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觀音放任金翅雕屠殺一座城
花果山上,美猴王躍上一座高台,大手一揮,說道:「孩兒們,聽我說。」
猿族部眾跟著一起鼓噪:「美猴王,美猴王,美猴王!」
喊聲驚天動地,美猴王繼續朗聲說道:「自今以後,任何部族都不得再欺壓猿族,否則我美猴王與他勢不兩立。」
一個猿猴喊道:「猿族大出天下,一統東勝神洲。」
眾猴跟著鼓噪:「殺,殺,殺!」
美猴王卻沉下臉來,身子一晃,欺到那個帶頭鼓噪的猿猴面前,一把將他拖到高台之上,將他摜到腳下,眾猴不明所以,痴痴獃呆地看著美猴王和他腳下的猿猴,那猿猴驚恐萬狀,俯伏在地,不敢抬頭。
美猴王說道:「殺殺殺,什麼時候才是盡頭?我本欲殺你立威,但是念你是初犯,暫且饒你一條活命。但是你們都給我聽好了,今後誰再妄言一統東勝神洲,殺無赦。」
數萬猴子默不作聲,花果山上死寂一片,禺狨王微微笑著,覺得這美猴王不過也是惺惺作態罷了,想當初獼猴王掌舵花果山的時候,勢力稍微漸長就想武力征服其它部族,如今美猴王的武功更勝一籌,他焉能對這錦繡河山不動心思?鵬魔王卻是心服口服,如果這美猴王真的存著爭雄之心,鵬族今天可能就已經除名了。獼猴王則是凝神細聽,要看看美猴王到底有什麼打算。
美猴王繼續說道:「東勝神洲本有七十二洞妖王,可是數百上千年來征戰不休,各路妖王隱姓埋名於草野之間。這東勝神洲大好河山憑什麼只有六大部落才能恣情享用?凡我猿族部眾,今後當儘力用心尋訪七十二洞妖王,令他們各複本職,率領各自部眾自在快活。東勝神洲,將是我們的人間天堂。」
美猴王此言一出,大出所有人意外,這下,禺狨王也算相信了,美猴王的和平絕不是惺惺作態。崩巴馬流兩位將軍開心地對視一眼,然後一起說道:「大王仁義!」眾猴一聽,立即跟著附和,「大王仁義」的呼喊聲響徹雲霄。
美猴王對腳下的猿猴說道:「你起來吧!」
猿猴不敢起身,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說道:「我一定四處尋訪七十二洞妖王後人,給大王分憂解難。」
美猴王微微一笑,說道:「很好,很好,你去吧!」他吹一口仙氣,變化出一片祥雲,托著猿猴緩緩地降落在猴群中。
猴子們讚嘆不已:「大王好神功啊!」
崩巴、馬流兩位將軍收束部眾,各回山洞;禺狨王、鵬魔王、獼猴王則率領部眾離開花果山。
一直隱身在暗處的觀音菩薩將這一切看在眼裡,輕聲說道:「好個孫悟空,佛祖果然沒看錯人。」
金蟬子爬到觀音的耳際,喃喃低語:「姐姐,這個孫悟空真能給東勝神洲帶來和平嗎?」
觀音說道:「一切都在佛祖的算計之中,若再有誰膽敢阻攔,那就是與我靈山為敵。」
金蟬子說道:「你經常說佛祖佛祖,他真的很厲害嗎?」
觀音說道:「這種話可不許亂說,想都不要想。」
金蟬子立即噤聲不言了。
觀音說道:「此間大事已了,我們該回去稟報如來了。」說罷,她駕起祥雲,徑往西牛賀洲而去,過了不大一會兒,雲端下方傳來陣陣撲鼻的血腥味,她眉頭緊蹙,撥開雲頭看去,原來已經到了西牛賀洲的回鶻國,可是這回鶻國向來拜佛敬僧,日日焚香祝禱,本應香氣撲鼻才是,今天怎麼凈是血腥之氣?
菩薩納悶,按下雲頭湊近觀看,待看清楚之後,不禁大驚失色。繁榮富庶的回鶻國,已經變成了一座人間地獄,血污滿地,慘叫之聲不絕於耳。
行兇的,竟然是金翅大鵬雕。
原來,金翅大鵬雕離開顯密圓通燃燈寺之後,便展翅而去,須臾間忽逢一座高山,峰插碧空,摩星礙日,高山之後峰巒疊嶂,怪石嶙峋,千峰萬仞,連綿起伏,約有八百里方圓。再向西行四百餘里,終於來到一座城池上方,城門上鏤刻著兩個篆體大字:「回鶻」
城中街道兩旁店肆林立,叫賣聲不絕於耳。街道上,車馬粼粼,行人如織,文人士子緩緩而行,商販走卒摩肩接踵,時不時有幾個僧人豎著右掌從街道上穿行而過。
金翅大鵬雕飛臨回鶻國上方,雙翅伸展遮天蔽日,暗如黑夜,下界民眾驚慌失措,紛紛抬頭觀望。金翅大鵬雕嘿嘿一聲冷笑,急速沖向地面,利爪伸出,勾住了一個和尚,那和尚嚇得哇哇亂叫,金翅大鵬雕一口咬斷了他的咽喉,然後塞進嘴裡大嚼了起來,血雨紛飛從天而降,滿城居民無不嚇得魂飛魄散,兩股戰慄。
金翅大鵬雕一不做二不休,繼續攻擊手無寸鐵的老百姓,轉眼間已經吃了一百多人,街道上血流成河哀鴻一片,城中居民無不跪地求饒,「大王饒命,大王饒命……」說個不停。金翅大鵬雕嘿嘿笑道:「從此,這回鶻國就是我的天下了!」
就在這時候,漫天箭雨突然射了過來,原來是回鶻國王帶兵攻打大鵬雕,但是這些凡夫俗子怎麼是大鵬雕的敵手?大鵬雕一呼氣,箭雨紛紛落地,根本傷不到他分毫!大鵬雕揮動翅膀,將數千人一起卷上天空,然後砸向地面,隨著一聲慘絕人寰的哀嚎,整個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
隨後,金翅大鵬雕全城搜索,絕不放過一個活物,他瞅准了一個人騎著高頭大馬,左右簇擁,料想定是回鶻過往,他嘿嘿一聲冷笑,撲了過去,伸出利爪抓去,那人著實了得,利劍一揮,砍向大鵬雕的爪子,但是大鵬雕竟是不避不讓,一隻利爪抓住了利劍,用力一扯,將那人從馬上拽了下來。
左右侍衛高叫一聲「王上!」立即下馬,圍住了那人。大鵬雕陰鷙地笑了:「國王是個什麼王上。」
回鶻過往怒目圓睜,看著大鵬雕說道:「你是何方老怪?」
大鵬雕笑道:「嘿嘿,我是如來的舅舅,今天來收供奉。」
國王說道:「回鶻向來敬重三寶,每日瓜果鮮花供奉,何曾少了禮數?佛祖為何降罪於我們?」
大鵬雕笑道:「世事難料,佛心難測。」說罷,利爪伸出,抓向國王的天靈蓋,可是突然之間背後疾風陣陣,他嚇得連忙躲避,回頭一看,竟是觀世音菩薩。
「觀世音,你竟然偷襲我。」
國王和一眾侍衛、文武見到觀世音菩薩獻身,立即跪下磕頭,一個個說道:「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啊,快來搭救我們吧。」
金翅大鵬雕說道:「別做夢啦!」說罷,利爪再次伸出,轉向國王的天靈蓋。觀音見狀,縱躍向前,伸手擋住了國王。大鵬雕嘿嘿一聲冷笑,就勢抓向一名侍衛,眼看就要抓破他的喉嚨,觀音又伸出一隻手擋在了前面。大鵬雕快捷無論,繼續攻擊第三個人,說道:「觀世音,我看你有幾隻手,能護得了幾個人的周全。」
觀音菩薩念動真言:「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只見,隨著她的念誦,身體兩側生長出無數只手來,而且胳膊無限延長,將回鶻國中還倖存的男女老幼一手一個保護了起來。
金翅大鵬雕氣惱,說道:「觀世音,你真的要跟我做對嗎?」
「大鵬雕,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要再造殺孽了。」
「哼哼,你可知道如來佛祖答應送我一座城池,我只是拿回屬於我自己的東西。」
「即便如此,你又何必屠城?」
「我愛怎樣便怎樣,你管得著嗎?」
「既然被我遇上了,我就要管上一管。」
「不自量力!你以為這樣就能保護得了他們?」金翅大鵬雕冷笑一聲,一展雙翅,飛到高空,然後扇動翅膀,頓時狂風大作,吹得觀世音菩薩搖搖欲墜。金蟬子小聲說道:「姐姐小心啊。」
「放心,雕蟲小技,奈何不了我。」觀音取出凈瓶中的柳枝,向空中一拋,那柳枝頓時茂茂盛盛地生長開來,轉眼間樹蔭籠蓋了整個回鶻國,任它上方狂風大作,城裡卻是絲毫不受影響。
金翅大鵬雕越發氣憤,說道:「觀世音,算你厲害!既然如來不守承諾,那也別怪我不客氣了!我這就回東勝神洲,滅了花果山,我看你和如來還能怎樣。」
觀世音一聽大驚失色,她雖然還不明白如來佛祖到底對花果山寄予了什麼樣的厚望,但是她知道一定非同小可,如果任由金翅大鵬雕毀了花果山,如來的計劃也許就要前功盡棄了,這不但事關靈山的興衰,更關係到每一個佛子的安危。靈山的長生不老大計或許就要著落在花果山這群猴子身上呢。但是,難道要因此就不再保護回鶻國這滿城老小嗎?觀世音好生難以抉擇,金蟬子說道:「我……我去跟他拼了。」
「不要盲動!你不是他的對手。」
「可是……這……這怎麼辦啊?」
就在這時候,空中傳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金翅大鵬雕說道:「阿難、迦葉兩位尊者來得正好,前番如來佛祖的承諾還要不要兌現了?」
阿難說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佛祖許你的城池自然要給你的。」
「我就要這回鶻國了。」
「可以,如來吩咐,全城百姓任你處置。」
金翅大鵬雕樂了,說道:「還是如來佛祖做事情敞亮。」
觀世音驚問道:「佛祖他真的是這麼說的?」
阿難說道:「觀音大士,佛祖讓你想想他當年割肉喂鷹的故事。」
這個故事,觀音菩薩當然是知道的。那時候,釋迦牟尼還沒有成佛,有一次外出,遇到一隻飢餓的老鷹追捕一隻可憐的鴿子。鴿子對老鷹說:「你放過我吧,你現在是在捕食,錯過我還有下一個;我現在是在逃命,我的命只有一條啊!」老鷹說:「我現在餓壞了,不吃了你我沒法活。」釋迦牟尼聽了慈悲心起,就把鴿子伸手握住,藏在懷裡。老鷹怒火衝天,說:「釋迦牟尼你大慈大悲,救了這鴿子一命,難到就忍心我老鷹餓死嗎?」釋迦牟尼說:「我不忍心你傷害這無辜的鴿子,也不想你白白餓死。有道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於是,釋迦牟尼取出一個天平,一邊放鴿子,另一邊放上從自己身上割下的肉。這鴿子看上去雖小,但無論釋迦牟尼怎麼割、割多少肉都無法托起它的重量。最後,釋迦牟尼乾脆自己坐到了天平上,天平終於平衡了,天地風云為之變色,真正的佛祖也就此誕生了。
阿難說道:「為了弘揚大道,善男信女做出一點犧牲也是份所應當的。」
觀音菩薩收了柳枝,放進凈瓶,看著滿城百姓,他們人人對她頂禮膜拜,她委實難以抉擇。
迦葉催促道:「觀音大士,我們該回去了。」
全城百姓苦苦哀悼:「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啊,救救我們吧。」
觀音菩薩含淚念誦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然後收回了千萬隻手掌,低著頭跟隨阿難、迦葉往靈山而去,身後傳來金翅大鵬雕陰鷙的笑聲:「觀音大士,替我謝謝如來佛祖啊!」
觀音菩薩面容冷峻,不苟言笑,急匆匆地離開了回鶻國,她不願意再聽見一聲慘叫的聲音,不願意再看見一滴回鶻百姓的血在眼前流。