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2,七絕山上
翼火蛇屬於南方七宿的第六宿,和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馬、張月鹿、軫水蚓一起據守南方,府邸首尾連接,形如一隻振翅飛翔的朱雀,而翼火蛇府邸布局又恰似張開的鳥翼,帶領南方朱雀翱翔九天。
許旌陽呵呵一笑,說道:「老道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
翼火蛇說道:「天師請講。」
「好,快人快語,玉帝果然沒有看錯你。」
「玉帝?」
「玉帝讓我來問問將軍,可願意下界走一趟?」
翼火蛇立即說道:「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許旌陽大手一劃,便在空中現出一幅西牛賀洲的山川形勢圖來,他指指點點地說道:「這裡是小西天,乃是佛派東來佛祖的據點,而這裡是朱紫國,國王一直效忠天庭道派,可是最近觀音菩薩的金毛犼卻去作亂朱紫國,落腳在此間的獬豸洞。玉帝擔心,這隻畜生只是在此觀望,最後會與小西天的東來佛祖聯手徹底收管朱紫國。」
翼火蛇問道:「我去殺了金毛犼!」
許旌陽擺擺手,說道:「不必殺它。金毛犼是佛派自己下的一步臭棋,若殺了它,正中他們下懷。你只需駐守在此,隔絕小西天與金毛犼,同時也阻斷了小西天與靈山的密切聯繫,讓小西天成為佛派一塊難以直接管轄的飛地。」
翼火蛇盯著地圖上那座巍峨的高山,那片莽莽蒼蒼的叢林,問道:「這是哪裡?」
「七絕山!」
明確了自己的任務之後,翼火蛇立即出發,駕雲乘風來到七絕山上空,剛剛準備按落雲頭,突然一陣卷地風吹來,一股濃得化不開的臭味迎面撲來,盡數灌進了他的鼻孔里,他忍不住張嘴就吐,吐得是七葷八素,肚子里的存貨吐得乾乾淨淨,依然犯噁心。
翼火蛇嘟噥道:「這是什麼鬼地方啊!」
定睛看去,只見這山足有八百里,滿山遍野長滿了柿子樹,正是六月夏忙時節,柿子樹上掛滿了青果子,惡臭來自樹下,厚厚一層柿子在太陽下變質、腐爛。
翼火蛇心想,要隔絕小西天和靈山,有這些爛柿子就夠了,不過既然已經領命在身,他就必須完成任務,看來只能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了,心中難免對玉皇大帝和許天師生了幾分怨懟之意。
你們只是讓我鎮守七絕山,卻沒說這七絕山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啊!
翼火蛇忍著惡臭,按落雲頭,停在一棵柿子樹上,看看漫山遍野的爛柿子,根本就無從下腳。他索性搖身一變,現了奔相,乃是一條紅磷巨蟒,蜿蜒行走在爛柿子成堆的山坡上。
說來好笑,變成巨蟒之後,他反而聞不到那要人命的惡臭了。翼火蛇在七絕山上巡視了一圈,終於找到了一個山洞,權作安身之所。
休息片刻之後,他腹中飢餒,出洞尋食。可這七絕山上,除了青柿子,就是爛柿子,什麼食物都沒有,直到這時候他才意識到,他可能是這七絕山上唯一的活物了,來了這半天,他一聲鳥叫蟲鳴都沒有聽到過。
翼火蛇踏雲升至半空,見這七絕山下有一個小村莊,他心中大喜,有人煙就會有食物,何不去討一點來?他踏雲而去,只見村頭的打麥場上,幾個農人正在脫粒,他正要按落雲頭討點吃的,誰知道一個農人剛巧抬頭看天,看到了還沒來得及變作人形的紅磷巨蟒,他大叫一聲:「妖怪啊!」
然後,一群人撒腿就跑。
翼火蛇覺得自尊心受到了一萬點的暴擊,自從他修鍊成仙之後,已經很多年很多年沒有人叫他妖怪了。除了自尊心,更受傷的是他的肚子,他好久沒吃東西了,剛才又吐得乾乾淨淨。
一聲牛叫,喚醒了他的味蕾。
他定睛看去,麥場邊上正有一頭黃牛、一匹白馬在吃草料,他直奔過去,張開一張張血淋淋的大口,一口一個將那牛和馬囫圇吞到了肚子里,不過他依然是餓,也是滿村找吃的,見了豬啊、羊啊、雞啊、鴨啊、鵝啊,二話不說,張嘴就吞。後來,甚至走出來一對男女,他吃順了嘴,一口一個也給吃了。
吃完這對男女之後,他覺得這味道似曾相識了,這才意識到自己又吃人了!
然後接著發現,吃人的感覺真好啊。
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過人了,在這七絕山上出差,便可以經常來這村莊打打牙祭了。
吃飽之後,翼火蛇回到七絕山的山洞裡,呼嚕呼嚕地睡著了。從那之後,他便時不時地光顧那個小村莊,不拘什麼東西,逮到什麼吃什麼。
這天,翼火蛇正躺在洞中歇息,忽然聞聽遠處傳來陣陣念經的聲音:「佛母大孔雀明王經者。牟尼大仙之靈言也。總持真句悲救要門。綰悉地之玄宗……」
翼火蛇知道這乃是佛派的《佛母大孔雀明王經》,一卷《孔雀經》念完,翼火蛇以為總算可以消停會兒了,誰知道緊接著又傳來《法華經》的念誦聲:「一時,佛住王舍城耆闍崛山中,與大比丘眾萬二千人俱,皆是阿羅漢,諸漏已盡,無復煩惱,逮得己利,盡諸有結,心得自在……」
那念經的聲音嘟嘟囔囔嘟嘟囔囔,讓他好生鬱悶,想睡覺都睡不著了。按說那小村莊離他棲居的山洞尚有一段距離,誦經的聲音是不該傳這麼遠的,今天怎麼這麼邪門?
他騰起雲,駕起霧,氣勢洶洶地奔向村莊,卻見一個和尚披著一身袈裟,面前一個香爐,爐中焚著香,他一手拿個破鈴鐺,一邊搖晃著,一邊念著經。身旁還有一個小和尚,跪在蒲團上,也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跟著師父一起念誦。
翼火蛇吼道:「賊禿,別念了!」
那和尚定睛看去,喝道:「你是何方妖孽,膽敢在此吃人害命。」
翼火蛇說道:「快滾,我今天吃飽了,不想吃你。」
和尚聞言,越發勤勉地念起經文來,翼火蛇覺得很奇怪,問道:「你是不是覺得念個經就能念死我?」
那和尚對自己的偉大事業充滿了百分百的信心,聽了翼火蛇的揶揄也不為所動,反而更加快速地念誦真言,彷彿每一個字都會變成一把把利刃插到對手的胸口上。翼火蛇只是覺得很煩躁,忍不住罵道:「滾滾滾,少在這兒裝神弄鬼了!」說著話,伸出一隻大手去抓和尚的腦袋,可是和尚頭上沒毛,手一滑,和尚躲開了。
翼火蛇問道:「嘿,你這和尚像條泥鰍一般。我且問你,你在何處出家?」
大和尚沒說話,小和尚開口了:「我們是小雷音寺的,奉師父之命來擒妖降魔。」
翼火蛇說道:「嘿嘿!小雷音寺,果然坐不住了。可是,憑你們就想降妖除魔?小雷音寺難道沒人了嗎?」
大和尚說道:「收拾你,不需要別人出手!妖孽,你還不乖乖皈依?」
翼火蛇不願再與和尚聒噪,伸出一隻缽頭大的拳頭,狠狠地劈向大和尚,那和尚這次沒躲過去,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竟一命嗚呼死在當場,小和尚大吃一驚,喊了一聲:「師父!」
翼火蛇說道:「這個世界總算清靜了。」說罷,又駕雲而去,留下一具屍體,一個哭泣的小和尚,和一群驚愕的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