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把這清平宇宙鬧個天翻地覆
十殿閻王轉身看去,卻見一光頭和尚,頭戴毗盧冠,身披袈裟,一手持錫杖,一手持蓮花。身旁跟著一怪獸,虎頭、獨角、犬耳、龍身、獅尾、麒麟足。原來是地藏王菩薩到了,身旁那怪獸是他的坐騎,喚作諦聽。
秦廣王拱手道:「地藏菩薩,你都聽到了,這王靈官實在可惡。」
地藏菩薩說道:「天庭已經數千年不通聲氣了,如今為了一隻猴子來攪擾地府,天地之間似乎要有一場大亂了!」
秦廣王說道:「依菩薩高見,我們應該如何是好?」
地藏菩薩黯然神傷,說道:「你我都是棄子,我又有什麼高見了?」
原來,紫薇大帝入主天庭日久,漸漸不受太上老君節制。老君很是氣惱,便另立佛派在西牛賀洲開枝散葉,以燃燈古佛為佛派首領,以此與紫薇大帝抗衡,終於將紫薇大帝逐出了天庭。但是沒想到的是,就在這時候,燃燈古佛竟然也被如來佛祖逐出了靈山。
紫薇大帝冊封十殿閻王的時候,燃燈古佛也把地藏菩薩派往幽冥界,雙方本是明爭暗鬥,後來背後的主子竟然相繼失勢,他們便淪為天涯同命鳥,成了雙方的棄子。在如來佛祖看來,地府乃可有可無之處,地府的鬼魂又不能供奉香火錢,理它做甚?
閻羅王說道:「地藏菩薩不必氣惱,一個猴子竟然讓玉皇大帝如此掛懷,這天下可能真會有大變了!我們相機而動,不會沒有機會的!」
地藏菩薩說道:「但願如此,但願如此啊!」身旁那諦聽怪獸也搖頭擺尾,仰天長嘯,就像一頭巨虎在嘶吼。
眾人隨秦廣王來到大殿,秦廣王專司人間夭壽生死,統管幽冥吉凶,所以生死簿在他殿里。
「判官何在?」秦廣王喊道。
一個文書模樣的人一溜兒碎步跑將過來,躬身道:「大人有何吩咐?」
「將生死簿取來?」
「要看哪一本?」
生死簿共有十本,按照裸蟲、毛蟲、羽蟲、昆蟲、鱗介之屬分門別類,各有記載,除此之外,還有一類是猴屬,因為猴子這東西似人相,不入人名;似裸蟲,不居國界;似走獸,不伏麒麟管;似飛禽,不受鳳凰轄。
秦廣王說道:「就把猴屬那本取來。」
判官領命而去,一會兒的功夫搬來一個大冊子,放在案台上,撣去表面的灰塵,呈現在眾位大人面前。
秦廣王立即翻閱起來,直到那魂字一千三百五十號上,看到了孫悟空的名字,名字後面跟著一列小字:「乃天產石猴,該壽三百四十二歲,善終。」
秦廣王掐指一算,說道:「這猴子命該絕也,今天正好是三百四十二歲。」
地藏王菩薩說道:「命該如此,也怨不得別人了。」
秦廣王立即發下文書,著兩個鬼卒前往東勝神洲花果山勾取孫悟空的魂魄,地藏王菩薩則牽著諦聽離開了秦廣王大殿,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兩個鬼卒領命而去,片刻之間到了花果山下,在一座鐵板橋邊松陰之下,看到一隻猴子腳踏藕絲步雲履,頭戴鳳翅紫金冠,身穿鎖子黃金甲,正喝醉了酒,躺在那裡呼呼大睡呢!一個鬼卒踢醒了猴子,問道:「你是孫悟空嗎?」
猴子迷迷糊糊說道:「我正是美猴王孫悟空。」
兩個鬼卒不再猶豫,將繩子套住了孫悟空,將他的魂靈索了去,踉踉蹌蹌,帶到幽冥界。守城的鬼卒打招呼:「這麼快就回來啦?」
一個鬼卒說道:「抓了只猴子,簡單。」
「哈哈哈,還是只醉猴。」
吵鬧聲驚醒了悟空,問道:「你們抓我幹什麼?」
一個鬼卒說道:「因為你死了。」
「什麼?我早就長生不老了。」
一個鬼卒說道:「哈哈哈,你竟然相信這種鬼話!十殿閻王還怕死呢,長生不老,美死你吧!」
另一個鬼卒說道:「你今天陽壽該終,我兩人領批,特地去把你勾你了。」
悟空哼了一聲,說道:「我老孫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已經不伏他管轄,怎麼朦朧,又敢來勾我?」
一個鬼卒說道:「別做清秋大夢啦!我勾魂靈這麼多年,還從沒見過一個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的。」
另一個鬼卒說道:「趕緊跟我進城,等十殿閻王早點審完了,你也可以早點投胎轉世。」
悟空嘻嘻一笑,問道:「這十殿閻王準備如何審我呀?」
一個鬼卒說道:「每個魂靈到了這幽冥界,閻羅十殿必須一一走過,一一受審。我兄弟二人先帶你去秦廣王處,點檢你生前造業,之後渡過奈河橋,有翁婆二鬼刑虐亡魂,隨後來到楚江王處。再之後,你會被帶到宋帝王處,感受冥途幽長,被惡貓、大蛇嚙咬。忤官王處有秤量舍和勘錄舍,要稱一下你的善惡輕重,將生前造業記錄在冊。這之後,你就到了閻羅殿,見閻羅王,接受閻羅王的評判。這之後呢,你就到了卞成王處了,這時候,如果你的親屬為你修齋追薦,寫經造像,你的靈魂便可脫離苦海,進入天堂。至七七時,你到了第七殿泰山王處,泰山王將允許你回到陽世見一下親屬。死後百日,經過第八殿平等王,死後一年經過第九殿都市王,死後第三年,經過第十殿五道轉輪王。三年受審完畢,依據你的修造功德轉入六道投胎。」
悟空聽罷,說道:「要三年才能審完?實在麻煩!」
另一個鬼卒說道:「歷來皆是如此。」
悟空說道:「誰有那閑功夫陪你們戲耍?老孫要馬上見到十殿閻王,我倒是要問個清楚,憑什麼把我勾了來!」
一個鬼卒說道:「休要胡言亂語,此間有各種地獄,小心受苦。」
悟空問道:「兩位鬼兄,你們當差多年,每天這麼勾死人,難道不累嗎?」
另一個鬼卒說道:「這本是我們分內之事。」
一個鬼卒說道:「勾了這麼多人,就你話多。」
悟空說道:「兩位鬼兄,你們能不能走快一點?我都等不及了。」
一個鬼卒瞥了他一眼,懶得理他。悟空說道:「你們綁我太緊,不舒服,能不能松一點?」另一個鬼卒揮著棒子朝他背上砸了一下,吼道:「給我老實點,乖乖走路!就你聒噪!」
悟空登時就惱了,說道:「你以為一根破繩子就能奈何得了我?」他奮力一綳,將繩子綳斷了,然後從耳朵中掣出金箍棒,在手中晃了一晃,頓時變作碗來粗細。
兩個鬼卒面面相覷,一個問道:「這是什麼神通?」一個問道:「這是什麼寶貝?」
孫悟空嘻嘻一笑,說道:「你們如果不想挨打,就乖乖地給我去通風報信,說我美猴王孫悟空來了,讓十殿閻王出來迎接我!」
「是是是,」兩個鬼卒忙不迭地跑進了城,孫悟空閑庭信步地走了進去,這幽冥界倒也並沒有殘忍恐怖,反倒十分清靜。走得片刻,前方出現一座宅子,看似民居不像有人煙的樣子,看似官府又沒有官府的氣派。
走進大門,當中一個大殿,號稱「森羅殿」,孫悟空再不疑惑,這應該就是十殿閻王處理公事的地方了,他舉步邁進去,剛好十殿閻王迎接出來,為首的秦廣王說道:「你就是孫悟空?」
「我正是花果山水簾洞天生聖人孫悟空。你又是誰?」悟空問道。
「下官乃是秦廣王,這九位都是我的同僚,乃是楚江王、宋帝王、忤官王、閻羅王、平等王、泰山王、都市王、卞城王、轉輪王。」
「你們既然登了王位……」
「不,不,不,這並不是王位,」秦廣王糾正道。
「我不管!我說是王,就是王!」悟空說道。
秦廣王笑道:「好的,好的,依你,依你。」
「你們既然登了王位,乃靈顯感應之類,為何不知好歹?我老孫修仙了道,與天齊壽,超升三界之外,跳出五行之中,為何派人拘我魂魄?」
秦廣王說道:「此事與我等無關。是玉皇大帝派王靈官傳旨,要求我們將你的魂魄拘來。」
「玉皇大帝?老孫又不認得他,他為什麼要多管閑事呢?」
平等王嘿嘿一聲冷笑,說道:「因為他是玉皇大帝。」
「什麼狗屁的玉皇大帝?在老孫眼裡,他就是一坨屎。」
楚江王說道:「我們本來也想抗旨不從的,可是沒想到,生死簿上的確註明了,你應該死於今天。」
「什麼?」孫悟空怒道,「生死簿又是什麼狗屁玩意兒?」
秦廣王說道:「生死簿記載著天、地、人三界所有生命的生辰、死時以及陽壽。生死簿的內容已經註定不可更改,我們需要嚴格按照生死簿內容差遣手下勾魂索命。生死簿上,一旦被定下死期,即便是大羅金仙也是逃不過的。」
平等王說道:「上仙,這就是命啊。」
孫悟空冷笑道:「老孫偏要逆天改命!生死簿在哪裡,我倒要看看!」
秦廣王立即將生死簿中的猴屬那本翻檢出來,遞給了孫悟空。悟空隨便翻了翻,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說道:「拿筆來!」
秦廣王說道:「你想幹什麼?」
「我勾了和生死簿,看你們還如何拘我。」
「孫悟空,你不可造次!」秦廣王說道。
孫悟空縱聲長笑,說道:「老孫乾的就是造次的事!你能奈我何?」
秦廣王一揮手,十殿閻王一起圍了上來,並有千百鬼卒同時挺著兵器圍住了孫悟空。孫悟空豪氣陡生,將金箍棒往地上一杵,只見地板被震碎了幾塊,金箍棒發出嗡嗡的聲音,他右腳一伸,踢到金箍棒,那棒子直射出去,迎著秦廣王眉心飛去。
這一下變起倉促,秦廣王毫無還手之力,眼見就要腦漿迸裂,那金箍棒卻停在離眉心一寸處不動了。只聽孫悟空說道:「老孫不想傷人。拿筆來!」
秦廣王一揮手,判官立即奉上筆墨,悟空收了金箍棒,操筆在手,將自己的名字勾了,接著又把所有猴子的名字也都勾掉了,然後說道:「了帳!了帳!今番不伏你管了!」
說罷,揚長而去。
楚江王問道:「這隻猴子好生了得。」
秦廣王哈哈大笑,說道:「玉皇大帝的日子不好過了。」
「這是為何?」楚江王問道。
「這猴子一看就是個天不懼地不怕的禍事精,我們這就啟奏玉帝,說這猴子藐視天庭,毀壞了生死簿,然後就看著他把這清平宇宙鬧個天翻地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