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6,平頂山風雲
金銀童子並沒有直接前往平頂山,而是來到壓龍山壓龍洞拜見乾娘,九尾狐狸沒精打采地問道:「怎麼就你們倆來了?」
金角童子說道:「我師父說他過段時間再來看乾娘。」
九尾狐狸哼了一聲說道:「這個老不死的東西,肯定又被那個羅剎女迷住了。」
銀角童子說道:「乾娘,您誤會我師父了,他好久沒去翠雲山芭蕉洞了,他最近一直在兜率宮潛心煉丹。」
九尾狐狸又問道:「他也沒讓你們帶兩個蟠桃來?」
金角童子訕訕地說道:「過幾天,師父會親自給乾娘送來的。」
九尾狐狸問道:「你們兩個怎麼想起來看望我了?」
金角童子說道:「我兄弟二人下界辦差,所以特來看望乾娘。」
九尾狐狸說道:「虧你們兩個還有良心。」
金角童子問道:「乾娘,壓龍山有多少兵馬?」
九尾狐狸問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金角童子說道:「我想借點兵馬跟我一起鎮守平頂山。」
銀角童子說道:「乾娘有所不知,我兄弟二人此番奉師父之命下界,就是要在平頂山守株待兔,除掉師父的一個大對頭。」
九尾狐狸嘿嘿笑道:「什麼對頭,是你師父對付不了的?」
金角童子說道:「師父他老人家不方便出手。」
九尾狐狸說道:「所以這種臟活就交給你們了?」
兩個童子只是訕訕地笑,九尾狐狸便說道:「我這裡有大小妖五六百人,你都帶去使喚,也好給他們賺個出身。」
二人笑嘻嘻地躬身下拜,說道:「多謝乾娘。」
兩人領兵來到平頂山,平頂山上有座蓮花洞,洞中本有數百小妖,如今匯合一處,也有千餘兵眾。
而兩位童子在太上老君身邊是童子模樣,一旦佔山為王,便搖身一變,變得凶神惡煞,金角童子便喚作了金角大王,銀角童子喚作了銀角大王。
兩位大王站在高台之上,看著烏壓壓的千餘兵眾,不禁豪氣陡升,禁不住互相看了一眼,轉著一樣的心思:「在這凡間做大王,比在兜率宮燒火威風多了。」
金角大王說道:「兄弟們,聽我說,我和銀角大王雖然早登仙界,但是一直沒敢忘了平頂山和壓龍山的兄弟們。如今,我們重返平頂山,是給眾兄弟帶來一份厚禮。」
小妖們無不引頸而望,嘰嘰喳喳議論起來,不知道兩位大王從天上帶來了什麼禮物。
金角大王說道:「我們每次來,兄弟們都會來問蟠桃的事,我兄弟二人也確實為難,因為蟠桃本就稀少,天上的神仙們還不夠吃呢。但是,兄弟們想長生不老的心,我們也是感同身受的。如今,我兄弟二人就給大家帶來了另外一種長生不老的東西。」
一聽說可以長生不老,眾小妖們都歡欣鼓舞起來。
「大王,什麼好寶貝啊?」
「大王,給我們看看吧。」
「大王,快拿出來,給我們開開眼吧。」
……
金角大王嘿嘿一笑,懷裡掏出一幅捲軸來,打開看,卻是一幅人物肖像圖,確切地說,那面畫了一個光頭和尚,一個青臉漢子,一個猴子,一頭豬,還有一匹馬。除了光頭和尚長相俊朗,那匹白馬英姿不凡之外,另外三個,一個比一個丑。
小妖們議論不休。
「這……這不就是一幅畫嗎?」
「看一看就能長生不老了嗎?」
「你想得倒美,依我看,這幅畫得加點水煲湯,才有長生不老之效。」
……
金角大王說道:「都不是。我來跟大家介紹一下吧。這一行四眾,光頭和尚名叫陳玄奘,乃是南贍部洲大唐往王朝差往西方拜佛的,這隻猴子、豬和青臉漢子,都是陳玄奘的徒弟,分別叫孫悟空、豬八戒和沙和尚……」
「大王!」一個小妖打斷了他,問道:「那匹馬叫什麼名字?」
「那匹馬嘛……」金角大王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因為師父沒告訴他那匹馬叫什麼名字。
銀角大王給他解圍了,說道:「那匹馬就叫馬,不叫馬,難道叫驢嗎?」
眾小妖哈哈大笑,方才提出問題的小妖反而覺得不好意思了。
金角大王繼續說道:「這個唐僧乃是金蟬長老臨凡,十世修行的好人,一點元陽未泄,吃他一塊肉,就可以延壽長生哩。」
聽聞此言,小妖們頓時炸開了鍋,紛紛鼓噪道:「他在哪裡?快把他抓來吃了。」
金角大王說道:「他們就在來平頂山的路上,幾天之內就到了。從今天開始,我們要每天巡山,看到圖上這四人,就立即綁了。」
小妖們躍躍欲試,金角童子便把這幅圖在眾小妖間傳閱一遍,然後又挑出一些精細伶俐的小妖,每天每日在山間巡邏。
金角銀角也沒想到,小妖們這麼快就抓來了一人,但是不用細看,兩人就知道抓錯了,這人不是取經團隊中的任何一人,看打扮,看模樣,似乎只是一個樵夫。
銀角說道:「你們抓錯人了?」
小妖說道:「大王,這人在山間鬼鬼祟祟的,我覺得很可疑,就把他抓來了。」
那人見到一群妖怪,竟然一點也不驚慌,反而笑嘻嘻的。
金角大王問道:「你笑什麼?」
那人說道:「我笑兩位大王糊塗。」
銀角大王問道:「我們怎麼糊塗了?」
那人說道:「我看你們拿著唐僧師徒四人的圖像到處抓人,是要抓他們嗎?」
金角大王說道:「正是。」
那人說道:「唐僧有個大徒弟孫悟空,你們可曾聽說過?五百年曾經大鬧天宮。」
銀角大王說道:「不就是一個弼馬溫嗎?他本領再高,也逃不過我們的法寶。」
那人問道:「什麼法寶?」
銀角大王正要一五一十和盤托出,卻被金角大王攔住了,說道:「你是誰,你到這裡幹什麼?」
那人說道:「你們不認得我,我卻認得你們。你們是太上老君跟前的金銀兩童子,是與不是?」
金角大王剛要攔住銀角大王,但是銀角大王已經脫口而出了,問道:「你怎麼知道?」
那人說道:「金角童子銀角童子的風采,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兩人被誇得渾身通泰,舒服得很。金角童子繼續問道:「那麼請問閣下是何人呢?」
那人說道:「保護唐僧的除了孫悟空、豬八戒、沙和尚,還有六丁六甲、四值功曹、十八位護教伽藍和五方揭諦在暗中守護,而我就是日值功曹周登。」
金角大王嘿嘿冷笑一聲,說道:「我知道了,你是給他們打前站的。」
日值功曹說道:「正是,我是給他們探路的。」
銀角大王說道:「來人啊,把他給我綁了,不要走漏了風聲。」
幾個小妖立即向前,正要綁了日值功曹,卻聽他說道:「且慢。」
「你還有何話說?」金角大王問道。
日值功曹說道:「四值功曹和六丁六甲,之所以會加入取經團隊,全是奉玉皇大帝旨意,名義上是保護他們,實際上是監視他們。兩位大王也該知道,佛派與道派越來越勢同水火了,所以我的任務也是尋找時機幹掉陳玄奘。」
兩位童子一聽,原來是同道之人,這才樂了,揮揮手,讓小妖們退了下去。日值功曹說道:「那個孫悟空的本領通天,我怕兩位大王不是他的對手,白白送了卿卿性命。」
銀角大王說道:「功曹儘管放心,我們這次下界,師父給了我們五個寶貝,定能將那孫悟空一舉擒拿。」
日值功曹聽在心裡膽戰心驚,面上卻裝作很愉悅的樣子,說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然後便施施然,駕雲而去了,
銀角大王說道:「哥哥,既然日值功曹已經來到平頂山了,那取經隊伍應該不遠了,我親自帶人巡山去。」
金角大王說道:「辛苦兄弟了。」
於是,銀角大王出了蓮花洞,點起三十名小怪,去山上巡邏。轉了一個時辰,正準備收工,突然前方不遠處的樹叢一陣晃動,接著一隻斑斕猛虎從樹林中躥了出來,隨著老虎的身影看過去,銀角大王發現,那隻老虎竟是撲著一個人去了,那人似乎長著長長的大耳朵!
奇怪的是,那人舉著釘耙,不去打老虎,卻在跟老虎說話:「師兄,我再也不騙你了,你不要來嚇唬我了。」
銀角大王和一眾小妖怪都很奇怪,覺得他們遇到的是個瘋子。銀角大王揮揮手,讓小妖們放慢腳步,他自己偷偷地摸了上去,跟在那人後面。
那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陣風吹來,把一棵枯木颳倒了,滾到了那人的面前,那人竟然跌腳捶胸地對著木頭說話:「哥啊!這是怎麼回事?我都說了再也不騙你了,你怎麼又變成樹來打我?」
此時,銀角大王越發堅信,這人就是個瘋子。看相貌,長嘴大耳朵,當是豬八戒無疑,他不明白,為什麼取經隊伍裡面會有一個瘋子?
不,是一頭瘋豬。
銀角大王正這麼想著,樹叢里突然飛出一隻白頸老鴉,喳喳地連叫幾聲,卻聽豬八戒說道:「哥哥,不羞!不羞!我說不騙你了,你怎麼不信我?又變成老烏鴉來交換。」
銀角大王開始犯難了,這頭瘋豬要不要抓?抓一頭瘋豬,有什麼必要?考慮再三,銀角大王決定,還是先把豬八戒抓了,削去取經團隊的羽翼再說。他從草窠里跳了出去,攔住了豬八戒的去路、
銀角大王假裝不認識,問道:「你是什麼人?」
豬八戒抬起頭來,掀著耳朵,看見是些妖魔,他就慌了,說道:「我是個走路的。」
銀角大王嘿嘿一笑,拿出了閻立本夢中所畫的唐僧四人肖像圖,說道:「這長嘴大耳的就是豬八戒。」
豬八戒慌得把個嘴揣在懷裡藏了。
銀角大王說道:「和尚,伸出嘴來!」
豬八戒說道:「胎里病,伸不出來。」
銀角大王嘿嘿一笑,掣出七星寶劍,上前就刺,說道:「砍的就是你這胎里病。」
豬八戒舉起釘鈀按住寶刀,說道:「我的兒,休無禮!看鈀!」
於是,銀角大王與豬八戒便一往一來在山中賭鬥起來,大約有二十回合,也不分勝負。豬八戒發起狠來,捽耳朵,噴粘涎,舞釘鈀,口裡吆吆喝喝的,舍死相迎。
俗話說,混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銀角大王看豬八戒如此拚命,也有些悚懼,立即回頭招呼小怪一齊動手。
若是一個打一個,豬八戒也還不至於落下風,但是那些小妖齊上,他就慌了手腳,遮架不住,敗了陣,回頭就跑,結果被藤蘿絆了個踉蹌,他趕緊爬起來,卻又被個小妖撲倒在地,跟著一群小妖趕上來按住了,抓著鬃毛,揪著耳朵,扯著腳,拉著尾,扛扛抬抬,擒進蓮花洞去。
銀角大王喊道:「哥哥啊,抓了一個來了。」
金角大王喜道:「抓的是哪個?」
銀角大王說道:「豬八戒。」
金角大王說道:「兄弟,這個和尚沒用。」
豬八戒就說了:「大王啊,沒用的和尚,放他出去罷。」
銀角大王說道:「哥哥,不要放他,雖然沒用,也是唐僧一起的,把他且浸在後邊凈水池中,浸退了毛皮,使鹽腌著,晒乾了,等天陰下酒。」
金角大王說道:「兄弟說的有理,這些年豬肉也漲價了。」
眾小妖便將豬八戒丟到了凈水池中泡了起來,金角大王又說道:「兄弟,你既然拿了豬八戒,唐僧師徒肯定就在附近了,你再去巡巡山來,切莫放過他們走了。」
銀角大王又點起五十名小妖,上山巡邏,正走處,只見祥雲縹緲,瑞氣盤旋,銀角大王說道:「唐僧來了。」
眾妖問道:「唐僧在哪裡?」
銀角大王說道:「好人頭上祥雲照頂,惡人頭上黑氣衝天。那唐僧原是金蟬長老臨凡,十世修行的好人,所以有這樣雲縹緲。」
一個小妖說道:「大王,我們現在就去拿他!」
銀角大王說道:「不可,他身邊有個孫悟空,本領通天,我們不是他的對手。」
一個小妖說道:「大王,等我們著幾個去報大大王,教他點起本洞大小兵來,擺開陣勢,合力齊心,還怕他怎麼的?」
銀角大王說道:「你們不曾見他那條鐵棒,有萬夫不當之勇,我洞中不過有千餘兵眾,怎禁得他那一棒?」
眾小妖一陣嘀咕,說道:「這麼說,唐僧吃不成,卻不把豬八戒錯拿了?如今送還他罷。」
銀角大王嘿嘿一笑,說道:「拿便也不曾錯拿,送便也不好輕送。唐僧終是要吃,只是眼下還尚不能。」
一個小妖嘟噥道:「這般說,還過幾年么?」
銀角大王說道:「也不消幾年。我看見那唐僧,只可善圖,不可惡取。若要倚勢拿他,聞也不得一聞,只可以善去感他,賺得他心與我心相合,卻就善中取計,可以圖之。」
眾妖問道:「大王以何計拿他?可用我等?」
銀角大王說道:「你們都各回本寨,若是驚動了他,必然走了風訊,敗了我計策。我自有個神通變化,可以拿他。」
於是,眾妖散去,銀角大王跳下山來,在那道路之旁,搖身一變,變做個年老、跌斷了腿的道士,腳上血淋淋的,口裡哼哼著,一個勁地叫著:「救人!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