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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1,猴豬斗

  豬悟能慌慌張張地一路奔回福陵山雲棧洞,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穿著粗氣,只聽孫悟空在外面叫罵不休:「妖怪,快滾出來。」


  豬悟能心頭狐疑,不管怎麼說,自己好歹也是天蓬元帥被貶人間,雖然生了張豬臉,怎麼就成妖怪了呢?而孫悟空呢?分明就是花果山一個猴妖!一個猴妖竟然罵自己妖怪,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豬悟能取了九齒釘耙,奔出洞外,罵道:「你個弼馬溫,你不是被如來佛祖壓在五行山下嗎?怎麼就跑出來了?」


  孫悟空叫道:「潑怪!你是哪裡來的邪魔?怎麼知道我老孫的名號?」


  豬悟能說道:「哼哼,我本是掌管天河八萬水兵的天蓬元帥。」


  孫悟空笑了,說道:「天蓬元帥怎麼竟然變成了一頭豬?」


  豬悟能呵呵冷笑,他自然不能說自己身負使命下凡,就是為了取他小命的。他罵道:「你這誑上的弼馬溫,當年撞那禍時,不知帶累我等多少。不要無禮,吃我一鈀!」


  豬悟能舉鈀搶攻,鈀去好似龍伸爪,孫悟空掄棒就打,棒迎渾若鳳穿花。兩人自二更時分,一直斗到東方發白。豬悟能漸漸體力不支,敗陣而逃,化作狂風,徑回洞里,把門緊閉,再不出頭。


  此時的豬悟能越發相信,玉皇大帝所謂派他剿殺孫悟空完全就是一個陰謀,當孫悟空被壓在五行山下時,有五方揭諦保護,他根本無法得手。如今這猴頭不知道怎麼跑出來了,要剿滅他更是難上加難。


  然後,他又想起了翠蘭,不知道她怎麼樣了。這一想不要緊,豬悟能坐卧不安,思來想去,決定再踏險地,去看個究竟。


  他騰雲駕霧,片刻間,來到高老莊,他輕車熟路,藏身在高老丈院牆外的一棵大樹上,枝繁葉茂,倒是擋住了他碩大的體型。


  只見孫悟空正在向一個光頭和尚絮絮叨叨地吹噓自己如何打得妖怪落荒而逃,豬悟能心中疑惑,那個僧人看樣子不過是一個凡僧,這猴子為何對他如此恭敬?

  老丈人陪坐在側,唉聲嘆氣,說道:「長老啊,沒及奈何,你雖趕得去了,他等你去后再來,可怎麼辦啊?」


  原來這高老頭四處尋找高人降妖伏魔,前幾天派家中奴僕前往觀音禪院求告,禪院的大和尚答應前來降妖,於是這幾天,他派人一直守在村口。這天,唐僧和孫悟空來了,他們以為是觀音禪院派來的高僧,趕緊請到了家裡來,添油加醋地說了豬悟能很多壞話,孫悟空便主動請纓,要去把妖怪給抓來。


  此時,孫悟空笑道:「老頭,我看是你忘恩負義在先吧?先前你女兒也說過,她跟那妖怪是真心相愛的,只是你從中作梗而已。你說你女兒是被妖怪迷惑了心智,我也就信了。可是,我剛才卻聽妖怪說起,他只是食腸大些而已,吃了你家些茶飯,但是,他也給你幹了許多好事。」


  豬悟能心想:「看來這孫悟空倒也是個講理之人。」


  高老頭卻說道:「長老快別說了,那妖怪食量大得驚人,而且又很懶惰,我這家業都是我老漢辛辛苦苦賺下的。」


  話音剛落,高翠蘭從後堂闖了出來,說道:「你說謊。」


  高老頭愣怔片刻,臉紅彤彤的,說道:「這……這瘋魔病又犯了。」


  高翠蘭說道:「我沒有病!他從來就沒有白吃你的東西,也未曾害了我。」


  孫悟空笑道:「我看啊,這樣一個女婿,也是門當戶對。」


  高老頭說道:「長老,雖是不傷風化,但名聲不甚好聽。動不動鄉鄰就說,高家招了一個妖怪女婿!這句話太難聽了。」


  高翠蘭說道:「他給你開地種田的時候,你怎麼不嫌難聽了?」


  高老頭被女兒搶白得沒話可說,舉起手狂抽女兒耳光,高翠蘭的臉頰立即被打腫了,但是她倔強地站在父親面前,說道:「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要跟我相公在一起。」


  高老頭越發氣惱,再次掄圓了膀子,一巴掌向高翠蘭搧去,可是這一次,巴掌到了半空,高老頭卻莫名其妙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口中喊著:「我的腿,我的腿……」


  陳玄奘也慌了,問道:「這……這是怎麼了?」


  孫悟空凝神細聽,發現院牆外的大樹上似乎有動靜,一陣風吹過,樹葉間果然露出了豬妖的身影,他大叫一聲:「妖怪!」說罷,舉起金箍棒,跳將起來,撲向那棵大樹。


  豬悟能本來不想現身,他要看看這個孫悟空和光頭和尚到底什麼來歷。但是當看到妻子又要挨打,他便忍不住出手教訓了老丈人。


  這一來,他暴露了自己。見孫悟空來勢兇猛,他也不敢大意,晃一晃九齒釘耙,頓時艷艷生光,這九齒釘耙乃是神冰鐵鍛造而成,集合了太上老君、熒惑星君、五方五帝、六丁六甲的心血和智慧。釘耙的鐵柄上裝飾有六曜五星,按照四時八節的順序排列著,九個釘齒有短有長,象徵乾坤日月。這一把九齒釘耙,囊括了宇宙間的所有洪荒之力。


  此刻,九個釘齒根根脫落,浮動在空中,每個釘齒都散發出奪目的光芒,而且顏色各不相同。


  這正是九宮飛星陣,天蓬元帥曾經憑此陣法,馳騁天河,立威東勝神洲。此刻,他握著耙柄,戳向了離宮位,此處的耙齒髮著碧綠的光芒,在豬悟能的催動之下,光芒越來越盛,那耙齒幻化出了千萬根耙齒,齊齊地向孫悟空飛去。


  但是,這些卻並不具攻擊性,在柔和的綠光下,孫悟空漸漸思緒混亂,分心走神了。他想的不是擒拿豬妖,而是想到了花果山上的猴子猴孫們,自己被壓五百年,也不知道花果山上怎麼樣了,他又想到自己腦門上莫名其妙被人戴了一個金箍,他特別惱恨觀音菩薩和光頭和尚陳玄奘。


  豬悟能見到九宮飛星陣果然起作用了,剛才他催動的正是文曲星位,只要運用得法,就能使敵人精神壓抑思緒混亂。


  接著,豬悟能使出了殺招,催動了坎宮位上的耙齒,此處的耙齒髮出耀眼的黃色的光芒,此處是廉貞凶星的位置,乃是最大的凶星,運用得法,便可使敵人破財敗運、傷筋折骨,帶來血光之災。


  此時,孫悟空已經被文曲星迷惑得六神無主,廉貞星突然殺到,數不清的耙齒向他周身擊來,竟全都打在了他的身上。


  豬悟能十分得意,說道:「你個弼馬溫,也不過如此而已嘛!」


  但是,他高興得太早了,孫悟空的身體遭到攻擊之後,立即清醒過來,他獰笑一聲,竟徒手將一根根釘齒從身體里拔了出來,隨手丟到了地上。後來嫌煩,竟抖了抖身子,將耙齒激射出去,攻向了豬悟能。


  豬悟能沒想到,廉貞凶星的耙齒竟然還會反噬自身,他慌忙躲避,雖然躲過了耙齒,自己卻也從樹上掉了下去。


  孫悟空嘿嘿一笑,說道:「竟敢在俺老孫面前耍花槍!」


  開了院門走出去,樹下卻沒了豬悟能的蹤影,孫悟空說道:「他一定是回雲棧洞了,待我抓他回來。」剛要走,卻聽高翠蘭叫道:「長老!」


  孫悟空問道:「什麼事?」


  高翠蘭說道:「他不是壞人,求長老不要傷了他。」


  高老頭急得直跺腳,說道:「我的閨女哦,你是不是真的鬼迷心竅了?好不容易請來一個會降妖的長老,你竟然還要替妖怪求情。」


  高翠蘭跪倒在地,說道:「父親,求你慈悲,放過悟能。我們夫妻什麼都不要,情願遠走他鄉。」


  高老頭假裝嘆口氣,說道:「唉!事情怎麼到了這一步了呢?長老啊,念在那妖怪跟我小女夫妻一場的份上,你就手下留情吧。」


  陳玄奘也說道:「悟空,你把他抓來,不要傷了他。」


  孫悟空說道:「此去一定把他抓來給你們看,且莫憂愁。老高,你還好生管待我師父,我去也。」


  說聲去,就無形無影的,跳到福陵山,來到雲棧洞口,使出鐵棍,把兩扇山門打得粉碎,口裡罵道:「那饢糠的夯貨,快出來與老孫打!」


  豬悟能心中惱火,跳將出來,問道:「你個弼馬溫,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屢屢難為我?」


  孫悟空說道:「沒辦法,俺老孫保唐僧西天取經,一路降妖除魔,遇到一個打一個,遇到兩個打一雙。」


  豬悟能一聽說取經,便問道:「你說取經?可是從東土大唐而來。」


  「正是。」


  豬悟能揶揄道:「就憑你也能保唐僧西天取經?」


  孫悟空問道:「不服氣,我們就打過!」


  豬悟能說道:「嘿嘿,俺老豬這一鈀,就能把你鈀死!」


  孫悟空問道:「你這鈀可是給高老家做園工築地種菜的?」


  豬悟能說道:「我這上寶沁金鈀,也曾下海掀翻龍鼉窩,上山抓碎虎狼穴。就算你銅頭鐵腦一身鋼,也能把你鈀到魂消神氣泄!」


  孫悟空說道:「獃子,不要說大話!老孫把這頭伸在那裡,你且築一下,看可能魂消氣泄?」


  豬悟能心中暗喜!他對自己的九齒釘耙充滿信心,這一耙下去,打死了孫悟空,玉皇大帝再耍什麼陰謀詭計,也不得不讓自己官復原職。


  而自己雖然答應觀音菩薩保唐僧西天取經,取經的是唐僧又不是孫悟空,所以打死也就打死了,觀音菩薩自然不會埋怨自己。


  只要孫悟空一死,豬悟能就海闊天空了,無論是天庭道派,還是靈山佛派,他都來去自由,遊刃有餘。


  所以,這一耙他使出了全身所有的力氣,狠狠地砸向孫悟空的腦袋!只見九齒釘耙火光漫天,又瑞雪紛飛,只聽撲的一下,豬悟能虎口發麻,九齒釘耙差點脫手而落。而孫悟空卻毫無未損,嘻嘻笑道:「你難道不知道嗎?老孫因為鬧天宮,偷了仙丹,盜了蟠桃,竊了御酒,被小聖二郎擒住,押在鬥牛宮前,眾天神把老孫斧剁錘敲,刀砍劍刺,火燒雷打,也不曾損動分毫。又被那太上老君拿了我去,放在八卦爐中,將神火鍛煉,煉做個火眼金睛,銅頭鐵臂。不信,你再築幾下,看看疼與不疼?」


  豬悟能暗暗心驚,自己當年還曾想去誅殺孫悟空,其實即使沒有五方揭諦,只怕他的任務也難以完成,因為猴子的腦袋根本就打不破。


  他卻不知道,這五百年來,孫悟空天天吃鐵丸子喝銅汁,武功與五百年前相比更勝一籌。若那時候能築他一鈀,孫悟空早就魂飛湮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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