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相認
本來穆易父女尋訪無果,就要離開,見得又有人尋找丘處機真人,這才停步,暫且看看。
當郭靖取出自小隨身的那把匕首之時,穆易確是瞧著那匕首模樣一時有些恍惚,待再聽得郭靖說出自己姓名,也不理旁邊還在等待的小道士,提步上得郭靖身前,一把抓住郭靖的手,顫聲問道:「甚麼?郭靖?你你姓郭?」
「是,晚輩名叫郭靖。」
此時小道童剛剛接過匕首,還未走,穆易右手仍抓著郭靖不放,左手卻探向小道士手中的匕首。小道士看出其中似乎有些門道,也沒有拒絕,伸手遞過匕首。
穆易將匕首端至眼前,看了又看,手臂都開始顫抖起來,似是下了很大決心,用著大拇指將匕首挑出,露出的部分匕首寒光凜冽,在匕首根部清楚的刻著「楊康」二字。
穆易熱淚盈眶,抬頭叫道:「天哪,天哪!」抓住郭靖的那隻右手不僅沒有放開,反而越發的緊。
「你父親叫甚麼名字?」穆易問道。
郭靖道:「先父名叫嘯天。」他幼時不知父親的名字,後來還是朱聰教他識字,將他父親的名字教了他。
郭靖只覺他那隻手不住顫抖,同時感到有幾滴淚水落在自己手臂之上,心中不明所以,只是輕聲喚道:「前輩,前輩?」
穆易似是沒有聽到似的自顧自問道:「你娘姓李,是不是?她活著呢還是故世啦?」
郭靖大奇,道:「咦,你怎麼知道我娘姓李?我娘在蒙古。」
穆易心情激動,抓住郭靖的手只是不放,似是拿住了一件奇珍異寶,唯恐一放手就會失去,仍是牢牢握住他手,嘆道:「你你長得這麼大啦,唉,我一閉眼就想起你故世的父親。」
郭靖奇道:「前輩認識先父?」
穆易道:「你父親是我的義兄,我們八拜之交,情同手足。」說到這裡,喉頭哽住,再也說不下去。
郭靖有些張慌,他的母親從來沒有和他說過這些事情,他對上一輩的事情除了知道一個名叫段天德的仇人外其餘所知甚少。
眼下遇到自稱自己亡父的結拜兄弟,頓時惶恐。
似是見到郭靖眼中的猶疑,穆易拉著郭靖徑自來到小道士身前,將匕首交給小道士,道:「煩請通報一聲,楊鐵心和郭靖拜會丘真人。」
這穆易真名卻是楊鐵心,只是一直以來,他不願意不敢再用楊鐵心之名,把「楊」字拆開,改「木」為「穆」,變名穆易,十餘年來東奔西走,浪跡江湖。
前來拜會丘處機,他也只是想著趁著丘處機無事之時拜見,不想打擾到丘處機,是以並未報上姓名,眼下見得故人之子,內心激蕩自不必說,當年的事情只有丘處機最為清楚,無疑,請丘處機為郭靖解說當年故事無疑是再合適不過。
此時小道士已經有些懵了,只是見得這幾人不是道上姓名就是有著信物,料來不會是騙子之類,頓時不敢耽擱,揚腿便去尋找丘處機真人。
庭院深深,深不知幾許。小道士這一去,門口頓時又只剩得郭靖、楊鐵心、穆念慈三人。
只是三人之中,楊鐵心固然激動莫名,郭靖卻是有些張慌,內心深處雖然已經相信了眼前這人,但一時之間還是不知所措。至於穆念慈,本身對楊鐵心的事情早已經知道的清楚,這時候見得父親找到故人之子固然為其高興,只是整個人自從上午再次見到那黃蓉扮作的白衣書生后,整個人卻是變的怏怏的,有些神思不屬。
丘處機是天道觀最尊貴的客人,所居之地緊鄰觀主之處,在道觀的後院之中,此時,每日例行的祈福誦經已經結束,丘處機正在靜室之中獨自修行。
小道士雖然想要求見丘處機,卻知道靜修中人一般不宜打擾,當然,這也是小道士不明白全真教內功的高明,不懼任何打擾,隨時可以停止,沒有走火入魔之憂。
以丘處機的內功修為,又是處在靜心修行,最敏銳之時,哪裡感覺不到房門外小道士毫不遮掩的焦急氣息。
知道小道士可能是有急事,頓時收功,說道:「進來吧!」
小道士仍在猶豫間,此時丘處機的聲音傳入耳中,頓時感慨道丘處機真人果真神仙人物,高深莫測,對於丘處機真人更是敬畏幾分。
進入靜室,見得丘處機仍舊坐於蒲團之上,小道士頓時垂首低眉,恭敬說道:「丘真人,外面有兩男一女向您求見,有信物奉上。」
丘處機看得小道士遞上的書信和匕首,已然知道是誰,正欲讓他們進來,卻發現竟然是兩男一女,若是江南七怪,這人數就不對,若不是,又是誰來?心中疑惑,頓時不由問道:「除了送上信物這人,另外一男一女可曾說得是誰?」
「他自稱『楊鐵心』!」
「什麼?」丘處機內心狂震,臉色大變,握住手中的匕首都再也拿之不住,只聽得「哐當」一聲,匕首衰落在地。
「楊鐵心!」丘處機心心念著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百般滋味湧上心頭,一直以來,他都以為楊鐵心早已經死去,萬萬想不到,他竟然還活著,更想不到,他竟然已經遇到郭靖,現在更是即將出現在自己面前。
「天意,果真是天意!」丘處機語氣有著疏懶,似是一時之間老去了許多似的,言語中充滿了消極,宛如一個遲暮的老人。
小道士震驚於丘處機真人的變化,但卻不敢過問分毫,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等候著丘處機的吩咐。
丘處機沉默了一會,臉上神色變換,道:「還是我親自去迎一迎吧!」
正要站起,卻發現兩條腿仿若灌了鉛一樣,邁不動分毫,丘處機不再嘗試,重新坐回蒲團,對著小道士說道:「罷了,你去將門外的人都引過來吧!」
注視著小道士的身影,待得小道士的身影消失在靜室之外,丘處機才將目光收回,看向自己的雙腿,剛剛哪裡是腿走不動,更多的還是自己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楊鐵心吧!
想到這裡,頓時雙手狠狠地捶向了自己的雙腿,以飽含惆帳、哀婉、愧疚的複雜聲音說道:「楊兄弟,我對不住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