蟲能在蚊子睫毛上產卵,就是這種吧。」花九溪問。


  好像沒人理睬他,花九溪抬頭看室內陳設,凡邊邊角角處都有很多嶄新的蛛網——這是很奇怪的。又見堂前巨像,足有十丈上下,正是方才那個大蟲的造型,也便是他們口中的「蠕來佛」了。左右紅柱上的對聯分別寫著「螽羽振振」、「瓜瓞綿綿」。


  像前佔了五個袍色各異的人,其中一個穿粉袍的正是翩翩。這幾位的長相就順眼多了,且妖力盛大,由遠及近輻射開來。


  五人面前,又有一個神壇似的東西,台上正當中安著一個神牌,上面的字跡是「三蟲都元帥」,神牌周遭又插了十幾面亂糟糟的令旗。那蒙著神案的桌布是杏黃色的,正對著大家能看到其中一個陰陽魚圖形——而這裡是用一黑一白兩隻蠐螬代替魚形的。


  觀望中,就聽神壇前那幾人說話。


  「花爺還不是在會的弟兄,如何授得十住之位?」這是個白袍男子問的,他個子在諸人里最矮卻又最為富態。


  「一日三升的故事又不是沒有,火速入會唄——畢竟後面還有更大的事。」翩翩說。


  「料想如此,我把問話的先鋒叫來了。」居中的綠袍高瘦男子說。


  「從簡速辦,別讓其餘那三個兄弟等得急了。」一個身形跟花九溪差不多的黃袍男子說。


  唯獨最末一個黑袍人未說話,花九溪看他年紀稚嫩,大約十五六歲,對這場面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花九溪不知道他們在商議什麼,就見那綠衣男微微抖擻罩袍,兩個綠色的東西「骨碌碌」從他腳面滾出來,由遠及近逐漸變大。待到這兩個東西如人站立,才發現是兩隻螳螂妖。


  花九溪見這兩個螳螂妖身形還在變化,從一開始純粹的蟲臉,既而成了對綠臉雙胞胎。倆人手中各拿了一把翠綠色腰刀,邁步過來把花九溪拎走了。


  花九溪被帶到了大堂的一角,光線更加昏暗了。


  「花兄弟你之前背過套詞么?」就聽一個螳螂如是問他。


  「沒……」花九溪說,「不過,我倒是對其他一些幫會的黑話略知一二!」


  「那好辦了,你先看看這個。」說罷將一頁紙遞給花九溪,花九溪掃了一眼,記了個七七八八,確實與自己所知大同小異。


  「看好了?」這螳螂說著,忽然厲聲道:「跪下!」


  花九溪被嚇了一跳,馬上明白怎麼回事就跪下了,可惜連個蒲團都沒有。


  「拿著。」另一隻螳螂給了他一長兩短三支線香,叫花九溪自己點燃。


  花九溪沒奈何,運出掌上靈力,將那香瞬息點燃了。兩個螳螂面無表情:「可以。」


  「何故來此?」螳螂開始問話了。


  「有人召我來此。」花九溪答道。


  「自何處來?」螳螂問。


  「自西王母處來。」花九溪答。


  「孰為汝之證人?」螳螂問。


  「天地日月。」花九溪答。


  「兄弟可食菜根爛葉否?」螳螂問。


  「兄弟所食,我亦食之。」花九溪答。


  這樣答完,就見兩隻螳螂將腰刀別到花九溪頭頸處,脖子一涼,花九溪卻要笑出來。


  「脖頸硬朗否?」螳螂問。


  「硬朗。」花九溪答。


  「好了,請窟主。」一隻螳螂說。


  「可是目前沒有蠃字科的窟主啊?」另一個說。


  「那就你我代為住持吧。」說是商議,這話當然無人反對。


  「汝是何人?」螳螂開始第二輪問話。


  「我是世間一條黑頭蟲。」花九溪答。


  「世間豈有無姓之人?汝生於何處?」螳螂問。


  「我本故宋一將官,北寇襲來毀家山。蜉蝣微命無所寄,點點碧血實未乾。我欲以區區之身,驅除賊虜,維護眾生。是故以草為家,花為媒,蜾蠃為父,螟蛉為弟。」


  螳螂問:「汝經多少路程來此?」


  花九溪答:「十萬八千里。」


  螳螂問:「幾人隨汝來?」


  花九溪答:「孑然一身。」


  螳螂問:「何故一人?」


  花九溪答:「舍弟江南歿,家兄塞北亡。」


  螳螂問:「汝自何時來?」


  花九溪答:「怒睛老人睡時方來。」


  螳螂問:「汝從大道,從小道來?」


  花九溪答:「雕蟲,雖小道亦有可觀者焉。」


  螳螂問:「汝有文武書否?」


  花九溪答:「有之。」


  螳螂問:「自何處習來?」


  花九溪答:「文從禽鳥,武從走獸。」


  問過這些,又讓花九溪念了若干誓詞,螳螂刺破花九溪手指,將血塗抹在班小蝥三人額上。


  花九溪領了戒律,入會儀式宣告結束,可把他累夠嗆了。


  隨後就讓花九溪隨同那三人在神壇前繼續撮香跪著,就見那綠袍客手把一柄拂塵,另一手拿著個缽子走到他們身前。


  綠袍客就用那拂塵蘸缽子里的液體——經過這麼多事花九溪就算是再清澈透明的液體也會懷疑有什麼古怪。


  只看這液體像牛奶一樣潔白光潤,就那麼幾滴灑到了班小蝥的頭上,綠袍人口中則念念有詞,卻聽不清楚。


  很快花九溪也被灑上了,冰冰涼涼的,並沒有其他感覺。花九溪一陣慶幸,就聽綠袍人說:「爾等今既為十住弟子,各應努力……」花九溪知道是些無用的廢話,也不往心上去。


  那斑蝥精幾個人聽封拿了各自的證書、令牌和一面令旗就喜滋滋地走了。花二姐還回頭看了花九溪一眼,可能是奇怪這樣一個普通人類為什麼也和他們跪在一起吧!


  「很好,又能進行下一步了。」之前站在前面的幾個人紛紛走下神壇,簇擁到花九溪身邊。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